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丞这话说得明了,王胜恍然大悟,看向楚墨尧的目光满是崇拜,拍胸脯保证道:“大人放心,草民一定盯紧咯!”

    “嗯,辛苦了。”

    楚墨尧依旧神色淡然,解决完这些事情,就骑马快速往回走,入城已到亥时。

    他也不急着休息,直接到牢房里审问王三与李二狗。

    李二狗是因为那二十两银子的承诺才同意闹事,背后之事完全不懂。

    而王三知道的事情比较多,刚开始嘴硬觉得楚墨尧奈何不了他,直到刑罚一样样落到他身上,他才真正害怕起来。

    也不嘴硬了,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事和盘托出,将他自己身后的人卖得一干二净。

    “大人明鉴,小人知道的都说了,您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回吧!”

    王三那股硬气被刑罚折磨到消失殆尽,哭着喊着求楚墨尧饶恕他这一回,眼泪鼻涕混合血污,怎么看都恶心的不得了。

    楚墨尧眉头蹙起,嫌弃地瞥了王三一眼,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然做出违反律法之事,就得承担相应的代价。”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牢房。出到外面,他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腥臭腥臭的,忍不住叹气。

    一低头,看见鞋子上沾了泥,又是一阵嫌弃。

    “大人,可是要回府?”刘德坚打着哈欠凑过来询问。

    楚墨尧想了想,便回答:“不回了,在县衙将就一晚吧!”

    此刻已接近子时,他的阿念定然已经熟睡,孕期休息不能打扰,而且这么晚了,他回去也不方便沐浴,倒不如在县衙将就一晚,明日早上再回去,还能顺路给阿念带陈记的小笼包。

    小七听到这个决定并不觉得意外,不等楚墨尧说话,他自己默默往县衙后院走,这段路他熟悉的很,将就便将就吧!

    ……

    自从二月份修路打群架之事处理之后,楚墨尧抓了两个乡绅在牢房里关了三个月,他这一做法使得当地富户人人自危,都跑去县衙闹了一场,还雇人到各个路段阻碍修缮进度。

    一味镇压肯定是不行的,楚墨尧便将调查结果公布,让富户们知晓他并非胡乱抓人,且任何人违反律法,都将受到制裁。

    而且,他还隐晦的透露京中来信,只说圣上已经批准他的兴农策,愿意支持与配合的人,将来少不了好处。

    若是恶意阻拦从中作梗,也别怪他不讲情面。

    先礼后兵,恩威并施。

    经此一事之后,那些富户也都消停下来,并且有人偷偷将消息透露给了崇州知府,征询崇州知府的下一步意见。

    楚墨尧等人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抓紧时间完成了修路的收尾工作。

    转眼变到五月初,图县所有规划的道路全部竣工,到处喜气洋洋,庆祝这一盛事。

    “阿尧哥哥,你的兴农策圣上当真批准了?”

    温念如今怀胎八个月了,肚子大得特别明显,她每走一步路,楚墨尧的心都得跟着紧张。

    “还不知,裴钰给我的来信只说已经想办法呈到圣上面前,至于成与不成,尚且不知晓,还在等。”楚墨尧扶着温念走到茶桌边坐下。

    “啊?所以你先前是在骗那些人?若是被他们发现该如何是好?”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欺骗那些人,等人回过神来,定然会反扑。

    想到这,温念面露担忧之色,发愁道:“而且,你不是说知府还盯着你吗?那个知府大人长得像头猪似的,眼神贼兮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他报复咱们怎么办?”

    “别担心。”楚墨尧避开温念腹部,将人搂入怀中,亲了亲她的眉心,继续安抚,道:“崇州知府敢这么堂而皇之收受贿赂,打压底下的官员,纵容富户欺压百姓,从中牟利,他的身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鱼。”

    “我的到来,本就在他们计划之外。”楚墨尧顿了顿,声音依旧沉稳,“知府大人旁敲侧击让我入伙,我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想必他也大概猜到我的用意了。”

    “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我,有可能是幕后之人憋着大招,亦或是忌惮长宁侯府,他们都以为我是长宁侯府的人。”

    楚墨尧不是谁的人,也不想掺和太多,只想平平静静过日子。

    只是一入朝堂,很多事情就不能由他自己说得算了。

    他深知躲不过,所以尽量抓住裴钰这个送上门的好友,借他的势,保一家平安。

    “这靠谱吗?毕竟你也不是长宁侯府的人,万一他们更趋向于前者憋着大招呢?”

