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问挽坐上出租车,报出一个临山别墅的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直看他,笑得略有些谄媚,打了表开动车子,才道:
“您这是回家?您说的这别墅区可够大的,住那儿的还没有人是打车过去的,从这儿过去得个半把小时的,那……您先歇着?我给咱开快点,马上就到。”
白问挽点点头,也不想多话,只靠着后座,摸出手机来,第一件事先看银行账户余额。
原身是个糊涂少爷,可能从小被人安排惯了,也没人管没人教,所以他什么都不会,那么多记忆里竟然连自己账户余额都不记得,他自己意外死了倒是清静,可害白问挽穿了过来,得彻底替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满打满算也就不过两百万,白问挽咋舌,这点钱怎么够保他一条小命的?
可他现在出去挣钱,也不现实。
就冼导那部戏,也就小晨那傻小子相信他争到了就能真的出演,可白家一座大山,白家人是不会允许他在这个时候接戏进组工作的,如果不想惹上谈家的麻烦,白问挽必须替白希岑“出嫁”,这是白问挽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掉的。
原身不懂,白问挽可不糊涂,白家这样的家族,他太清楚不过了,别说原身是个假少爷,就算是真少爷,活成原身这模样的,被家族按头安排也是迟早的事。
以白家那些人的手段,还有他们在娱乐圈里的亲信,即使白问挽真的凭能耐进了组,他们也能找一万种让你无从查起的办法来搅他的好事,甚至给整个组带去麻烦,冼道言人不错,正派,不轻信传言,白问挽无意这么坑他,用他来顶自己的枪。
他刚刚让冼道言联系自己大哥白希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白希岑这个人,白问挽算是最能客观了解的,毕竟这本小说的男主可是白希岑。
白希岑此人手段非凡,手腕也很硬,年纪轻轻就能主理一个集团,那些老狐狸一个也算不过他,可见他头脑聪明清晰,而且能做小说男主的人,白希岑绝不是个坏人。
但白问挽这个原身,在小说前期就车祸死了,角色提到没有半章,原身的记忆里,对白希岑也只有敬畏嫉妒和怨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现在白问挽穿过来,可算是直接复活了这个人,前路可谓抓瞎。
但无论如何,白希岑可能是白问挽目前在整个白家,唯一能称得上“可以信”的人了。
以白希岑的性子,冼道言就算直接电话打到他跟前,直说他弟弟拿到了好角色,他也会不动声色地先含糊过去,不答应也不拒绝,然后派人来找自己问清楚情况再作答复。
白问挽等的就是白希岑来问。
然而手机到现在还是一片黑屏,安安静静躺在白问挽手心里。
而他必须赶在那个“小妈”动作之前先回白家老宅,否则让她那种人先开了口,事情就被动了。
说是“小妈”,实际上就是白征明面上登堂入室的情人,她是白氏集团正儿八经的财务总监,手里同时还拿着白家的一部分股份,现在年逾四十了,风韵犹存,年轻时候着实也艳名远扬过,有个外号叫“容酥”,可见她相貌惊艳。
白征和白家老夫人是商业联姻,老夫人年轻时就并不喜欢男女事,向往修道,所以在白家根本就是个面子,真正的“里子”是这个连外人都敢称一声“白家小妈”的——容姝。
容姝手段狠辣,是个老狐狸,无论在商场上还是生活里,都是真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容修诚那种小孩儿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是个狠角色。
推白问挽做“男妻”这件“一箭双雕”的“好事”也可以说是她一手策划在白征耳边游说的……
白问挽努力回想着书中的剧情,以及原主记忆里对“谈家”的印象。
这个家族在这本小说里不是主要描写,只知道他们行事很是低调,但小说中有提到他们势力很大财力雄厚,是非常老派的商贾世家,族中后人都要求必须读过书才可以掌家,到了近几代人,更是注重学业,这一代人好像是兄弟两人,大少爷已经开始掌家,也就是原身白问挽定亲的人,二少爷年纪还小,应该还在读书,留学在外。
但是白问挽记得,谈家在小说前期“定亲风波”以白问挽车祸死亡告终以后,谈家大少爷很快就因为意外身亡了,谈家也就此转入幕后,此后除了在商场上出手帮过几次白希岑,也就再也没有过描写,想来是不太行了。
“意外身亡……”白问挽在唇齿间倒着这几个字,心里暗自盘算。
既然那个大少爷快死了,自己就算真的“嫁”过去,等他一死,自己是个外人,能分钱就分,不分也无所谓,但正好能借这个先跟白家割开,钱要是不够躺平,就再干老本行呗,演戏对白问挽来说如同喝水吃饭,挣不挣钱都挺喜欢。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管着他了,压在白问挽身上二十三年的“星二代”重担,终于卸了下去,那个二十三岁的影帝白问挽已经死了。
山路崎岖,出租车在雨里行进,这会儿已经快深夜了,暴雨稍歇,白问挽将后窗打开一条缝,雨后山中独特的清新空气夹杂着清凉水汽扑面而来,夜晚只有车大灯铺路的寂静山道蜿蜒前行,白问挽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重活一世。
家里那个老家伙,知道自己的死讯会是什么表情?肯定还是黑着脸吧,说什么“活该”的冷言冷语。
办丧事的时候可能只有他那个才十岁不到的小妹妹会为他哭几声吧,演艺世家白家,根本没疼过白问挽一天,除了严管就是更加严管,白问挽从来没有一天喘过放松气儿,动不动就是家法伺候,他又天生贪玩,所以他成年后就日日呆在组里,无缝进组,全年无休,一晃就是五年。
如今仿佛大梦一场,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脑海中那个在深夜懦弱哭泣的白问挽是自己,还是那个全年无休为演戏不要命的白问挽是自己。
不过,他逃脱了自己快要窒息的命运,来平行世界里帮另一个懦弱的白问挽把人生继续过下去,也挺好。
白问挽眯起眼,那双美丽的桃花眼眯起以后让他看起来如同一只小猫,黑色的卷发被车窗风微微吹动,露出他光洁的额头,舒展的眉毛,就算山中无人只有月色偷看,也是赏心悦目。
没一会儿,他迷瞪着睡着了,再醒来,司机已经把他带到了临山别墅门前。
“小伙儿,到了,你看你带没带门禁,门口保安不让出租进去,嘿嘿。”司机从后车窗外探头对他说道,显然是已经下去问过保安了。
白问挽哪来的门禁卡,白家都不让他进门。
但他也不在意,只起身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推车门下车。
“算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走回去……好久没好好走走了,这儿空气还不错。”
“嘿,那行,劳驾扫码,这儿——打表一百六。”
白问挽付了钱,双手揣兜往大门里走。
保安看见有人来,伸胳膊拦住:“这儿不让闲人进,你——嗯?白家的小少爷?”
