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哥哥!”
陈舒窈从梦中惊坐而起,泪流满面。她止不住的抽咽,这个梦境未免太真实了。
她的心跳得好快,止不住的心慌。
“娘娘,您怎么了?”杏儿在外面听到动静,推开门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陈舒窈的身边。
她点亮了烛火,昏黄的灯光照破黑夜,她这才看清,陈舒窈脸上的泪光。
“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她轻轻拍着陈舒窈的背,柔声细语地问道。
“杏儿。”陈舒窈扑进杏儿的怀里,小声呜咽着。
心像破了个窟窿,没来由地疼得厉害。
“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哥哥死了。”
“呜呜…呜呜呜…”
她眼睛都哭得红了,梦中的那种绝望感是那样的真实,她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着。
她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就是梦中的场景。
谢书白被利箭贯穿了胸口,他跪坐在地上,大雪落了满身,整个人都像是雪做成的。
她甚至能感受到朔雪寒风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冷意。
真的只是梦吗?她在心中问自己。
她像是惊弓之鸟,埋在杏儿的怀中,不肯起来。
“娘娘,没事的,梦都是反的。”
“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杏儿,我害怕。”陈舒窈蜷缩着自己的身躯,她觉得好冷,像是从骨髓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冷,连寝宫内的烧得极旺的地龙都无法温暖她。
“娘娘别怕,杏儿陪着你。”杏儿感受到她在发抖,又给她裹上了锦被。
“他真的会没事的,对吧?”陈舒窈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了,她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在对杏儿说,还是对自己说。
“会没事的,娘娘安心睡吧。”杏儿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天意弄人,小姐和大公子分明如此相爱,若没有皇上,他们现在会很幸福吧。
杏儿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流泪了。
“醒了!醒了!”
“顾将军,谢大人他醒了!”
“真的?”顾从钧面露喜色,丢下还在操练的将士,飞奔而去。
“书白,你感觉还好吗?”
顾从钧推开门,看清了那人在干什么后,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你不好好躺在床上,怎么还下起棋了?”他皱着眉头走向谢书白。
“我昏迷了多久?”谢书白问道,眼睛却并不看他,而是一直盯着桌上的棋盘,自己与自己博弈。
“得有半个月了。”顾从钧心下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棋盘,将黑子逼入绝境,怎么看黑子都气数将尽。
他收回了目光,不满谢书白如此不爱惜自己得身体,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你早就血流干将被冻死了。”
“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你还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早知道就不费这个劲了,让你死在那里好了。”顾从钧气鼓鼓地说,他至今回想起那天的场景都觉得心寒。他是从雪里把谢书白刨出来的。
白雪被鲜血浸透,冻成了红色的坚冰,若不是认出了他的枪,他都不知道去哪里刨他。
“袭击你们的是月国的人,但我们军中出了奸细。”
“和月国勾结,在撤退的路上埋伏,然后故意引你们过去。”
“那些奸细,都是皇帝派来的人。”顾从钧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军中皇帝的人全都杀了。
“我是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顾从钧大掌狠狠拍了下桌子,气呼呼地说,“我们替他抵御月国入侵,他倒好,直接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
“借刀杀人罢了。”谢书白眼皮都没抬,往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想杀你不就一句话的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顾从钧十分不解。
“他不想让她知道。”谢书白垂下眼,眼神晦暗不明。
“可我偏要让她知道。”谢书白抬头,眼中似有寒芒射出。
“向京城那边放出消息去,就说我死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也在宫中吧?想办法把李承宇害死我的这个消息透露给她。”
“昏君无道,谋害臣子,视百姓如草芥。”
“顾从钧,你我又何必再为人臣?”
“不如,反了他!”
