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山别墅,白家,清晨七点,佣人开始洒扫庭宇,清理泳池和花园,家里逐渐热闹起来。
多久了?这还是联姻的事情发生后白问挽第一次在白家自己的房里睡觉,不用睡外面租的小破房子。
其实白问挽不怎么在意生活条件,毕竟上辈子他拍电影,幕天席地钻稻草堆都睡过,可他现在是白家的怨种假少爷,让白家人把自己当个人看,这才是第一步。
要想别人看得起自己,首先自己要看得起自己。
所以白问挽从松软的羽绒被里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少爷”道:“来人,我的衣服烘干了吗。”
屋外原本打扫的声音忽然沉默下来。
“怎么,没听见吗?”白问挽又说。
——“咚”一声有什么东西扔到了他卧室的门上,女佣的声音:“爱穿不穿!”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们外面扫院子去,这个疯子,烦死了。”
“……”白问挽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没见过世面,至少这世面他真没见过。
他只好咳嗽一声,自己穿着裤衩去开门,门一开地上果然扔着一套堆在地上的衣服,显然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熨都没熨,鞋东一只西一只躺在走道上,刚刚“咚”那一声就是鞋撞在门上的声音。
挺好,至少确实给他烘干了,没真的省那点电。
白问挽只好关上门,打开屋里的衣柜。
很好,空得连老鼠都不会来住。
他又把目光移到床上——因为他睡姿狂放而团成一团的羽绒被。
三分钟后,白希岑正在打领带,听见自己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谁?”
白问挽的声音像是小猫:“哥?我能进去吗?”
白希岑动作一顿,把没系好的领带又扯下来放在一旁,走过去给他开门。
“这么早你有什么——”
“事”字还没出口,白希岑就看见把自己裹成白色球体的白问挽对自己露出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
白希岑皱眉:“你怎么……?”
白问挽皱鼻子:“哥,他们不给我衣服穿。”
你看着办吧,白希岑,光环大男主,不为我,难道还不为你那张男主的面子吗。
果然白希岑眉毛拧了拧,让他先进屋,自己走到外面:“来人。”
“大少爷。”屋里三处的女佣都同时应声。
“给问挽拿一身干净的衣服,他以前穿过的就行。”
“这……”
“怎么?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大少爷稍等,我们马上拿来。”女佣马不停蹄地跑了,应该是去找张妈。
白家现在或许只有张妈还有可能留着白问挽的衣服。
白希岑回卧室,就看见白问挽裹成一只粽子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
“怎么坐在这儿,坐床上吧。”白希岑重新拿起领带,对着穿衣镜打了起来。
白问挽却道:“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再坐大哥的床,不合适了。”
白希岑手指间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打着领带。
“注意些是对的。难得你这么明事理。”白希岑口是心非地说着,心头隐隐发涩。
白问挽哪知道他想什么,只乖乖点点头。现在刚七点,他一个懒觉星人现在还困着呢,说话间又小鸟似的点起了脑袋,靠着温暖的羽绒被闭上了眼。
白希岑整理好了一切衣着,柜面上放着一瓶古龙水,他不常用,但今天他瞥见了,却拿起来对着空气喷了一下。
气味是一种榨出植物汁液的苦木香,挺清淡的,还挺适合白希岑。
白希岑放下香水瓶,看着窗边背光而坐的白问挽,晨光从窗外透进来,把他整个人打的边界与光线融为一体,如同快要消失一般。
白希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低头看着闭着双眼歪倒在白色被子上的白问挽。
“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刚刚白问挽的话又响起在他脑海中。他说这话的时候那么自然,就好像……本该如此。
白希岑眉心一动,目光从白问挽的眉眼间移到他脑袋顶上一丝倔强翘起的小卷毛,他慢慢抬起手,靠近那缕光里的头发。
