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恢复意识时,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睁开眼时,岑谧能感受到睫毛被软布阻拦的触感,煞是不适,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她被人绑架了,却连一点情形都瞧不见,岑谧深吸两口气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
一片寂静之中,她重新回想起眼一黑之前的情形——难道是那伙妇人?!
可若是她们动的手,难不成从柳都街上那里便是在演戏了?
但……一出戏便要伤了柳生一双手,还是连他也……
岑谧浑身一颤,不敢再往下想。
这丝缕线索似是覆着一桩顶大的阴谋,绝不是已经没了公主头衔的她可以轻易解决的事,眼下还是先让自己从这困境中逃出去为重。
好在他们虽蒙了她的眼,却没封上她的嘴,岑谧尽力压低了声响,用气声问了一句:“听听,你在吗?”
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房内满溢静默,岑谧在一片黑暗中渐渐生出躁意来,不安地挣扎起来,却仍旧没碰到任何物件。
他们将她丢在一间空旷而静谧的屋内,究竟想做什么。
她紧咬着下唇,呼吸愈发沉重起来。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拉开,带进来一阵凉风,掠起岑谧额前碎发。
额间冷汗被风察觉,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姑娘醒了。”
身处黑暗许久的岑谧听觉灵敏不少,当即便认出这温软无骨的男声正出自那柳生。
他当真与这一切有关!
岑谧嘴唇紧抿,没接他的话茬。
柳生却是不气,慢悠悠地走到她身侧,伴着衣物摩擦地声音蹲了下来,伸出手去轻轻摩挲她的下巴:“姑娘这般月貌花容,如何却与那白面醋坛子走到一起去了,真叫人可惜。”
一番话娓娓道来,却是听得岑谧心下一颤,他总不能是要捉自己回去压寨吧。
“怎么,我特地叫人莫要封住你这张映日绛唇,如今却要在我跟前演哑巴,姑娘是觉得这出戏好玩?”男人见她依旧不说话,捏着她下巴的手上猝然收紧了力道,“那便如你所愿,叫你做个哑巴新娘,不也妙哉。”
“……”
岑谧眼见着他愈来愈疯魔,刚冲到嘴边的话语又默默缩了回来,现下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形,或许虚与委蛇一下才有出路,于是她浅浅清了嗓开口:“我方才受了惊,一时反应不及才……”
说罢,又压低了头作服软状。
绑在她眼上的软布仍未被去除,她看不见对方情绪,却能感觉到下巴上的手渐渐松开,又是一阵布料摩挲后,听见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倒是我招待不周了,那便让姑娘再冷静一下。”
随后不等她回应,柳生便重新走出屋外,将门上了锁。
“……”
岑谧顿时懊悔了起来,早知服软是这下场,她还不如直接骂过去。
等到屋内重新静下来,岑谧又挣扎着在地上挪动起来,不知挪了多久,总算是摸到了一堵墙。
墙上积灰不少,一把摸上去直接粘了一手灰。
但她也没时间嫌弃,只得放轻力道一寸寸摸起来,约莫过了半丈距离,脚下忽然撞上木箱之类的东西,她堪堪扶上那东西,差不多到她胸前高度,双手抬起刚好能勉强借那箱子的尖角来磨手上绳索。
可还没等那绳索被磨断,屋外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这回的声响比方才要大上许多,岑谧慌忙坐回到地上。
“他娘的老子陪他演这么一出,现在跟老子说人不卖了,老子现在就去把人给办了,看他还要不要将人娶回去。”
伴着一声怒喝,木门被一脚踹开。
这声音……是那位陈二。
照他的意思,他们原本是想拐了她去卖钱,便相约在街上演了那出戏,现在柳生临时变卦说要娶她,所以这陈二就要强了她。
岑谧呼吸一窒,不安地往身后那箱子上靠,恨不能将自己直接藏进箱子里。
“柳大当家的说了您不能动那姑娘,二当家,二当家的,里面那人可动不得呀。”
听见有人在后头拦着,她提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稍稍回落了些,但想起那陈二那壮硕的体格,寻常人怕是拉不住。
果然,下一刻她便被人拉了起来,男人浑重的体味扑面而来,直熏出了她的眼泪。
岑谧奋力挣扎,却到底体力悬殊,但好在那陈二身后几人亦在全力劝阻,总算没叫两人碰在一起。
“给老子滚开,娘儿见的,不就是个稍有姿色的娘们,那柳生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听着面前的阻拦动静似乎小了下去,岑谧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正想着如何开口才能避免这一场祸端,便听见那柳生又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说话声亦是缓缓靠近。
“便是要了你的命又如何,给你做了几日二当家的,本事没长多少,耍狠倒是学得快,怎么,连我的人你也敢动了?”