谢书白面色平静,仿佛说出大逆不道之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从钧的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熟悉又陌生,说不上来,但这一瞬间,谢书白好像是他不曾认识过的一个人。
“好,我也正有此意。”顾从钧笑着向谢书白伸出了手。
谢书白落下最后一颗棋子,回握住他的手。
成王败寇,这一刻他们都没有了退路。
无人在意的棋盘之上,局势已经颠倒,黑子势如破竹,白子苟延残喘。
送走顾从钧之后,谢书白躺在床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脑子里乱得厉害,一段突然出现的记忆搅得他头疼,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今生,他不会再重蹈覆辙,会护她一生安稳。
京城
“陛下,西北传来消息,谢书白已死。”
“好!好!好!”李承宇连说了三个好字。昏黄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上的阴霾都少了许多。
“此事先不要让皇后娘娘知晓。”他沉吟了片刻后说,他如今除了心腹大患,正是高兴的时候,怕遮掩不住。
还是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也不知道西北那边怎么样了。”陈舒窈抄完佛经,幽幽地叹了口气。
陈舒窈没收到爹爹的回信,也打听不到西北的消息。自那日的噩梦以后,她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又做不了什么,只能抄经为谢书白祈福。
“皇后娘娘倒是好生惬意。”顾佩容闯了进来,看见她就是一番冷嘲热讽。
“娘娘,奴婢拦不住容妃。”值守的宫女低垂着头,站在旁边,瑟瑟发抖。
“你先下去吧。”陈舒窈看了顾佩容一眼,对宫女说道。
“你来又想干什么?”陈舒窈防备地看着她,这还是她小产后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又想了什么歪主意。
“哼。”顾佩容冷哼一声,带着怒气地说:“他死了,娘娘您还不知道吧。”
“你说谁?”陈舒窈的心漏跳了一拍,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联想到那日的梦,难道是真的?不,这不可能!
她眼中泛了泪光,手无意识地揉皱了刚抄好的经文。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顾佩容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嘴里吐出的话像利刃一样插进陈舒窈的心里。
“娘娘想的谢书白,他死了。”
“不,是你骗我的,一定是你骗我的!”陈舒窈突然很想吐,一阵一阵地反胃。
她忍不住地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怎么可能呢?
他真的死了?
那三个字从顾佩容口中说出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天地失色,耳朵里面嗡嗡地响着。
身体瞬间就软了,失去了支撑点,全身都在发抖,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
噩梦成真,她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悲伤像潮水一样将她包裹起来,一波接着一波。
哭到最后,她连眼泪都留不出来了。
“你还有脸哭!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害死了他。”顾佩容气极反笑,走到陈舒窈的面前,逼着她看自己。
“我?”陈舒窈惊讶地看向她,似乎在问,为什么是她害死了他。
“是你写的家书,害死了他。”
“皇后娘娘应该不知道吧,你的家书还没送出宫去,就被皇上的人截获了。”
“他看了之后勃然大怒,传下密令,让谢书白上前线。”
“他在军中的眼线和月国勾结,于撤军途中伏击谢书白。”
“他带了一千人,全军覆没。”
“利箭贯穿了他的胸口,那天的风雪好大,我哥哥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雪中冻硬了。”
顾佩容微微抬起头,不让眼泪从眼中滑落,她这一生精于算计,结果事事落空。
唯独对谢书白一人付出过真心,他的眼中却只有陈舒窈这个废物。
她突然就好恨,恨陈舒窈,若不是她,他一定会好好活着。
“你说,是不是你害死了他?”
“你说啊!”顾佩容突然发了火,一把抓住陈舒窈的衣领,质问着她,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
陈舒窈悲伤到不能自已,目光空洞呆滞,任由顾佩容抓着她的衣领摇晃,没有丝毫反应,只是默默流泪。
“你也就知道哭了。”顾佩容有些索然无味,突然松开手,把她推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娘娘好生保重,臣妾先告辞了。”
“等等。”陈舒窈叫住了她,望向她的眼睛,问道:“你有迷药,对吧?”
