“工作没找到,反倒害你受了伤。”
若紫的声音充满了自责,仔细帮贺同舟包扎着伤口:“但是这件事要快点告诉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怎么能怪你,而且,我觉得咱们的发现很重要,你说得对,咱们得尽快把这件事告诉他。”
贺同舟满不在意地说道:“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你们需要钱做什么?”
一道声音打断了窃窃私语的二人,两人同时动作一僵,惊恐望向声源。
……
爬行的簌簌声极轻,在这样狭窄而闭塞的通道内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那声音正一点点靠近。
连阙屏住呼吸,自口袋中摸出那把小刀,安静蛰伏在通道的转角处。
就在黑影逼近,来到他面前时——
手起刀落的瞬间,来人迅速握住了他下刀的手腕。
连阙的手腕翻转,正欲再次攻击时,却借着换气口微弱的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队长?”
“卧槽……”时云山劫后余生般瘫倒在通道内,用同样压低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阙还未回答,两人身下的长廊内便传来巡查机甲兵的声音:
“有重要文件遗失!快去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是!!”
“非自然生物管理局的那两个人……”
“分头去搜!”
……
管道中的二人都知道此刻不是再说什么的时候,时云山也不再询问,忙推开连阙向另一个方向爬去。
“等一下。”
连阙却突然拉住了要离开的时云山。
……
更衣室机械门外传来一阵阵砸门声。
门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几名机甲兵对视间都已目光戒备,又转而看向身后的队长。
“破门!”
机甲兵的队长冷声令下,当即有人扣下面罩,抬起手中的机甲,准备破门。
“等一下。”
就在他们即将破门前,一道机械音打断了严阵以待的众人。
众人诧异转过头,只见走近的人正是最高裁决院机械军团的首席指挥官,温律。
见来人是他,刚刚被打断后不服的众人皆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半步。
褪去了行动被打断的恼意,在他们微微颔首之下的眼底,那样的恐惧仿佛刻入骨髓。
门前的位置被让了出来。
一身白色制服肃杀的身影穿过一行人来到门前,抬起手再次敲了敲门。
敲门声不急不躁,却每一下都带着令人生畏的冷肃。
更衣室内依旧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冷铁的面具下不辨任何神色。
在长廊落针可闻的沉寂中,男人终于放弃了敲门,将掌纹按在机械面板之上。
厚重的机械门随着解锁应声开启,随着温律走进机甲兵也一同涌入门内。
更衣室内飘散着潮湿的热气,隐隐夹杂着沐浴露的香气。
闯进更衣室的众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怔忪的片刻,内侧浴室的门被自内推开。
擦着头发自浴室内走出的人轻皱起淡漠的眉,只随意裹了一条浴巾。
“温首席这是要干什么?”
连阙擦着头发,靠在浴室门边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带着机械面具的人出示临时搜查请示令,抬手示意后身侧的机甲兵便对更衣室与淋浴间进行搜查。
这些机甲兵将墙柜、长椅、墙砖每一个地方细致搜索,连阙搭在长椅上的制服也自然成为了重点搜查的目标。
在众人搜查的空档,一名机甲兵自门外走进。
“找到时云山了,但是……”
那人目光紧张地瞥过面前肃杀的机械面具:“没有搜到。”
沉默站在门前的裁决院指挥官并未答话,他将视线扫过整间房间,落向棚顶的通风口。
“报告。”
又一名机甲兵跑进更衣室:“科研所内没有外来入侵痕迹,不过……主控系统和监控有被人为篡改的痕迹。”
“报告。”一旁在更衣室内搜索的机甲兵也整齐站好:“没有发现。”
“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擦着头发闲适打量着这一切的人靠在浴室门边,随口问道:“没有的话麻烦出去一下,我换个衣服?”
“没有外部入侵痕迹,那不就是他们两个干的!谁不知道他们管理局的人安了什么心思,东西肯定被藏在哪里!”
机甲兵小队长怒道,他说罢便将目光落向只随意系了一条浴巾的连阙。
遍寻无果的众人依旧没有死心,见状连阙将毛巾搭在一边,淡漠问道:“还要搜哪里?我身上?”
