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
老徐叫停了会议,找到了许馨安。
他对眼前这位年轻女孩可谓印象深刻。第一次见她时是在度假村的开业酒会上,女孩形象佳,气质好,他险些把她当成了总部邀请过来的vip代表。
“小许,有份文件挺着急的,得麻烦你送一下。”
老徐说了前因后果,许馨安接过文件夹,说放心,这个我肯定给送到。她心想文件交给林陌成的秘书就行了,只要不和那人接触,什么都好说。
老徐给许馨安安排了一辆车,她将文件装好,匆匆忙忙地下了楼。
芳茂山服务区,因为下雨的缘故,此刻滞留了许多人。lili黄刚和老徐通完电话,转头说:“林总,那边已经安排人出来了,说是顾总的助理,顺利的话预计还有半小时就能到了。”
后座上,林陌成正在看手机,他“嗯”了声,眼皮都没抬。
半晌后,他看向窗外,那双黝黑瞳仁涌出一点细微的情绪。
四十分钟后,许馨安出现了。
车一开进服务区,她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保时捷,那车太打眼,想不注意到都难。她看了眼窗外的雨,扣住门锁的指尖渐渐泛白,而后开了车门。
另一边,lili黄看到一个小跑的身影,赶紧开门下了车。
“是许馨安吧,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啊!”
看到来者的那一刻,lili黄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连连道谢。
“不麻烦,快拿去吧。”
许馨安将东西交过去,说了句一路顺风,便匆匆离开了。林陌成的车窗上贴了深色的膜,她看不清那人是不是在里面,也不敢去看。
他们之间,唯有保持泾渭分明,才是最稳妥的。
车内,一双清亮的眼眸正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看她用手提包挡在头顶上,一路小跑着上了车。
那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些凌冽,甚至,还有一些些受伤。
林陌成的目光在那个背影上久久停留,感受到了一种物是人非的讽刺感。
“林总,那我们出发了。”司机老赵说到。
“走吧。”
一黑一白两部车同时从服务区开出来,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开去。
就像两颗擦肩而过的星体,最终还是背道而驰了。
许馨安在南京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在回上海前,她接到了卞丽的电话。
后者因为催吐的缘故,嗓子已出现了严重的灼伤,电话里,卞丽的声音犹如苍老妇人。她说公司要解雇她,她说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粗哑嗓音带着哭腔从电话那头传来时,许馨安沉默了。
那哭声像葬曲,在为已经离开的人赎罪。
两天后,许馨安回到了上海。
虽是早春,气温却很友好,天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让人错以为已经到了小满时节。
顾宇在她回上海的那晚,去车站接她。
车里,他看起来有心事。
“馨安,周日是我妈生日,家里请了些亲戚朋友,你也一起来吧。”
副驾上,许馨安一怔,她转过头,眼里有东西一闪即逝,“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
“当然不会。”
她倏尔恍惚,心说要面对的终究还是来了。也好,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哦那、我得去准备礼物了。”
顾宇的神情明显松弛下来,语气温柔至极,“礼物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准备就行。”
他有些意外,以为她不会想去。
说到底,还是他太渴望融入彼此的世界,却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太急怕时机不成熟,太晚又总觉得不踏实,一颗心就老是晃在半空中。
但命运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往事的端倪,终于慢慢显现。
周末,晴空万里,风和日丽。
这天,顾家别墅一改往日的清幽宁静,女主人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除了亲友,还迎来了不少政商两界的人物。这座隐在繁华街区的私人府邸,一时间可谓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许馨安在去顾家前,先去了一趟卞丽的出租屋。
她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面的人才慢吞吞地来开门,门在打开的瞬间,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
门内的人耷拉着嘴角,眼皮抬了抬,又行尸走肉般折回了客厅。
一张看不出颜色的餐桌上,堆满了食物,以及——各种垃圾。
卞丽重新坐回去,许馨安这才看清,她的面前是一盒大尺寸披萨,装披萨的盒子和桌上的垃圾已经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盒食物。
除此以外,目光所及之处,七零八落,狼藉一片。
沙发上的衣服堆积如山,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包装袋、食物残渣或许是很久没有开窗的缘故,屋子里更是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卞丽一边往嘴里塞披萨,一边将手上的酱汁往桌布上抹,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是被开了”
机械性的吞咽结束后,她从食物里抬起头,“他们都说我违反合约了,呵呵,哪个搞吃播的不催吐?!怎么到我这里就违反合约了?!”