“可我都联系好买家了,那可是黄金百两啊大哥,如今你一句不卖倒是轻巧,我要如何去解释?”
“解释?直接将定金退了便是,那人若是要闹,便叫他找柳都知府去说理,倒看看他能不能翻出花来。”
屋内沉默了片刻,陈二终于还是认服,应了声“是”,一甩衣袖便离开了。
岑谧一颗心刚安回肚子里,又听见柳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将你关在这里倒是叫你作出不少事来,还是带回我那屋里还安生些。”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有两人分别从左右两侧将她架起,似乎在一座很大的庭院里左右绕了好久,才跨进另一间屋子将她放下。
这间屋子倒是比先前那间要有生气些,静下心来能听见窗外鸟鸣与风声,难不成当真是那柳生的屋子?
想起他与陈二方才那番话,她又心慌了起来。
连陈二那样的狠角色对上柳生都去了几分气势,想来他只会更加狠戾。
也不知他是真想留下她,还是有别的更可怕的计划。
听他们方才的说法,这里应该是个专门拐卖人口的组织,两人分别是组织里的一二把手,柳生的权利更大一些,先前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叫他将陈二给提了上来。
不知怎么,想到拐卖一事,她又想起了先前在柳都郊外强抢月牙的陈赖子来,莫不会与这组织也有什么关系。
正胡思着,那柳生便踏进屋来。
“方才倒是叫姑娘受惊了。”
“……”
这句话也不知当接不当接,她还是静观其变为妙。
“姑娘不说话,想来是还未冷静够,可是还需……”
“我,我冷静好了,方才真是多谢相救。”
才怪。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岑谧将将扯出一个笑脸以示诚心。
“方才姑娘也听到了,因为你的关系,我们损失了黄金百两,我却是个心善的,便由姑娘自己决计当如何补偿我们这笔损失,如何?”
岑谧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中不快,勉强维系着面上笑意:“……我这人不懂算数,不如还是你来定吧?”
她的双眼依旧被覆着,瞧不见人叫她更摸不透男人所想,一字一句皆是小心翼翼的。
见她姿态低放,柳生倒很是满意,伸出手去替她解开眼睛上的软布。
岑谧缓缓将眼睁开,屋外照进来的光芒甚是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眼见那柳生正眯着一双凤眼看她,嘴角勾着却不说话。
怪阴森的。
“大,大当家的觉得如何?”见他始终不语,岑谧试探着又问了一遍。
柳生伸手掩住嘴角笑道:“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那边今晚洞房吧,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账可不就平了。”
百两换千金,你竟然说是平了。岑谧心下腹诽,面上却还要维系着笑意:“今晚会不会快了些,不是该挑挑日子什么的?”
“姑娘原来喜欢好事多磨这一口,可我却不愿意等待,若是今晚姑娘不愿意,”他刻意顿了顿,给足了她希望,才又一脚将那希望踏碎,“那便当下即刻洞房吧。”
“我瞧着今晚就挺好,挺好的。”
柳生见她一副乖巧的模样,想着她也作不出什么动静来,便转身往屋外走了。
等到完全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后,岑谧才焦急地观察起屋子来。
这竟然是一件竹屋,屋子整体不大,只简单地摆了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及她此刻正坐着的贵妃榻,另一侧则放了衣柜与书桌,桌上全然空着,还积了层薄灰,想来平日里不怎么用。
左瞧右看,愣是找不出一件趁手的工具。
她又低头往手上看去,先前靠那箱角磨了几下的绳索倒是磨开了些许,她又试着挣脱起来,没想还当真挣脱了出来。
手得了自由,身上其余部分的绳索也就好解了。
重获自由后,岑谧往门边靠过去,试探着往外瞧了瞧,这竹屋似乎处于整个庭院的最边角,几乎无人往这边过,不知为何,那柳生竟也没差人在屋外看住她,她便大着胆子猫着身子往外走了几步,见仍然无人注意,便直冲着那外墙而去。
可当她的手当碰上外墙,却听见身后有人踏上草地:“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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