    温念柳眉紧紧蹙着,眼底满是担忧之色。

    “好阿念,放心吧!有你夫君在,不会有事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咱们以最饱满的热情迎接孩子的到来。”

    离孩子出生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是初秋七月,各类果实开始成长收尾,慢慢成熟。

    自从温念怀孕,楚墨尧心中就惶惶不安,女子生产如临鬼门关,很多事都是不可控的,而不可控的事情最让人心焦。

    空闲时,楚墨尧就会翻看医术,偶尔也会瞒着温念请教庄大夫夫妻,如今,他已经能算半个女科圣手了。

    通过习医,他懂得了许多,内心也沉稳淡定不少,可是每次一看到温念高高隆起的腹部,他依旧止不住心颤。

    “嗯,我信你。”

    爱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承诺,要的只是“相信”二字,以及行动所带来的无言证明。

    ……

    五月中旬开始,楚墨尧他们又着手开展下一个目标,兴农策开始推广给老百姓们。

    鼓励百姓们开发那些荒芜的山地,红壤山地种植茶树,其他山地种植果树。

    当地水田少,且大部分被当地富户乡绅霸占,旱地分布也比较分散,老百姓手中的田地少之又少,所有才有吃不饱,养活不了一家人的情况。

    楚墨尧便提议利用大部分旱地种植地瓜、苞米等产量高易种植的粮食作物,保证大家伙不会饿肚子。

    青菜适量种,且红薯叶可用来当作青菜食用。

    种植地瓜苞米之类的,老百姓熟悉,大家也认同这项建议,只不过茶树、果树于他们而言过于陌生,且有些山地已经被富户买走,他们若是开荒种植,种出来的茶树果树是不是就得算别人的?

    对此,有人提出质疑。

    楚墨尧当即皱起眉头,按照大晋律法,山地不通买卖,归属国有,不属于私人,怎么图县还有买山地的说法?

    他沉思片刻,义正言辞地说道:“本国律法,山地不通买卖,属国家所有,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言罢,他允诺老百姓会尽早查清此事,让各村各镇的村长镇长收集大家伙的意愿,三日后送到县衙报名,衙门再按人头进行下一步的分配。

    从乡下回到县衙,楚墨尧一头扎进案宗库,查找乡亲们所提到的买卖山地的卷宗记录。

    刘县丞在职数十年,最清楚其间内幕,便对楚墨尧说道:“这山地买卖是四年前的事,上头亲口应允的。”

    他抬手指了指崇州方向,继续说道:“知府大人自己应允旁人,却撇清自己,施压到当时的覃大人身上,逼着覃大人签字盖章,这才有了这出不合法的买卖。”

    “说是买卖,倒不如说是私吞官家产业,要知道县衙内没有一分钱进账。”

    刘县丞从一堆积满灰尘的卷宗中找出一份,递给楚墨尧,随后叹气道:“就是这份,还请大人过目。”

    “我等当时也是愤愤不平,只因位卑言轻,加上对方有知府做后台,也只能忍气吞声,将此事压下。”

    “覃大人……”刘县丞有些哽咽,“自那事之后,覃大人心中有愧,终日郁郁不安,最终搞垮了身体,没挨过去。”

    楚墨尧不认识这个覃大人,但是也知出身民间的进士为官有多难,向上接触不到更有权势地位的人,向下又有诸多压力,上级打压不断,威逼利诱,若是刚正不阿,不愿同流合污,等待他们的难有好下场。

    他拍了拍刘县丞肩膀,怀着沉重的心打开那份卷宗,上面白纸黑字还盖了衙门的大印。

    能将人逼到这种地步,楚墨尧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贸然出手不仅会打草惊蛇,逼急了以他如今的地位,定然会遭到疯狂反扑。

    他上有老下有小,还有娇妻在身侧,绝不能走错路,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一家人的身家性命去冒险。

    是夜,窗外尖锐的蝉鸣声频频传进屋来,伴随着仲夏的闷热,让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担心扰到温念休息,楚墨尧便命人用长竹竿扑打院中的树,驱赶树上叫嚷的夏蝉。

    蝉声消停了,楚墨尧便拿起葵扇,轻柔地替温念打扇。

    屋内虽然放了冰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温念特别怕热,不打扇根本睡不着。

    葵扇轻晃带出来的风,还伴有一股淡淡的葵叶香气,在这微风中,温念渐渐进入梦乡。

    温念入眠后,楚墨尧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他恬静柔美的面庞,却怎么都睡不着。

    买卖公家山地一事对他而言确实非常棘手,他也没有把握能处理下来。

    而且,此事若不能妥善解决,他可能连最后的倚仗都没有了。

    崇州知府能在位这么多年,绝不是任人忽悠的傻子,一旦他发现楚墨尧无力解决此事,便会明白楚墨尧对于长宁侯府来说,可有可无,非重要存在。

    到那时,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楚墨尧。

    “唉!”

    一声叹息,一声无奈。

    楚墨尧一夜未眠,第二天又早早醒来前往县衙与刘县丞他们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送回盛京城的信件这么久都没有回音,楚墨尧的心里越发没底,自己真的太渺小了,相比之下,自己在权贵心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他开始悲观的考虑现存问题,殊不知他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多了,有个惊喜正在家中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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