她双目无神,面颊浮肿,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洗,正油腻地贴在头皮上。她吃了很多东西,但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妈的!tk这家破烂公司有什么拽的,老子大不了换一家视频公司!!”
卞丽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愤愤不平地爆粗口,一边在桌上翻出一包薯片继续吃起来。
“肖军呢?”
许馨安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声音。
“哎呀,勿要再讲了好伐,吾邦侬讲,么事体最好,太太平平,万一侬女朋友出啥事体,吾个房子哪能办?”
“房东,我们的合约是到年底啊,你现在让我们搬家,这不合理啊!”
门口,肖军面露难堪,还在寄希望于房东能够按合约办事。
“所以不要讲了嘛,这个月的租金我也不收你们的了,押金也退给你们,各自退让一步!”
房东是位五十来岁的上海老阿叔,由于邻居和物业的频繁投诉,无论肖军如何哀求,他都铁了心的要收回房子。
“哦哟!哪能一天世界啊!”
房东人还没进屋,眉头已经皱成了一团,“真额勿要讲了,好好的房子,被搞成这样!”
“哪样?!哪样?!”
卞丽一下站起来,指着门外破口大骂:“我是把你房子烧了还是把你房子淹了!妈的!老娘就不搬!合同几时到期几时搬!”
房东的话成了火星子,一下将卞丽点燃了。
“我都没找你赔偿我房子的损失,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只能报警了!”
“你个老瘪三!你报啊!你在吓唬——”
“谁”字还没冒出来,卞丽突然佝偻起身子,哗的一下,胃里的食物全喷了出来。
吐,已经变成了一件不可控的事。
许馨安脸一沉,在房东的尖叫声中离开了。
她是在肖军的再三恳求下才来的,肖军说卞丽好多了,说希望公司能给她一个机会。原来被爱情冲昏了头的人,都爱干自欺欺人这种事。
早春的风虽还未收敛寒意,但比起刚刚的酸臭味,许馨安的呼吸终于畅快起来。她在路口等车,忽然看见对面便利店里出来一人,仔细一看,竟是法务部的罗海棠。
气温还很低,罗海棠的大衣里却穿着一件开叉长裙,裙子下面,露出一双纤细的腿。许馨安有些惊讶,眼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罗海棠手里提着便利店的袋子,径直向一部黑色轿车走去。
那是部豪车,停在马路边格外的醒目。车身启动时,许馨安无意瞟了眼车牌,她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的了。
十来分钟后,顾宇的车停在了路口。
“还以为今天去你家接你呢。”
“tk公司有个主播出了点状况,我来看看。”
“哦?是你朋友吗?”
“不是。”
车潮涌动的高架上,这辆银色座驾正朝着顾家别墅的方向驶去。
顾宇平时开车是个不怎么听音乐的人,但他今天打开了音响,不为听歌,只为试图化解不安。
离家越近,他的思绪越杂乱。恍惚中,总是想起一些旧事。
“馨安,一会儿你别拘束,我爸妈虽然在公司里比较严厉,不过他们私下都是很随和的人。”
“嗯,好。”
许馨安一早便察觉到顾宇的紧张,隐隐中,她似乎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不多久,到了目的地。
当那栋豪宅出现在眼前时,许馨安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的波澜。
虽然她很快就用另一种情绪将其掩盖,但她必须承认,她的确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真能做到云淡风轻和从容不迫,原来并不是这样。
顾宇带她进了屋,众人向他们投来目光,在这巨大的名利场里,顾家公子身旁的漂亮女孩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两人向内厅走去,里头不时传来笑声。
厅里,洛可可式沙发上坐着几个保养得当,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林玉梅坐在主位,神气十足,笑容满面。
“妈。”
顾宇带着许馨安径直向里走去,林玉梅闻声看过去时,脸上的笑愈发的深了。
“哟,顾太太的儿子都这么大了,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啊!”
“是啊,你这么多年不在国内,我家小宇还是上小学那会儿你出的国吧。”
林玉梅用骄傲的神情看过去,目光对上一旁的许馨安时,忽地脸色一震,笑容凝结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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