见他这样说,那人便以目光示意属下后便毫不避讳地上前打算搜身。
“退下。”
就在他们欲拉过连阙搜查时,一道冷静肃杀的机械音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小队长的眼底满是不屑与愤怒,却还是闻声停下了动作:“为什么?”
连阙在众人眼底皆看到了并未藏好的轻蔑,却没有一个人再近一步。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群人,从之前的只字片语中可以推测出,景斯言曾经来自科研所,却最终进入了最高裁决院成为机械军团的指挥官。
这些科研所的机甲兵听从他的命令,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目光中的鄙夷与畏惧。
还有自己所在的非自然生物管理局。
气氛僵持间,机械面具的主人再次抬手示意:
“我来搜,你们出去。”
“可是……”
“不相信我?”
他微微偏过头,机械面具之下的声音透露着冷意。
机甲兵们只得肃穆颔首,有序地前后自更衣室走出。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温首席打算怎么搜?”
连阙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像是对搜查与结果全然不在意。
那人却登上长椅,目光戒备地检查过通风口:“穿成这样就让他们搜?”
“这样?”连阙挑唇道:“难道不是你们突然闯进来?再说了——大家都是男人,这有什么?”面具之下的人久久未语,半晌后才行至连阙身前:“为什么要洗澡?”
“刚刚不是说了,想洗个澡。”
随着那人的靠近,休息室内的灯光被遮下一道暗影。
连阙起初只觉得如今的景斯言不过是个躲在面具后的孩子,此刻才发现他依旧如从前般高大,周身充斥着迫人的威压。
他靠在浴室门的墙边,不知为何又多余地补充道:
“克拉肯身上有黏液,有点不舒服。”
水滴自半干的发尾垂落在瘦削却充满力量感的胸膛,沿着流畅的肌理线条蜿蜒而下。
一如他自实验室走出时,被浸湿后自身上不断滴落的水珠。
未散的热气顺着敞开的门缝传来,让空气间的温度也变得潮湿而难耐。
“要怎么检查?”
面具下的人脊背紧绷却半晌未语,连阙的视线扫过紧闭的更衣室大门,又落回眼前的人身上。
他说着便伸手打算将身上的浴巾解开。
但他的手刚触到浴巾,就被另一只附着薄茧的手按住。
“你不是要检查?”连阙疑惑抬起头。
“那你就要解浴巾?!”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阙竟在机械音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解开怎么检查?”
连阙没能从他的掌心抽回手,正欲说话间对方却已转而将手附在了他的浴巾一侧。
连阙的身体一僵,退无可退地靠在墙上。
面前的人也愣在原地,他像是只是为了制止连阙的动作,想在不解下浴巾的情况下完成检查。
却未曾想到这样的动作竟更加耐人寻味,那只手附在浴巾上之后便没了动作。
空气也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景斯言率先回过神来,他的动作敷衍又有些心不在焉地从浴巾两侧划过。
“转过去。”
不算长的时间里,这已经是连阙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他才忽然察觉自己的紧张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他是最开始发现景斯言容易害羞,刻意挑衅的人,怎么如今反倒紧张起来。
他闻言背过身,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检查仔细了吗?”
谁知他的话却像是惹恼了身后的人,下一瞬他的双手便被反扣在头顶,身后的机械音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喑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从通风管道离开的?东西藏在哪?”
连阙猝不及防被锁住了动作,固定在手腕的手掌如同坚固的烙铁,铬得他的手腕酸痛。
“什么东西?温首席,你们要检查我也配合了,我连你们丢了什么都不知道,恐怕没办法帮这个忙……”
禁锢在他手腕的指节突然收紧了力道,连阙吃痛收了声,正欲斥责间身后的人却转以单手缚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探过他身后的浴巾。
“别叫这个。”
他说罢便将人放开:“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已经见到他了,就尽快离开这里。”
连阙揉着酸痛的手腕转过身,却见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人竟已然扔下一句话推门离开。
门外的机甲兵见状纷纷抬起头目光戒备而探寻地看向二人。
“这里没有。”景斯言却径直越过众人:“去搜别的地方。”
众机甲兵虽心有不甘,却还是跟上他的脚步快步离开。
连阙透过自行关闭的机械门看着有序离开的众人,直到更衣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他才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如今的景斯言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
他们怎么就忽然站在了剑拔弩张的对立面,而且他为什么觉得——刚刚的对峙,自己反而成了吃亏的一方。
明明是解开浴巾就能解决的问题。
怎么到最后就演化成了……
但他想到这里,却又不无心虚地想起自己在不久前也曾经摸过景斯言的骨。
这么说来,他们两个也只是扯平了而已。
不过。
科研所的浴室和更衣室都是单性别共用的,机甲兵如他所见也都是男性。那么按道理来说,景斯言应当已经习惯了与旁人同吃同住的环境,又怎么会在同样性别的自己面前还表现得这样容易害羞呢。
连阙将浴巾解下扔在一边。
只见浴巾之下赫然还有一条短裤。
……
“没有。”机甲兵队长压抑着怒气:“科研所上下都翻遍了,哪里都没有,问题肯定还是出在他们两个身上!”
