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谧骤然回身,便瞧见柳生正浅笑着望着自己。

    “……”

    方圆二里地一时竟生不出半点声响来解救一下她僵硬的脑瓜子。

    眼见着面前阴柔反复的男人又往前迈了一步,岑谧反客为主:“我,我既然要嫁与你,便来瞧瞧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是个什么情形,难不成也不行吗?”

    “哦?”他嘴边的笑意更浓,却叫她后背更凉三分,“可我怎么记得姑娘先前还未被松绑,不如你与我说说,是哪个胆大的替你解开的绳索,我只罚那人,可好?”

    “这就不必了吧……”岑谧干笑着后退一步,堪堪靠上墙围。

    出乎意料的,柳生竟没再追究这事,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命身后随从将她带回房中,自顾离开了。

    他走得轻巧,依旧没在屋外留下守卫,岑谧却是看出来了,这地方瞧着守备松懈,实则严密得紧,只要她踩到红线,当下便会拉响警铃,根本不像先前她想得那般轻巧。

    她原本以为只要越过那道墙,便能逃离柳生的掌控,到时报官再回来,不仅能救回听听,兴许还有旁的女子也被关于此处也可获救,却没想到不过妄想。

    眼见着日落将至,若是再想不到法子,难不成她当真要嫁给柳生了。

    岑谧不住地绞着衣角,在屋内来回走动,从床榻看到桌椅,又从贵妃榻看到衣柜,怎么就寻不出一件能用的工具来。

    书桌……

    书桌瞧着不起眼,上面也无甚可考的文件书信,除了桌角上摆了一只瞧着陈旧的烛台,便再没旁的物件,连抽屉里亦是空空如也。

    烛台。

    岑谧倏地往烛台看去,上立的蜡烛虽说所剩不多,但要用来拖延成亲,许是个法子。

    她又在屋子里翻了一圈,总算在衣柜最边角的小抽屉处找出一个火折子。

    虽说这事到底冒险,可若是竹屋走了水,那这婚是如何也成不了的吧。

    如是想着,岑谧深吸一口气,叫胸口那颗乱蹦的心脏稍稍平缓了些,待到夕阳沉落,夜色登场,便直接点燃了那蜡烛,又带着蜡烛在屋内走了一圈,将目之所及能瞧见的角落都点了起来,自己则趁着火势尚未完全起来前,从正门对着的后窗爬了出去,反手将窗子拉上,预备待那火势大些再往外跑。

    风渐渐起势,将那零星火头带动起来,竹屋内原只是缓缓升起丝缕黑烟,被那风一照拂,顷刻便燃起熊熊烈火,硕大的火舌从门窗处喷涌而出。

    便连那天公也站在她这边,岑谧心想,今日那柳生当是无心再成婚了。

    院里的人慌乱地奔走起来,有举着面盆便想扑火的,也有举着水桶往井边去的,趁着人头攒动之际,岑谧顺手捎起不知是谁丢在路边的粗麻外衣披上,往院外走去。

    火头借着风势一路横行,渐渐失控起来,光靠院中井水根本无力抗衡。

    岑谧心下慌张了起来,却也顾不上这么多,加紧步子在院里四窜起来,终于在另一角找到一间房门紧锁的屋子,瞧着像是关人的地方。

    情况紧急,她直接从边上寻了块石头往那门锁上砸过去,倒是一砸便开了。

    门一开,里面果然蹲坐着七八个姑娘,正中间便是听听。

    “听听!”

    岑谧直冲上去抱住她,不安的两颗心同时稳了下来,却来不及多作寒暄:“这院里走了水,外头正乱着,我们找机会混出去。”

    听听点头应下。

    边上几位姑娘原本还低着头抽噎神伤,听岑谧说完才知她与那伙人贩子并非一伙,纷纷表示她们也想一同出去,岑谧没多想便点头应允,随即拉上听听就要往外走。

    听听却顿了一刻,往那一群人的最边上看去——

    那位半炷香前刚被关进来的蓝衣女子此刻正垂头擦泪,会不会……

    但眼下的情形却没时间留予她多做遐想,眼见着风声渐平,岑谧怕火势将要被控住,倒是这院里守卫分了心思过来,她们便再没机会了。

    一行人顺着曲折回廊一路向前,还算顺遂地摸到了庭院正门,门边守卫却还立在原地未动,几人愁上眉梢,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们几位弱女子能闯过去的架势,队伍里已经有人小声抽噎起来,岑谧却仍未死心,紧盯着门前动静。

    这一下却当真叫她盯出了转机来。

    许是这院子紧邻林野,官府怕火势外泄影响过重,竟当真带了人来,此时那为首的官爷正与门前护卫交涉。

    岑谧当即便冲了上去:“官爷救命!”

    门前两拨人具是一震,纷纷往她这边瞧过来。

    她一路小跑到门前,院内护卫还想拉住她叫她住嘴,她却强按着喘意不带歇地将眼下情形交代出去:“这群人将我们强抓进来关在此处,还意图将我们卖与他人以此牟利,还望官爷做主将这干人贩直接拿下!”

