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辰年号天和,取天时人和之意。
今上帝号顺,寓意顺遂。
顺帝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同皇后成亲三十余年,生下两子三女,五公主云若妤便是帝后的幼女。
虽云若妤还年幼,可顺帝的嫡长子早已长成,是能够独挡一面,运筹帷幄的王朝继承人。
他不仅仅是大辰的皇太子,也是疼爱云若妤的长兄。
昔日定下婚约之时,皇太子云衍就不怎么满意,如今事情发展到这地步,齐栾深知,太子殿下对他的不满只会更甚。
顺帝今日召他入宫,想来是要兴师问罪的,齐栾深知这是一场不太顺利的会面,可他却没有想到,前头等着他的,不仅仅有顺帝和皇太子,还有游学归来的七皇子云逸。
御书房内,三堂会审。
齐栾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坐在上首的三人同样也没有说话,只是冷淡的看着他,像是比谁更有耐心似的。
但是很快云逸就率先沉不住气的发问,“我听说你要同小五退婚?”
“回七皇子的话,臣的确有此打算,五公主金枝玉叶,微臣一介粗人着实配不上五公主,故而想要请旨退婚,还望陛下可以成全。”齐栾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他话音刚落,云逸就抄起手边的茶杯砸了下来,若非还有点理智,只怕要破口大骂,“齐将军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你同小五定亲近三栽,早不退晚不退,偏这时候来退婚,你当本皇子是傻子吗?”
“莫不是齐将军在西南待得太久,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了?”云逸狐疑的问道。
“微臣绝无二心。”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齐将军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也唯有你自己清楚。”云逸的声音颇为讽刺。
齐栾有些无奈,虽觉有些屈辱,却也只能不卑不亢的解释。
云逸这话说的还算隐晦,可御书房中包括齐栾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深意,西南靠近南疆,南疆美人天下闻名,云逸会有这般猜测也实属正常。
“老七,莫要胡言。齐将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可不会敢做不敢当。”云衍见云逸把齐栾挤兑的差不多了,才开口制止弟弟,为齐栾解围,但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齐栾并未觉得太子这句话是在给他解围,这分明就是火上浇油,果不其然云逸听见这话又炸了起来。
讽刺齐栾敢做不敢当,非要欺负云若妤一个小姑娘,“你二人的婚约天下皆知,你如今要退亲,你让小五如何自处?”
“此事乃微臣一人之过,微臣会向天下人解释清楚,此事与五公主无关,便是有什么流言蜚语,微臣愿一力承担。”齐栾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已在心中设想过千百回。
但他的诚意,却不足以打动御书房内疼爱幼妹的父兄三人。
顺帝和太子倒还算平静,未曾说话,云逸却根本不愿听齐栾解释这么多,“本皇子怎么不知齐将军这般巧言善辩?一力承担?你说的倒是轻巧,若非因为这件事,小五也不会…”
云逸说到这儿心中更是郁闷,虽然刚刚归京,却也知晓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母后生下他之后许多年才有了小五。
按照母后当时的年纪,产育有极大的风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当初可是提心吊胆的等着小五出生,这般万众瞩目出生的小公主自然会得到兄姐的满心疼爱。
云逸与云若妤年纪相差最小,他们兄妹二人也最是亲近。
听闻此噩耗,云逸当然把所有的错全部都算在齐栾头上。
“本皇子听皇兄说,小五如今住在你的府上?她可还好?”
齐栾轻轻点头,“回七皇子的话,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除了时不时的想要督促他念书考状元和在将军府拆房子之外,一切都好极了。
“你都已经要同小五退亲,还能照顾的好她吗?”云逸的话语里满是对齐栾的不信任,转身看向父兄,想让父兄把妹妹给接回宫里来。
顺帝和太子对视一眼,哪里会不想把人接回来?
若不是云若妤醒来之后谁都不认,只认齐栾,他们如何愿意让齐栾带云若妤去将军府?