“我这药只能催情,不能把人迷晕,就是给你了又如何?”顾佩容嘲讽道。
她把小瓷瓶丢进了陈舒窈的怀里,有些看不起她的样子,说道:“会用吗?娘娘?”
“不用你管。”陈舒窈拿起瓷瓶,紧紧握在手中,她紧咬着牙,眼睛微微眯起,她要为谢书白报仇。
等杀了李承宇,她就去西北,带他回家,然后去陪他。
“窈窈怎么今日想起朕来了?”李承宇笑着走来,心中惊讶极了。
福全一开始来禀告皇后请他来寝宫的时候,他都不敢信呢。
“陛下,臣妾也想通了,我们终究是夫妻,不该如此生分。”
“陛下已经许久不来臣妾宫中了,是生臣妾的气了吗?”陈舒窈含羞带怯地朝着李承宇笑了笑。
她脸上还带着红晕,这娇羞的模样,看得李承宇心都软了。
“怎么会呢,四郎永远不会生窈窈的气。”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用手臂圈住她,头枕在她的肩上。
“四郎~”陈舒窈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娇娇软软地唤了一声。
“臣妾特意备了酒菜,还请四郎和臣妾共进晚餐。”
“好,都依你。”李承宇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心中有些得意。
谢书白算什么,他的窈窈最终还是会喜欢上他。
“四郎喝酒,这是臣妾让人从宫外买的,二十年陈的花雕酒,废了好多劲才买了这一小瓶。”
“酒色清亮,入口醇厚,芳香怡人,四郎莫辜负了这等美酒。”陈舒窈伸出纤纤玉手,为他到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嘴边。
李承宇眼中带笑,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陈舒窈又倒了一杯,李承宇却按住了酒杯,问道:“此番美酒,窈窈怎么不喝?四郎一个人喝着有些无趣。”
“四郎~”陈舒窈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跟,声如蚊呐地说,“臣妾不胜酒力,怕喝醉了,伺候不了四郎。”
“原来如此,窈窈费心了。”李承宇闻言,心中大悦,亲了亲她的脸颊。
陈舒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酒瓶空了,倒在桌上。李承宇有些微醺,身体也燥热了起来。
他一把打横抱起陈舒窈,往床榻上走去。
他俯身亲吻着她,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他低下头,埋入她的脖颈,感受着她发丝的香气,尽情地吮吸。
陈舒窈悄悄拔下发髻上打磨得尖锐的金簪,握在手中。调整好角度,蓄势待发。
“窈窈,我爱你。”李承宇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伸手要去解她的衣服。
陈舒窈左手勾住他的脖子,后手从他身侧穿过高高举起,趁他分神,对准他心脏的位置,从后背狠狠地刺了进去。
“李承宇,我恨你!”
“我要你为他偿命!”
陈舒窈拔出金簪,准备再多捅他几下,却被李承宇一把抓住了手,抢走了。
他翻身而起,掐住陈舒窈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他双目赤红:“你居然想杀我?”
他的酒意早就清醒了大半,背后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刚才的温柔小意都是她装的,她根本没有爱过自己一丝一毫,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把这根簪子刺进他的心脏。
陈舒窈,你真是好狠的心!
李承宇的心中涌出一股绝望的愤怒,他那么爱她,她却要杀他!
他的手缓缓地收紧,既然得不到,那就……
手下的人一动不动,美目充满了泪水,她神色空洞,仿佛对这个世界早就没有了留恋。
谢书白,对不起,没能帮你报仇。
陈舒窈心中愧疚不已,她的力气太小了,没能刺穿李承宇的心脏。
但是没关系,她感觉呼吸困难,眼前也越来越黑。
她无意识地说道:“谢书白,我来陪你了。”
李承宇听见这句话,瞬间清醒了。
他松开了手,看着因窒息而剧烈咳嗽的陈舒窈,红了眼说:“窈窈,对不起。”
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太生气了。
他也不会给她机会下去陪谢书白,这辈子她都只能是他的人,活着要在一起,死了也要一同埋入皇陵合葬。
不死不休!