    那当差的却是一愣,似是反应不及,又像是藏着更多的不可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岑谧一跺脚,伸手还想阻拦那前来捉她的护卫:“官爷!你瞧瞧哪户人家会这般对自己人下手!”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已被扑上来的护卫按住嘴,如何挣扎也不起用。

    见那官爷眼里划过几分疑虑,另一侧的护卫迎上去赔笑道:“我们主子对下人管得严,这些丫头都是做错了事正挨罚呢,心中不满才说些癫话,官爷莫要往心里去,我们往后定会将人看好。”

    那当差的果真点点头信了,又看了岑谧一眼,一副全然不见她眼中盈盈泪花的模样,转身便要走。

    岑谧也不知哪里来的劲道,竟冲开了那护卫的阻拦,直冲到官差边上,抓着他的手哭喊道:“官爷!求官爷救救我们!莫要听信了那人谗言!”

    见她这般模样,原先跟着的几位姑娘也声声附和起来,那官差面上有所松动,似是信了她们的话,正想开口,却见那蓝衣女子面上带着犹疑,一字一句念道:“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太过分了,这样下去对主子影响甚大。”

    岑谧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回身往那女子看去。

    她还欲解释,那官差却不愿再听,摆摆手将她推开:“哪来的疯婆娘浪费老子精力。”

    男人的力道极大,岑谧当即跌坐在地。

    她没想到一路走来,心中的防备日益搭建,到头来却仍旧被欺骗背刺。

    耳畔有热风阵阵过,似夹带着点点火星,刺得她耳廓生疼。

    正当她恍惚之际,面前却又走来一队人,为首的那位衣摆上纹样精细,瞧着便是极好的缎料,岑谧抬起头往上瞧去,竟是知府大人。

    “何事竟如此喧闹?”

    见他开口问道,自有一番慈眉善目的模子,岑谧当即又震了精神,直将这院内腌臜事重又道了一遍。

    她原以为事情迎来了转机,却没想那知府听完她所言,只抚着手上扳指笑看向她:“姑娘所言可当真,若是不然,怕是要吃上些苦头。”

    岑谧心觉不妙,回想起先前柳生与陈二说让人状告知府的模样,顿时冷汗涔涔。

    难怪柳生一介平民却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竟是早与知府沆瀣一气。

    似是印证她的猜想,身后传来柳生的笑语。

    “是啊,姑娘你可切莫妄言,我这院里不过是些寻常百姓,如何做得你所说的那些,否则知府大人如何又能引我作那座上宾。”

    “是啊,柳生可是我柳都难能可贵的人才,姑娘千万想好了。”

    见那知府对着柳生不仅没了先前的官威,反倒比柳生还要客气三分,岑谧便知如今这情势怕是再难反转,一颗心直坠冰窟。

    先前肆意的风声不知何时竟也平息了下来,院内火势得以控制,如今也化作袅袅余烟,再没了攻击性,只有方才摊落的木板偶尔发出几声噼啪轻响。

    岑谧眼见着知府与柳生又寒暄了几句便转身离去,心念如灰。

    她似是被抽干了气力,任那护卫将她粗暴拉起,正要被架回院内,却听身后又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还伴着几声马蹄踏声。

    “给本官统统拿下!”

    一声怒喝端的是铿锵顿挫,将一众目光皆拉了过去。

    “巡,巡抚大人,您怎么来了也不与下官说一声。”那知府看清来人,便觉双腿一软,却还是强撑着笑迎了上去。

    那巡抚却全然不顾他赔笑,只义正言辞地坐立于马上,背脊直挺,缓缓环视一圈,见整座院子都被手下人围了起来,才开口:“本官听闻此地有坐地霸王行那龌龊之事,前来探查,待本官查明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动!”

    说罢,他朝那知府深深看了一眼,才下马往院内走去。

    眼见着知府与柳生皆被巡抚的人控制着,岑谧便知事情总归迎来了希望,身侧原先抓住她的人也被巡抚的人控制起来,她揉了揉胳膊,竟觉那痛意也带着生机的喜悦。

    “姑娘,巡抚大人差我引你们前去问话。”

    岑谧与其余被捉的几位姑娘一道被带去别间等着问话,先前那蓝衣女子已经被众人告发给差役,随着其余人等一道被看押住。

    差役给别间里的人送来一壶热茶,岑谧跟着喝了两口,便被差役单独带了出来。

    出来前,听听还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岑谧却冲她摇摇头,如今尘埃落定,当是无碍了。

    可那差役却并未将她带去会客主屋,反倒绕了几步路,往另一侧的别屋走去,岑谧微愣,犹疑着重提起戒心,保持着距离随他往前走,那差役倒也不介意,只将她引到屋前便躬身退去。

    岑谧谨慎地往屋内瞧去,顿时愣在原地。

    那是……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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