还不是因为没有办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顺帝才不愿允了齐栾的退亲,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小女儿对齐栾情根深种,这不才刚听到风声就已经寻死觅活,若真退了亲可如何得了?
顺帝当了三十多年皇帝,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他都已经一把年纪,如何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顺帝虽是皇帝,可也是父亲。
比起旁人家的孩子,自然是心疼自个家的。
“行了,都闭嘴,在御书房里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顺帝见他们闹得差不多,这才出声制止。
先是呵斥了两个儿子。
又把齐栾给堵了回去,“退亲的事情容后再议,当初爱卿自请婚约与朕的小公主,如今不到三栽便要退亲?爱卿对待婚姻大事便是这般儿戏吗?”
齐栾忙道不敢,顺帝也懒得和齐栾解释什么,只告诉他一句君无戏言。
顺帝的话说的非常明显,齐栾也知这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最正确的,“微臣明白。”
“既然明白就莫要做让朕失望的事情。”
顺帝淡淡吩咐,随后又询问了云若妤的情况。
见没多大事便打发齐栾离宫,临走之时还让她带上云若妤两个侍女,鹿竹和银蝶。
但齐栾的神色却有些发愁,他倒不是介意将军府多两个人,只是不知要如何同云若妤解释这两个人的出现。
当齐栾把这为难的事情同顺帝解释之后,皇帝陛下却极其不厚道的笑了起来,“爱卿足智多谋,这点小事想必一定可以好好解决。”
齐栾满脸无奈的看着顺帝,毫不犹豫开口示弱,“还请陛下助微臣一臂之力。”
“爱卿莫慌,朕也不是不讲情面之人,可如今小五谁都不记得,只记得你,朕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顺帝如今想起这事儿来,心中依旧是不痛快的,莫说他不知道要怎么办,便是知道也懒得帮他解决。
可晚些时候,待顺帝听见暗卫禀告,将军府这三日之内已经喊了七次工匠,堂堂的大将军被迫无奈在街边吃三文钱的菜包子时。
他就忍不住有些同情齐栾。
撂下奏折看向身旁的大儿子,“老大,你说小五这是真病了还是故意折腾人?”
云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父皇莫要太过忧心,太医虽说这病颇为古怪,但并无性命之忧。横竖他们在京城,有暗卫盯着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是小五真的故意折腾人,那也是齐栾活该受的。”
顺帝一听的确是这么回事,便没再过多的理会,专心的批起奏折来。
话说另一边,齐栾面无表情的领着两个侍女进将军府,路上交代了俩人一次又一次莫要刺激到云若妤。
两个侍女当然也明白事情有多严重,自然乖乖听话,向齐栾保证不会惹是生非。
来到将军府之后,鹿竹和银蝶被安置在云若妤的不远处,这是她们俩自己要求的,希望可以就近照顾公主。
但她们没想到,公主根本不需要她们照顾,不仅仅如此,还在尽心尽力的学着怎么照顾将军。
看的她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
她们在将军府住了几日之后,就发现公主殿下时不时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她们。
鹿竹和银蝶好生激动,还以为是公主认出了她们,她们刚想上前去打招呼,还没走近就瞧见云若妤一脸惊恐的跑远了。
惹的两个侍女诧异万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有些很奇怪,“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躲着你我?”
银蝶同样觉得不可思议,大胆猜测道,“莫非是将军同公主说了什么,这才让公主躲着我们?”
鹿竹听见这话立马捂住银蝶的嘴巴,急忙道,“你真是愈发口无遮拦,这可是将军府,你怎么敢胡说八道的?”
