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谢疑在干什么。
掌心升起来一股异样的粘腻感, 热热的,湿润而温暖。
不是手指的触感。
……是什么?
他微微呆滞一下,也顾不得撇开视线装傻了, 转过头看发生了什么。
!
这一眼差点把他自己看得惊叫出声。
男人的脑袋埋在他掌心里,又亲又舔的, 偶尔还发出“咕啾”一声, 很轻微,但仔细听确实能听到。
“轰”一下。
苏知全身的热度都往脑袋上涌,血液冲击着耳膜, 一鼓一鼓的跳动, 耳边幻觉般升起模糊沙哑的白噪音。
他仿佛同时听到了水波晃荡、花朵掉落和风从耳旁掠过的声音,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仅仅是大脑无知无觉地空白了几秒钟。
回过神, 苏知慌忙地想抽回来自己的手,但谢疑把他抓得很紧, 有力的指节扣住他腕骨到手背的位置, 严丝合缝的,手背和手心同时被相同一个人的热度铺满了。
苏知心脏咚咚狂跳, 指尖颤抖得厉害,浑身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 变成一只软脚虾, 根本做不出有力的挣扎。
一番挣动后, 不仅没能成功的把自己的手拯救出来, 反而被男人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苏知在慌张的间隙中抬头看了一眼对岸的女生, 对方还在垂着头认真学习,好似没有发现对岸的异常。
苏知不敢想从那个女生的角度看他们现在的姿势是多么奇怪,他稍微设想一下都快要晕厥了。
实在抽不出来,苏知改变策略。
他开始想要把自己的手指攥起来, 但他的指节纤细,被谢疑那颗脑袋埋满了,他怕把谢疑的脸给抓出伤痕,并不敢死命地抓握,男人挺直的鼻梁在他的掌心滑动,涌出来的呼吸快把他的手掌烧着了。
还是不行。
苏知快被自己的心跳声给淹没了,急得不行。
“——”
远处的钟声忽然悠远厚重地响起,惊得湖中把脖颈叠在一起睡觉的天鹅扑棱了一下,白天鹅伸直脖颈,又抻了抻修长洁白的翅膀,像是伸了个懒腰那样,开始在湖中缓缓游动。
突然被伴侣丢下的黑天鹅懵了一瞬,随即追着伴侣的踪迹凑了上去,重新靠在一起。
“——”又响了一声,一共响了三声。
是整点的钟声。
苏知意识到这是放学时间,后山临近的就是美食街,要不了两分钟,上了一上午课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学生们很快就会赶到。
“谢疑、谢疑……!”苏知真的着急了,他已经远远看到有人影从最近的教学楼中走出来。
他气急了,抬脚去踢男人的小腿:“别亲了、别亲了!有人要来了!”
苏知踢人的力气不重,谢疑正上头,他握着苏知的手,脸埋在他掌心里,这点力道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他甚至有种顺着握上苏知脚踝也亲一口的冲动。
但是,苏知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含了些怒气。
这里确实也是在外面,不方便。
他最后含了一下掌心的软肉,才恋恋不舍地把苏知的手掌松开。
仰起头,凝视苏知的黑眸稠深。
苏知没有用很重的力道,但人脸上的皮肤最薄,谢疑脸颊上仍旧被他的手指捏出了指痕,下颌上几道殷红的痕迹,正在慢慢变得明显。
看着像是被凌虐过一样。
“……”苏知紧张地看了对岸的女生一眼,看到对方合上了书,似乎是准备结束学习、抬起头了。
催促:“快点,快起来!”
谢疑站起身,不知怎地动作略有迟钝。
苏知匆匆扫过一眼,眼睛睁大了。
谢疑今日穿的西装裤材质挺恬,并不算特别贴身,一般也不会暴露出某些让人尴尬的细节。
但他实在太有存在感了。
即使衬衫下摆遮住了一些,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苏知脑子又嗡的一声:“……”
太变态了,太变态了……
对面的女生已经把书放在手边,伸了个懒腰,脑袋左右晃了晃,即将扫过他们这里——
苏知着急之下用力拉了一下谢疑的胳膊,让他坐在躺椅上。
然后死命拽他的衬衫下摆,遮挡住不端庄的部分。
即使知道隔着半个湖面,对面的女孩大概看不清这种细节,他还是觉得像是干了坏事一样。
攥着衣摆的指尖都用力得发白,脸颊火烧火燎的。
对面的女生视线终于扫过来,在他们身上略微停顿一下,然后移开了。
她拿起书起身离开,看上去是准备奔赴吃饭大军。
苏知这才把自己的胳膊收回来,看向自己被谢疑抓住亲了好一会儿的掌心。
都被啃出印子了,掌心殷红一片,还有些水迹。
苏知:“……”
这人,都不嫌脏的吗?
谢疑递给他一片湿巾。
苏知不吭声地接过来,拆开擦拭自己的掌心,擦了好几遍,把水渍擦的干干净净,一股略冲的酒精的味道,很凉爽。
但上面残余的温度只短暂地随着酒精挥发降温了几秒钟,很快又热了回来。
仿佛还在被人亲吻着似的。
他把用过的湿巾塞回包装袋里,又塞回谢疑手中,把他当垃圾回收站用。
有点气哄哄的:“你干什么啊?”
怎么突然在公共场合发病?
要是被人看到,他是想上社会版新闻吗……?
而且他们周末不是才鬼混了两天三夜吗?谢疑这个人都不会累的吗?
苏知简直满脑袋问号。
按理说,苏知现在的身体比谢疑还年轻,应该比他有活力才对,但实际上是反过来的。
他觉得不是他的问题,他是很正常的人均水平,是谢疑有问题,这个人太不正常了。
都怪他!