“报告!”
一名机甲兵快步跑到众人面前:“那两个管理局的人要走。”
“不能让他们走了,温首席,你别忘了科研所丢的是哪份资料。”
机甲兵队长站起身,将手环中映刻出的指令示意给身侧沉默的人:“而且……我们接到通知,现在不止丢了资料。”
他的话音未落,身侧的人已然起身向科研所大门走去。
机甲兵队长的眼底满是讥讽的冷意,示意身后的机甲兵:
“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科研所门口,远远便望见了被守卫扣下的两人。
“这么大阵仗?”
时云山见数名机甲兵戒备地在他们身侧站定,挑眉笑道:“你们也太客气了,怎么走的时候还有这么多人来送。”
“时队长不等你的队友了?他们不是都还没到。”
“他们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晚些到。”时云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兀自说道:“今天有些乏了,等他们到了,明天再一起过来。”
他说罢便揽过连阙的肩膀欲走,却再次被一众机甲兵拦下。
时云山转过头,将目光扫过众机甲兵,落在人群中那道白色的身影上。
“这是什么意思?”
戴着机械面具的人并未答话,倒是机甲兵的队长再次说道:“在东西找到前你们不能离开。”
“什么?”
闻言时云山面上不羁的笑容散去,冷漠地看向说话的人。
“你们找不到东西,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你们……”
就在机甲兵队长欲再斥责的时候,沉默站在一旁的裁决院指挥官拨开人群走到两人身边。
“辛苦二位配合我们再检查一次。”机械的声音刻板道:“如果确认没有,你们可以离开。”机甲兵队长虽心有不甘,但此话已出也只能退至一边。
“行。”
时云山一口应下,便同连阙一同走向检测仪。
二人认真配合仪器检查后,又来到待检的人工通道。
机甲兵戒备守在一旁,对于两人这样的配合更生疑惑。
果然几层检查下来,众人皆未查出不妥,机甲兵队长的面上更是越加青黑。
就在搜查一筹莫展间,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的人却突然走到了检查人员身边。
“怎么了……”
众人原本以为是搜出了什么,却见他拿出的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无柄木梳。
同样惊讶的还有原本安静等待检查结束的连阙。
几次核检时,口袋中的小刀、卡牌抑或是木梳,他都以为是作为被规则向副本中所有npc屏蔽的存在。一如他曾用空白牌藏了老瘸子的蛇目果,一如就在不久之前——他同样用空白牌收起了时云山盗走的资料。
这让他顺利通过了所有的检查。
但是,他原本以为所有人同样看不见的木梳,原来竟是因为普通在检验中被忽略——而并非这些人无法看见。
更让他心生疑惑的是,此刻的景斯言……
为什么看起来似乎认得这把木梳。
就在连阙心下疑惑丛生时,通过了检查的时云山看着两人的僵持,解围般笑道:
“这把木梳有什么问题?”
“没有。”
隔着机械面具,景斯言的声音情绪莫辨。
“那就好。”时云山调侃道:“看你这表情,还以为你们要找的东西藏在这把木梳里,我还想着真要是这样,那我可要大义灭亲了啊。”
机械面具冷冷转向声源,还未说话间时云山便再次说道: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说着便欲带走连阙。
一旁的机甲兵却随着他的动作齐齐举起枪口,过了检测通道已行至门前的连阙在科研所外部的天空中窥见了一道蓝色电网。那张网密不透风、地域极广,竟将整座建筑连同科研所外的广场一同包裹在其内。
时云山停下脚步,将目光重新落回那人身上:“温首席这是什么意思?”