银蝶心中一阵懊悔,不等鹿竹再说话,就自发捂住自己的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个侍女偷偷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什么人,才小声开始咬耳朵,银蝶性子活泼,这会儿更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依我看,公主一定是被将军给迷了心窍,从前就是这般的,将军时常从边关给公主捎来那些精巧玩意儿,公主每每瞧见都高兴的不得了。”
鹿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来。
齐将军对公主很是上心,昔日那捎来的礼物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一匣子一匣子装着的,哪里是礼物?明明都是将军的心意。
所有人都当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等着他们成亲,谁曾想居然发生这样的事。
“银蝶,这是在将军府,我们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公主的脸面,公主如今病了我们更要谨言慎行才是,日后这话可莫要再提。传扬出去对公主名声有碍。”鹿竹苦口婆心劝道。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银蝶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再没有多说什么。
但两个侍女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她们的主子却因为她们俩哭的撕心裂肺,同齐栾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今日一定要跟我说清楚,那两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午休时分,齐栾终于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云若妤就眼眶红红的开始追问他。
瞧那架势,只怕他应得若是晚一息,那眼眶中含着的两包泪就要滚落下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慢慢说。”齐栾顺势把手中的茶盏递了过去,云若妤却根本不接。
齐栾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云若妤说的那两人,是他从宫中带出来的侍女。
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免得有更多麻烦,故而齐栾自作聪明的解释道,“这是我找来给你作伴的。”
哪知云若妤听见这话,瞬间呆若木鸡,她愣愣的看着齐栾,不敢相信的重复道:“作伴?夫君你这是要纳妾?”
她看着齐栾,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受伤,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夫君居然会这般待她,明明说好的,他们要白头到老。
两个人才是白头到老。
若多了那两人算是怎么回事?
齐栾手一抖,差点儿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公主莫要胡说,她们只是来给你作伴的…你就把她们,当姐姐吧。”
齐栾有些头疼,硬着头皮解释鹿竹二人的由来,却在紧张的时候想起以往云若妤写给自己的书信,云若妤在心中偶尔提及过她的两个侍女。
言及她二人对她很是照顾,心中将她们当姐姐看待,但是从未和人提起过,因为担心长公主和二公主会不高兴。
云若妤听到话,却哭的愈发悲伤,“夫君怎么可以这般过分,你尚未中举便要学人纳妾,不仅如此还要让她二人越过我去,当我的姐姐?夫君莫非是想让我把这正妻之位也让出来不成?”
齐栾越听越觉得离谱,被她哭的头疼欲裂,还不得不解释。
可云若妤眼泪肆虐,哭的好不伤心,齐栾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耐着性子哄了许久,云若妤才抽抽搭搭道,“时下时常有男子,为了粉饰太平想让妻妾可以和睦相处,便要求妻妾以姊妹互称,正妻为大是姐,妾做小,是妹。你让我当她二人是姐姐,这不就是要让她们越过我去吗?”
齐栾:“……”
他实在想知道到底是那个脑子不好的男人搞出来的事儿,正妻和妾姊妹互称,亏他会想。
这不是乱了纲常?
“是我不好,未曾把话说清楚,你莫要在哭。”齐栾拿起手帕替云若妤擦掉脸上肆虐的泪水,轻声同她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说那是他买回来伺候她的侍女。
“可我不需要侍女。”云若妤总算冷静下来,但眼睛还是红红的,齐栾看了都觉得有些心疼。
“你平日里睡得晚,起得早,早起要在府中拆房…咳,是在府中操劳,之后还要陪我一块儿念书,着实受累了些。有她们帮忙也可以轻松些。”
至少总有人拦着她拆房了吧?
云若妤听到这里总算是止住了泪,委委屈屈的看向齐栾,“夫君说的可是真话?”
齐栾郑重其事的点头,总算是把云若妤给哄好。
他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但还是低估了云若妤的能耐,只见小公主满脸不赞同的看向他,说他这样子不对。
齐栾甚至都懒得解释什么,只是顺势而为问她为何不对。
“你如今还不是举人老爷,便学会了那些举人老爷的毛病买丫鬟伺候,便是买也不买两个丑些的,买这么漂亮的做什么?”
云若妤的话语里有些微酸。
齐栾似笑非笑的看着云若妤,思索着要如何告诉小公主,这人其实是她自己选的。
伺候在云若妤身边的人,无论内监还是宫女,都是样貌不俗的。
因为五公主自幼不喜欢丑的,太丑的到跟前伺候,会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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