“来人,看住皇后,不许她踏出寝殿半步。”
“寝殿内所有尖锐物品,一律搜走,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是!”
暗中响起好几道声音,然后一群人鱼贯而入,将所有的金簪之类的首饰,都收了个干净,甚至连烛台都带走了。
陈舒窈跌坐在地上,内心充满了绝望。顾佩容没有说错,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好。
她真狠自己的无用,连和李承宇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陛下,您受伤了!”有眼尖的暗卫看到了李承宇背后涌出的血迹。
“请太医来,要快。”李承宇是跌跌撞撞地走出陈舒窈的寝宫的。
那簪子又细又长,虽然伤口不大,却极深,血止不住的流,他的面色早就苍白不堪。
她若力气再大些,再深一些,他或许真的死了。
“陛下,这伤口深,要静养,这些天多忌口。”太医麻利地止血包扎,上了些药膏,确保没有大碍后,才对李承宇说。
这伤像是簪子刺的,但他也不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先退下。”李承宇躺在床上,面色阴沉。
“陛下,不好了。”他的暗卫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李承宇心中烦闷得要死,他最好有什么大事,不然……
“西北军叛变了。”
“已经到了崤山外,直奔京城而来。”他声音慌张,牙齿都在打颤。
“为何现在才来报!”李承宇怒起,掀了被子,拖着伤躯走了下来。
“卑职也不清楚,我们也是才收到探子的消息。”
“他们一路上路过那么多地方,那些官员呢?都是吃干饭的,怎么不知道上报!”李承宇气得掀了桌,扯动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
“陛下恕罪,他们势如破竹,行军速度又快,或许。”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或许,是来不及。”
“据卑职所知,已经有大臣投奔了他们,他们现在的将士,远远多余京城的守军。”
“陛下,您快想想办法吧。”
“废物,一群废物。”李承宇一脚踹在他身上,他气得青筋暴起。
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平时对他们还不够好吗?居然敢反!
“传令下去,不计一切代价,于京城之外截杀他们!”
等人走后,李承宇力气用尽,颓废地坐在床上,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崤山战败,叛军已经过了崤山,到了咸阳。”
“陛下,咸阳战败,叛军直逼京城!”
“陛下,叛军距京城已经只有一百里!”
“陛下,叛军距京城仅有二十里!”
“陛下,京城守卫只剩三成,城要破了!”
“陛下!京城已破,叛军已至宫门,禁卫军再和他们最后的搏斗!”
这样的战报,一月来不知道传来了多少次。他的守军一场胜战没有打过,节节败退。
“不必再报了,朕坐在龙椅上,都听见。”
厮杀声早就传到了宫中,叛军进宫,也是迟早的事了。
“皇上,逃吧!”有大臣跪下,哭着求李承宇。
逃?往哪里逃?
兵临城下,他往哪里逃?
亡国之君,丧家之犬,逃又有什么意义。
“闭嘴!”李承宇闭上眼,手扶住额头,“来人,把后宫妃嫔都给朕带过来。”
“她们都是朕的妃子,死也不能落到叛军手中。”
殿中大臣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得担心起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有胆小的衣领被吓得哆嗦了。
陈舒窈和众嫔妃被人带去了前殿,李承宇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把剑。
他用剑指着下面的大臣,说:“朕不为难你们,想逃就逃吧。”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迈出那一步。
“趁现在朕还没有反悔。”李承宇有些不耐烦地说。
有些胆小怕死的大臣,灰溜溜地跑了。
也有些骨头硬的,留了下来,说:“老臣绝不做叛军走狗,愿意以身殉国。”
“爹爹,你走啊!”陈舒窈在留下的大臣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不顾旁人阻拦,跑到了他身边,催促着他逃走。
“爹爹不走,爹爹陪着窈窈。”
“你走。”陈舒窈拼命地把他往外推,“想想阿娘,爹爹,你忍心阿娘今后无依无靠吗?”