白问挽就知道他认识自己,毕竟记忆中,白问挽原身曾经为了进别墅区的门大闹保卫处,直到白希岑派人过来证明身份,才没把他当疯子抓起来送派出所。
白问挽想起原身这段记忆就有些面红耳热,咳嗽了一声,假装没事人:“啊,是我,我能进去吗?”
保安如临大敌,顿时后撤一步:“白小少爷,我可以‘亲自’送你进去,但你保证不能大喊大叫!不然我不抓你,我这月工资就没了!”
白问挽失笑,看保安还挺年轻,是个精壮黝黑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挺可爱,娃娃脸表情严肃。他是个玩心重的人,这会儿起了心思想逗逗他,不紧不慢蹭了两步到跟前,忽然一栽:“嘶……我这脚怎么扭了,哎呀……”
小保安吓得六神失主,手忙脚乱地要去扶他,可白家这少爷长得实在……太好看了,说是“又白又嫩”都不为过,一下冷不丁往他身上靠过来,他是真不好意思动手,竟然还脸红起来,被逼得连连后退,挡着白问挽一边胳膊,吓得叫起来:“少少少爷我我我……”
白问挽笑坏了,没想到当个不学无术名声狼藉的小少爷还能体会到这种乐趣,他越发觉得有意思,抬头看他:“怎么了?不是要‘亲自’——送我进去吗?”
他故意拉长尾音,带出一点清亮的少年音,听在耳朵里有种烈日冰水的清凉感。
可还没等小保安说话,白问挽的另一只胳膊被人猛地抓住,身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我‘亲自’送你回去。问挽。”
白问挽一愣,下意识抽出自己的胳膊,这才回头看来人是谁。
路灯下,穿着浅灰蓝色衬衫的高大男人正静静地盯着他看,胸口别着一支名贵的钢笔,在略昏暗的光下也熠熠生辉。
这人看起来比他高不了几厘米,但他骨架却大,比白问挽肩宽,面相也比他更加硬朗,虽然日后商界大佬的气势已经初见雏形,但目前他也才二十多岁,却也强横不到哪儿去,是那种刚成熟的硬型帅哥。相比之下白问挽像是个还没长开的男孩子。
——白希岑。
白问挽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希岑,嗯,刚刚他好像还干什么了来着……?
正当他心虚乱瞟的时候,白希岑摸出一个黑色真皮钱包,打开来抽了一张大额纸币,又取了一张白色的名片,一同递给保安。
保安连连摆手,白希岑道:“劳你和保安队的人照顾了,以后他再回来,直接打我名片上的电话,让我的秘书通知我来处理。”
保安这才安心接下来,毕竟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交代点小事顺便给小费也是常有的事。
白问挽被人当场抓了包,表情有些悻悻,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他的“特长”,他转脸就跟着白希岑到了一辆灰色豪车前,保镖给他拉开车门,他也不客气,也确实是上辈子习惯了,车门一开条件反射直接就钻了进去。
白希岑还没等想好怎么开口劝他上自己的车,跟自己一块回白家,没想到今天白问挽这么“乖”,自己先上去了。
他今天不“恨”自己了?
白希岑愣了一下,却没说什么,也坐了进去,和白问挽同坐在了后排。
入口识别车牌抬杆,司机重新启动车。
车内的气氛有一些些的小尴尬。
白希岑看左车窗,白问挽看右车窗。两兄弟自相认以来五年,似乎还从没同在一个空间内离这么近过。
白问挽在心里估算着白希岑什么时候开口问自己冼道言说的男二的事儿,数了没十下,果然听身侧一声轻咳,白希岑开口:
“问挽,父亲身体不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明白吗?”
白问挽这才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
开口就是:“哥,你真的给《殿中臣》投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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