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警官,帮我一个小忙好吗?”穿着睡衣从淋浴间里走出来的作花桪坐到松田阵平旁边,湿润的热气扑腾到他蜜色的肌肤上,淡淡的橘子香味传入鼻尖。
“干什么。”松田阵平不爽地问,这小孩能不能好好穿衣服,胸口露那么一大片,白花花的难看死了。
“帮我剪一下刘海,都要到我鼻子这了。”作花桪指了指桌上的剪刀,“我自己剪不方便。”
“早该剪了,我都不知道你平常怎么看得见东西的。”松田阵平拿了张报纸垫在沙发上,“坐过来点。”
作花桪听话地挪了一下位置,他双腿折起来跪在软软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不要剪太短,会显得很幼稚。”他叮嘱道。
“知道了。”松田阵平用手把作花桪的脸往上托,粗糙的指腹蹭出几条红痕,仿佛在他白净的脸蛋上涂上了鲜艳的油彩。
剪刀触碰肌肤,触感冰凉。作花桪的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如小刷子般扫过松田阵平的手心,很痒。黑色的发丝一点点掉落在报纸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黑夜安寂,只剩两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剪好了。”松田阵平松开作花桪的头发,他没剪多少,刚刚好露出那双湛蓝的眼。
“谢谢。”作花桪摸了摸骤然变短了的刘海,心里还有些不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警车了,是发生什么了吗?”他问。
松田阵平脸色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你最近上下学多注意一下,神奈川发生了连环杀人案,原本是在横须贺市那边,现在已经蔓延到我们这里,今天的是第五起案件。”
死者有一些共同点,他们都是脖子被开洞放血而死,死前都没有挣扎迹象,还有就是,他们年纪普遍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最小的是11岁,最大的是18岁。
“要不我来接送你上学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用了,这样会很麻烦,而且你还教了我防身术,我不会出事的。”作花桪拒绝道。
自从上次被真人绑走,作花桪就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增强一下武力,下次遇到危险还可以多撑两秒钟,说不定就有人能踏着七彩祥云来救他了。
松田阵平没有再劝,他站起身来,走去阳台。从裤兜里拿出一根烟,双指夹住点燃,面孔在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亮起的火星仿佛在他嘴上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它在晚风中摇曳。
待在作花桪家里近一周,出去找了几份工作,穿玩偶服发传单,去蛋糕店当招待,或者是汽修店当临时工,干了很多工作,最终都辞退了回到这来。在干这些工作时,他会感觉自己失去了目标,不是警察了,只能通过新闻渠道去获取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他怎么去抓住逃走了无数次的那个炸弹犯。
他最开始考警校,是想狠狠揍那个误抓了他老爸的警视总监一顿,也许也有一点改变日本腐朽的警察制度的夙愿吧。但四年前好友萩原研二死后,把那个逃犯绳之以法就成了他的唯一目标。
现在他好像变了很多,总是会担忧自己的存在给周围人带来不幸,越来越不希望见到认识的人,越来越想把收留他的少年纳入自己设的安全区,最好能时时刻刻在他眼皮子底下。
这样的心态,说好听点叫谨小慎微,说难听点就是懦弱。
“吸烟会早死的,大叔。”作花桪食指和拇指捏住松田阵平叼住的烟的烟身,抽出来按到盆栽的泥土上。
飘忽的火光灭了,又是徐徐的风和黑暗。
“和我说说吧,你耿耿于怀的事。”他模仿着松田阵平平日里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松田阵平竟也没有为大叔的称呼和少年无礼地抢走他的烟而不满抱怨,只是静静地注视。
没有繁星的夜晚,有少年莹白的脸,有天上弯月似的眼,有修长的温热的玉似的胳膊,也有甜蜜而柔软的笑。此刻,警官的灵魂在悸动。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的故事应该从何讲起,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但现在却磕磕绊绊地讲述着自己二十九年的人生。从幼时身为著名拳击手的父亲被冤枉入狱,自己成为人人喊打的杀人犯的儿子,到少年时报考警校遇到四个好兄弟,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日子,大家总是打打闹闹无忧无虑,一起违反校规,一起被教官责罚。
后来毕业了,生活还是平淡偶尔有点拆炸弹的波澜。但两个友人却莫名失去了踪影,不再与他们联系。再后来,贯穿了他前半生的好友萩原研二死于非命。
他那年轻的挚友,好像被命运捉弄了。
此后,松田阵平还是给萩原研二发短信,即便永远收不到回复。生活还得继续,他的作风依旧不羁,但不再洒脱。
“大叔,你和萩原警官做过最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作花桪没有说安慰的话,他清楚松田阵平并不需要这些。
放不下的回忆,就让它在漫漫岁月里璀璨生辉。
“大概是,飙车?”松田阵平有些不确定地说,他们之间经历过太多命悬一线惊险刺激的事情了,一时也不知道那件最印象深刻。
“明天!”作花桪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去湘南海岸飙车吧!”
谁家少年不喜欢炫酷的机车呢?在重重的轰鸣声下握紧油门,机车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狂奔出去,清凉的风拂去身体的燥热,这完全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快乐!
“我们哪有车啊。”松田阵平真不知道这小孩哪来这么多天马行空的点子。
“去租一台不就好了。”他热情满满。
于是就约定好了。
开解完失足青年,作花桪回到房间早早睡下。明天他的安排很满,早上和松田阵平长途跋涉去湘南海岸飙车,下午再和幸村精市去逛街,不养足精力不行啊。
松田阵平把盆栽上的烟头捡了起来,扔进客厅的垃圾桶里。他拧开房门,看了眼床上鼓起来的一团,啪的熄了灯。
屋外,云动了动,闪烁的星终于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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