“大少爷,衣服送来了。”张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白问挽睁开眼,白希岑已经收回了手,转过身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他道:“问挽,既然回来了,一会儿去看看母亲。昨晚她就问过你。”
白问挽应了一声,白希岑似乎是点了下头,便消失在门口,白问挽觉得自己眼花了,白希岑的背影看起来竟然有些慌乱。
他摇摇头,收回目光,张妈给他把一叠衣服放在床边。
“小少爷,夫人在后院的空地等你,换了衣服就来吧。”她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夫人似乎有话要对小少爷说。”
白问挽拎起叠好的白衬衫,闻言转过头却只看到张妈离开的背影。
白家的夫人……
原身的记忆里他养母是个“世外高人”的形象,这位夫人名叫柏莹玉,是做木材生意起家的柏家的独女,和白征是商业联姻,毫无感情,婚后没多久柏家父母双双出了车祸,生意也就倒了,夫人也天生不爱男女之事,生了个儿子以后,就潜心研究道法玄机,很喜欢卜卦风水那类的玄事。
但在白问挽看过的小说里,白希岑事业的大成功,离不开他这位“神棍”妈。
不问俗事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看破红尘不再留恋,另一种则是高人在上不轻易指点。
而柏莹玉就属于第二种。
所以昨晚白问挽并不急着草率去见她,等到今天她一定会主动见自己。
白问挽换上这身衣服,白衬衫是真丝面料,暗光华丽;西裤是黑色,没有牌子,但绝对不便宜,尺码也是正正好的;最重要的是,这两件衣服都是新的。
白问挽穿好衣服,心里暗自琢磨。这位夫人显然并不像她看起来那么不在乎这个养子,昨晚他才回来,今天就有全新的合尺码的衣服穿,这显然是夫人一直都给他准备着。
虽然现在白问挽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养母要对自己说什么,但很明显,白问挽昨晚突然回白家,大闹书房,狠狠气了一次容姝的行径,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
女人是最不好惹的生物,她们往往不靠证据,单靠直觉就能直指真相,这是很可怕的技能。白问挽虽然早就是个人精了,但他每次遇到聪明的女人还是会心里打鼓。
后院的空地是一片木栈桥搭成的平台,上面支起了白色的凉棚,垂着雪青色的遮阳纱帘。
里面摆着一张下棋用的小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纯白色禅服身量瘦小的女人,桌上零散放着许多小竹片,和竹筒,卦牌。
雪青色的遮阳纱帘遮盖着,只能隐约看到女人高挽发髻,一支木簪插在发髻上。
张妈坐在她身旁,见白问挽到了纱帘外,对女人道:“夫人,小少爷来了。”
白问挽顺势接道:“妈,我回来了。”
女人手里拈着的竹片一顿,也没抬头看帘子外面的白问挽,“回来了好。联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还要逃婚吗?”
白问挽没敢进纱帘,还是隔着帘子回话,平白生出些紧张感:“不,妈,之前是我不懂事。”
女人沉默下来。
白问挽觉得这夏天早晨的阳光还是有些强烈,直照得他额头发热,有些头晕,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是一张窗户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自己根本不是原主,更何况是从小带到大的养母。
本来就是个假少爷,假上加假,真是魔鬼开局。
“……听说你拿到了一个很意外的角色,得到了大导演的赏识。”柏莹玉道。
“是,冼道言,他愿意在新戏给我一个男二的角色。”
“是不错。可你既然不会逃婚,要嫁入谈家,娱乐圈应该就不再适合你了吧。”
“……是。”白问挽答。
“问挽,妈还是那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谈家的婚事,是家里为你谋来的最好的出路,你不该不明白。”
“嗯,我都明白。”
“既然你已经答应婚事,那妈就最后嘱咐你一句话。”
白问挽抬头看向纱帘里的柏莹玉,柏莹玉正在把手边的竹片摊开,解手边的一卦。
“去了谈家,万事小心。或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想要谈家消失……也说不定。”
一石惊起千层浪,不懂内情的人不知道,可白问挽心里却猛地一惊,盯着柏莹玉看。
的确,谈家大少在小说原文中写,在白问挽车祸身亡没半个月后,他就暴毙死了,谈家也就此逐渐销声匿迹,而白家则逐渐风生水起,再加上白希岑的经营,没几年就成了屈指可数的在商界跺脚震天的大人物。
难道,谈家大少爷的死,不是意外?而柏莹玉提前知道内幕?