谢疑嗓音很哑,看着他:“抱歉,我太高兴了。”
他没有说为什么高兴,但苏知怎么可能不明白?
想起自己一路的坏念头,登时也心虚气短了。
唉,今天他也做了错事。
好像失去抱怨谢疑的资格了。
于是没再说话。
……
饿着肚子的学生们速度果然不可小觑,把他们放到末日恐怖片里大概能追着丧尸跑。
苏知刚把手擦干净也就过了一分钟不到,就有三两人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有人手中已经拿着饭,看起来是准备拎回去宿舍吃。从后山穿过去有一栋宿舍,不少人会抄近路走这里。
苏知垂眼瞄了一眼,还是能看出来一点迹象。
没那么快消下去。
他的神色又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他都搞不懂都这样了谢疑怎么还是只顾着看他,一点不关心自己会不会出丑。
谢疑看了他几秒钟,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腿上。
哑声说:“帮帮忙,遮一下,好不好?”
苏知:“……哦,你不要乱动。”
也行吧。
没办法了。
虽然公开场合把胳膊放在另一个人腿上也很奇怪,但总比出糗强。
要是谢疑上了社会新闻,他这个坐在隔壁的说不定也会遭殃。
一开始只是安安分分的放着,没撑过十秒钟,谢疑果然就开始不安分了,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下移,覆住苏知的手,这还是被他亲过掌心的那只手。
男人的手指挤入他的掌心中,动作并不粗暴,只是轻轻地用指节蹭他的掌心。
本来就没能降下去的热度又复燃起来。
苏知好像是可以挣脱开的,但也不知道是顾虑着挣开后会出糗,还是他本来也没有那么想挣扎,总之,他的胳膊没有动。
在他近乎毫无反抗的默许下,男人的指尖又挤进他指缝中。
指缝也是一个很难描述的隐秘的部位,被蹭到有一点点痒。
苏知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像是个被摸到肚皮会把自己咻一下缩成一个球的小刺猬。
但这只刺猬先前有阵子被人亲软了,没力气了,蜷缩的力道很轻微。
谢疑的手指一根根挤进他指间。
……渐渐地,十指相扣。
人越来越多,有人从他们面前结对地走过。
谢疑已经带上了口罩,但他高大的身形、露出来锋利深邃的眉眼,周身那种迥异于普通学生的气场,依旧十分吸睛。在他身边的苏知容貌也极为出众,清隽的眉眼染着一缕明艳的颜色,比他身后开得雪白柔软的栀子花还要引人注目。
路过的学生多少都会多看他们两眼,先看脸,然后再看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双手。
神色渐渐兴奋。
a大校风开放,公开出柜的人不少,同性情侣不算很罕见。
但两个明显都是大帅哥的同性情侣就很稀罕了。或者说,无论什么时候,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天然会吸引人的视线。
人,总是一种视觉动物。
很难免俗。
有人都走出十几米了,还顽强地伸着脖子回头看,嘴巴都笑歪了。
还有男生嚣张地冲他们吹口哨,起哄,问:“帅哥,你和你男朋友是哪个院的啊?”
恍惚间,仿佛他和谢疑真的是一对在大学里偷偷谈恋爱……不对,都上大学了也不能用“偷偷”两个字,应该是光明正大在谈恋爱的学生。
哦,也不对,只有他是学生,谢疑是个勾引大学生谈恋爱的社会人士。下流,卑鄙。
苏知:“……”
被自己奇怪的联想臊到了。
他的脸好热,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了一片。
他都想找个口罩戴上了,但是下车的时候没拿,有点懊恼。
只好把眼垂下来,装作看不到就没发生。
谢疑没管路过人的那些注视,他侧头看着苏知。
见他耳根越来越红,问:“在想什么?”
苏知的大脑都快烧迷糊了,闻言也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在想,你勾引我。”
谢疑:“……”
苏知怔忪一下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忙想解释,但已经先撞上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
男人喉结滚动一下,苏知几乎听到他从喉间喘出的一道沉重的呼吸声。
一道饥饿至极的声音。
那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谢疑会不管不顾地吻下来,把舌尖抵到他喉管处,像是窒息似的一个深吻,几乎会产生一点呕吐的惊惧感。
但男人咬着齿根,深深看着他,颈间的青筋都因为咬紧齿根的力度偾张出来,终究还是没有凑过来。
太多人看着了。
碍眼。
他是很想在人群前宣誓自己的主权,但并不想让他们看见苏知可爱动人的样子。
他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抚上苏知的侧颊,半包围地把住。
指节克制之下仍然忍不住收紧,把苏知的脸颊捏出来一点软肉,泄露出一点略阴沉的掌控欲。
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嗯,宝宝,乖一点。”
再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今天是不能再从这个躺椅上站起来了。
可能苏知自己没有意识到,只要他想,总能很轻易地把他搞得如此失态。
……
不远处,总助拎着一大堆小吃回来。
他特意多去了一阵子,好留给老板和苏知单独相处的空间。
他在心中疯狂祈祷这两个人快点把话说清楚,不要再伤害他这个可怜无辜的助理了。
他每天赚份工资容易么!连个对象都没时间搞。
走近了,他先是看到两人的背影,坐在一起,挨得很近。
咦?好像有进展?不错。
再往前走走,看到正面。
就见两人又是十指紧扣又是摸脸颊的,彼此对视着,氛围黏糊得好像能掉落出粉色的小花,衬得身旁一大片栀子花都显得素净起来。
堪称无缝融入了大学生恋爱氛围中。
总助:“……”
啊这。
这也太有进展了!
虽然老板和对象疑似闹别扭的时候他跟着上火,恨不得他们俩当场长出十张嘴。
肃清不正的工作环境之风。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不过十几分钟就又开始黏黏糊糊。
他好像也没有很兴高采烈。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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