景斯言闻言将木梳放回连阙的口袋。
“让他们走。”
“什么?!”众机甲兵闻言并未放下枪口,看向那道白衣的目光也染上了压抑已久的愤怒。
气氛在悄然间变得微妙。
这一刻,所有瞄准的枪口竟反而在同一时间上了膛。
“放他们离开吧。”
温和的男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僵局,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身后。
只见一位身穿防护服的中年男人缓步走到众人面前,叹息着将目光落向时云山。
来人正是带着景斯言进行检查的博士。
他的话一出,原本躁动的众人沉寂下来,虽有不甘却齐齐让出路来恭敬颔首放行。
博士见状率先走在众人前,将防护服递给二人,待他们穿好后,这才引着时云山和连阙走出科研所。
“让时队长见笑了。”
晚霞映出天边瑰丽的景象,一切美景却又被隔绝在无形的电网之外,科研所偌大的广场之上只有他们四人,博士负手走在最前方。
“他们也是着急找回科研所遗失的东西,没有恶意,对二位造成的困扰,我在这里替他们向你们道歉。”
“小事。”时云山不在意地笑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头顶的电网:“就是不知道咱们丢的是什么东西,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这……”
“博士。”
始终跟在三人身后未语的机械音出言制止道。
连阙沉默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这三个人,分别来自当下最具话语权的三大组织——未来科研所,非自然生物管理局和人类最高裁决院。
他不知道将这三人聚在一起的是巧合还是什么,只是此刻三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古怪。
一个明明盗取了东西却假作不知,一个丢失了东西却以礼相待,还有一个……
尽管事情还不明朗,但景斯言几次欲言又止的态度,都让连阙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尤其是……博士即将说出口的话。
“这件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因为所长已经下令,申请非自然生物管理局的协助。”
博士看向不远处驻守的机甲兵,叹息道:
“秘密资料遗失固然重要但也不会麻烦管理局的同事,只是这次遗失的还有……科研所的实验对象。并且……目标已发生污染,极有可能具有传染性。”
“什么?!”
时云山不着调的笑一凛,肃穆问道:“是哪个实验对象?”
即便连阙不清楚博士话的重量,此刻看到二人肃穆的表情也察觉了气氛的凝重。
“你们刚刚已经见过十一号、十七号实验对象。本次遗失的是三号实验对象‘长生’,发生污染后正处在救治过程中,所以推迟了转运时间,没想到……”
博士说到这抑不住轻咳,目光也变得极为疲惫。
“目前科研所已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所长也会即刻赶回n34城。但这次遗失的实验对象太过危险,科研所的力量微薄,希望能得到管理局的协助!”
时云山的面色也不太好看,半晌未答话。
博士郑重行了军礼,也未再催促,只带着身后的温律一同走回科研所。
“如果该污染具备传染性……传播途径是什么,潜伏周期有多久?”
“传播途径未知、感染症状未知,潜伏期……”博士顿住脚步,声音沧桑而沙哑:
“最多——五天。”
……
原本着急离开的二人站在原地,纵然夏风灼灼,谁也没有急于先走。
连阙淡淡抬眸:“长生?”
“不是我。”时云山低咒了一声:“我只拿了资料。”
“怎么办呢。”
连阙看向神色凝重站在原地的人:“希望他们会相信你的话。”
时云山闻言反倒有了几分笑意,他看向身侧在此刻依旧云淡风轻的人,却见连阙已向研究所外走去。
“你去哪里?”时云山忙叫住人:“咱们现在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否则……”
“留在这里会有人相信你?”
连阙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一件被自己遗漏却极其重要的事。
他之所以觉得他们通过了几轮搜查可以离开,是因为相信副本规则,被他藏在空白牌内的资料不会被发现。
但时云山的反应让他意识到另一件事。
“长生……是什么动物?”
幻想商场内的一幕幕浮现,他心下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
在时云山担忧的目光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沙哑:
“金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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