“爹爹陪你,窈窈别怕。”陈望轩满眼都是泪,他知道,李承宇不会放过自己的女儿,他怎么忍心丢下女儿让她一人前去赴死。
李承宇坐在上面,冷眼旁观,嘲讽地说道:“朕没工夫看你们父女情深,你们就一起死吧。”
“先从你们谁开始呢?”李承宇走下龙椅,走到了那些妃子的身边,剑尖划过她们的脸。
她们吓得花容失色,似乎不敢相信,昔日的枕边人,如今是要她们性命的恶鬼。
“就先从你开始吧?”李承宇的剑在顾佩容的眼前停下,他早就想杀了她了。
顾佩容对着李承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来。
剑光一闪,她的脖子被划开,鲜血洒满了大殿。有一些溅到了陈舒窈的脸上。
“啊!!!”剩下的妃子被吓得花容失色,却紧接着,一个个都复刻了顾佩容的结局。
陈舒窈的身子在发抖,不是怕的,是恨的!
她瞪着李承宇,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你别这样看着我。”李承宇面露哀伤,闭上眼摇了摇头。
“朕现在还不会杀你,我要你陪着朕一起看完,这国破家亡的场景。”
疯了,简直是疯了!
陈舒窈看着他仰天长啸,发觉这人就是个疯子。
他其实谁都不爱,只是爱他自己罢了。
她突然就看清了他。
整个殿中,只剩下了李承宇,陈舒窈和陈望轩。
李承宇将剑指向了陈舒窈。
此时叛军以破竹之势攻破了皇城,入侵了皇宫。来了大殿,他没能杀掉她。
先进来的是顾从钧,他看见地上顾佩容尸体的时候,冲上前去,将李承宇打倒在地。
“你这个畜牲。”
他举起剑,就要杀了李承宇,却被一道声音制止住了。
“慢着!”
那人逆光而来,身穿银色铠甲,已经沾满了血,手持一把长剑,还有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他的声音如寒潭之水,寒冷而清冽。
谪仙般的脸上也遍布血污。
陈舒窈在看清他剑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她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哽咽着大声喊出:“谢书白!”
是谢书白,而不是哥哥。
这一声饱含着思念,还有喜悦。
“窈窈,过来。”谢书白也看见了他,朝着她招了招手。
“朕不许你过去!”李承宇起身想要阻止,被顾从钧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谢书白,你居然没死!”李承宇吼道,他终于意识到被骗了。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陈舒窈飞奔着扑进谢书白的怀抱,紧紧抱住他。
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那缺了个口的心,也被填满了。
“我身上全是血,会弄脏你的衣服。”谢书白手放在身侧,不敢去抱她。
“我不介意。”一股热泪涌上她的眼眶,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的谢书白,真的就站在她的眼前。
“窈窈,过来,到朕身边来。我不杀你了,你过来。”李承宇突然柔声细语道,他无法容忍她和谢书白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行。
是他的窈窈,谢书白他凭什么和他抢!
“你做梦去吧。”谢书白将陈舒窈挡在身后,走到李承宇的身边,皂靴踩上他的指骨,他带着恨意,狠狠碾压了一番。
十指连心,李承宇疼得哀嚎,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
可他却盯着谢书白的眼睛,神色癫狂地说:“谢书白,你把窈窈还给我!”
“你把她还给我!”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有些可怖。
“你不配。”谢书白加重了脚下的力度,薄唇轻启,吐出几个音来。
李承宇他不配,前世今生,他都不配!
谢书白眯了眯眼睛,提起剑,准备刺下。
是时候该做个了结。
“谢书白,等等!”陈舒窈出声阻止,走上前去,握住了他提剑的手。
她抬起头看向谢书白,对他笑了笑,说:“让我们一起。”
新仇旧恨,就一起算吧!