白问挽心里着实惊得不轻,他脑子里飞速旋转,回想着原书中的只言片语,心里缠着各种猜测,可柏莹玉却说:“好了,言尽于此。看到你好好的,妈也就放心了。张妈,叫司机送问挽回市区,他工作上的事还要他来处理,去吧。”
张妈掀开纱帘走出来,“小少爷,走吧,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白问挽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纱帘后的白家夫人,告别后转身跟着张妈走了。
刚在满院子佣人的窃窃私语声中出了门上了车,白问挽的手机就响了。
果然,来电是小晨。
白问挽刚接起电话,小晨的声音就极具穿透力地插进了他的耳膜:
“挽哥!看热搜了吗?看了吗!容修诚哈哈哈哈……容哈哈哈……”
白问挽无奈,听着他笑成这样,嘴角也翘了起来,“你先别笑了……”
“不行,我必须笑!挽哥,你知道事情有多绝吗?容修诚,他还没试镜,就先在内部把自己已经拿到角色的消息宣传了个遍,连他的粉丝都知道了,他甚至还提前发了暗示自己是小王爷的微博……笑死我了!”
“昨晚他一出酒店门就被各大台和报社的记者堵了,本来人家都是来采访冼导和几位名演的,他先跟个傻子似的从正门出去了!哈哈哈哈……结果报道昨天晚上就开始满天飞,堵也堵不住!热搜从昨晚挂到现在,他粉丝在超话集体表演脱粉,说他是骗粉丝给他白做了几个礼拜宣传数据,笑死我了!”
白问挽听小晨在对面发疯,自己却稳如老狗。
这些他早就想到了,从一开始,这每一步都是他给容修诚设计的,为了还容修诚的“恩情”。
昨晚就算自己也没能拿到角色,但以容修诚的浅薄,在冼道言那种人面前失了礼节,冼道言就先不会用容修诚,反正无论白问挽能不能拿,容修诚的角色都得丢。
而以容修诚的高调性子,保姆车必然停在酒店正门口,出去也一定要风风光光走正门接受“洗礼”,尤其是在有记者的情况下;而他提前宣传自己拿到这个角色也很正常,因为这个角色是容姝给他在暗中推荐的。
容修诚极其信任他姐姐的能力,一定会按捺不住提前走漏消息,美名其曰“提前宣传增加数据有什么不好,反正最后都得是我的”。
算计一个容修诚,简直太简单了,尤其是在演艺圈——白问挽绝对的舒适区,躺着都能料理他。
小晨发了一阵疯,这才提到正事。
“……挽哥,我照你的要求,公关昨晚只是在容修诚的黑料上添了一把火,并没有说是你拿到了角色,但昨晚冼导发了一条微博,说‘今晚遇到了好苗子,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评论区竟然有人猜到是你,我没敢让公关动,虽然下面很多人都骂这条评论,但我看点赞数,信的人莫名其妙的多。”
白问挽很淡定:“正常,这个圈子,不明真相的人往往会挑最离谱的评论信以为真,说什么‘能爆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这是规律。”
小晨似乎点了点头,但意识到自己点头白问挽看不见,这才赶紧接上话:“……原来是这样。挽哥你怎么这么懂啊……”
“咳、没什么,电视上看的访谈节目学的。”白问挽摸了摸鼻子。
“哦哦,还有一件事,特别紧急的!挽哥,你知道多神吗,你是真的时来运转了!我要把你的照片贴在家里当锦鲤供着!今天早上有一个特别有名的大综艺,竟然把邀请函发到了你的邮箱!现在公司正在谈接洽的事,你快点来吧!”
“大综艺?”白问挽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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