噗嗤,是剑贯穿皮肉的声音,陈舒窈和谢书白一起将剑刺穿了李承宇的心脏。
“窈……窈……”李承宇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陈舒窈蹲下身子,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李承宇,前世,你杀了他,也杀了我,今生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你……爱过我吗?”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恨不得你去死。”
李承宇听后惨然一笑,眼角落下一滴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也和他一样活了两世,他们之间是有些血海深仇的。
“若有来生……”李承宇喃喃道,若有来生,他一定会纯粹地爱她一次。
“若有来生,我不想见到你。”陈舒窈打断了他的话。
两世纠缠已经够了,真有来生,就让她清静些。
直到确认他没有了呼吸,陈舒窈才起身。
她突然觉得全身都轻快了起来,外面的阳光好像也明媚了一些。
“谢书白,我们回家吧。”陈舒窈伸出手,对着谢书白说。
“好,你带我回家。”谢书白笑着点了点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松开了。
“爹爹,我和谢书白先回去了。”陈舒窈还没有忘记自己的爹爹,但是她不打算和他一起走了。
她只想余生都和谢书白在一起。
两人紧牵着手,走出大殿,走出了这个牢笼。
外面满目疮痍,谢书白想遮住她的眼睛,却被她阻止了。
“我也想看看,你曾看过的世界。”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就让她和他一起面对这样的残酷吧。
谢书白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窈窈,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若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谢书白。”
谢书白突然停住,转过身来问她。
陈舒窈捂着嘴笑了笑,反问道说“那你还愿意娶我吗?”
“若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陈舒窈。”
“我愿意。”谢书白心中一紧,急切地说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就是为她而活的。
“我也愿意。”
“你可不能因为我是二嫁之身而少了三书六礼,那我可是不依的。”
“自然不会,你要做我谢书白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不能叫天下笑话了你去。”
两人牵着走,走出了皇城,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他们的影子相互依偎,彼此交缠,分不出你我。
京城里,前朝的皇后娘娘死了,太傅府中多了一位旁支的嫡小姐。
顾从钧登基做了皇帝,谢书白做了丞相,如前世一般,成了一个权臣。
但与前世不一样的是,他有了家,不是孤家寡人了。
两人的婚礼定在了六月二十三,黄道吉日,宜嫁娶。
依旧是十里红妆,锣鼓喧天。
不一样的是,她从太傅府嫁到了丞相府。
谢书白被灌了很多酒,揭盖头的时候,满脸通红,浑身酒气。
两人喝了合卺酒,结了发。
一起坐在床上的时候,陈舒窈终于忍不住了,捂住了鼻子说:“你身上好臭,今晚不许上床。”
“这可不行。”谢书白难得强硬了一回,亲了亲她的嘴角,哄着她说,“我去沐浴,回来就不臭了。”
“那你还不快去。”陈舒窈推了他一下。
“好好好,这就去,夫人。”
陈舒窈羞红了脸,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等谢书白离开后,她悄悄拿出了一直藏在嫁衣里的,她阿娘塞给她的书。
上面的画,看得她都害羞。
虽然她觉得可能用处不大,但怎么都是阿娘的一番心意,看看也不是不行。
“夫人在看什么?”熟悉的木质香气环抱住了她,谢书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会如此好听!
“没,没有看什么。”陈舒窈急忙去收,但哪里还来得急,不禁在心底埋怨道,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我都看见了,给为夫看看。”谢书白伸手抢了过来,翻了两页,耳朵都红了。
“夜深了。”他吹熄了灯烛,对她说。
心上人就在眼前,躺在她的身侧,陈舒窈的心像被蜜糖紧紧包裹。
她侧过头看他的侧脸,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真好,他们再也不用分离。
谢书白吻去她脸上的泪,声音低沉地说着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窈窈,我爱你。”
“我也爱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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