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寻有事情要问夏漪涟,看他磨蹭半天走不拢,不免急躁。
给人瞧到她和夏漪涟私下这么亲近,不是她想要的。
平时她就极力同他避嫌。
尽管鹿鸣院少有下人进来,但耽搁的时间长了,难保不会叫人看见。
臣寻忍了忍,忍不住,上前去将他一把拽了过来。
好似猫儿闻着了鱼腥味儿,臣寻这番动作,叫夏漪涟嘴角一咧,笑露出上下四颗洁白的牙齿,脑袋欺近她,涎皮赖脸的:“快交代,你对我动手动脚地想干嘛?嘻嘻,寻寻,你不是老说男女授受不清的吗?你还这么对我。”
臣寻绷着冰霜一样的脸,想赶紧把想问的事情问了就走,这狗皮膏药太烦人,一旦沾上,甩都甩不脱。却余光无意间扫到夏漪涟右脚脚尖儿着地,做金鸡独立姿态,秀眉微蹙。暂且撇开要问的事情,没好气道:“你不是说你的脚崴了,怎么好几天了还瘸着?故意的吧?做给谁看呢?”
崴到脚,只要一正筋骨,立刻就能活蹦乱跳的了。
这么久走路都还不利索,不是故意不医治,瘸给她看,还能往何处想?哼,人家可是手段了得,勾女无数呢!
一招死缠烂打,一招苦肉计。
还使了些什么手段是她还不知道的?
臣寻嘲弄的意味儿十分明显,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夏漪涟敛了笑,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右脚,然后不自在地将脚往裙子里面缩了缩,嘴里支吾咕哝:“不是,没故意,这不是脚还没好嘛,走路才有点……”
他忽然顿悟了,抬头看来,脸色微有些难看:“你不会以为我是故意在施展苦肉计博取你的怜爱吧?”
臣寻板着脸没回应。
这态度显然就是默认了。
夏漪涟似被当众扇了一耳光,恼羞得很,他怒气冲冲道:“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都是平常的事,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我这人口蜜腹剑惯了,的确是想方设法想引得你对我多看两眼,但我绝不会以此方式来欺骗你,这样不男人!”
“……”
话都不会讲,遣词也乱来,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口蜜腹剑阴险的呢?还扯什么流血流汗?你流血了吗?
臣寻紧抿着嘴。
他语气还这么愤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大出血了呢。
但他反应这么大,看来的确是脚没好利索,并没说谎欺骗她。
不会是他家找不到可信任的大夫,为了防止他男儿家的身份被外人发现,所以想着就让这脚自己好吧?
外表可以伪装,但是要正筋骨,必然会触碰他的脚。
男人的脚大,手一摸上去就暴露性别了。
臣寻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迟疑的再度确认一遍:“你的脚真没好么?”
夏漪涟突然站直身体,两腿并拢,抬起右手横抵着太阳穴,大声地道:“报告房小姐,真没好!”
接触的时间长了,臣寻已经知道这男人总喜欢夹七夹八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言行举止都较常人乖张。
臣寻瞪着他搞怪完毕自己都绷不住又流露出的嬉皮笑脸,心情不太好。
她不想欠人情,尤其是这男人的。他自己不治,她亲自动手好了。
打定主意,没有片刻犹疑,臣寻蹲下身去,抬手就摸上了夏漪涟的右脚脚踝,然后往她认为该痛的某个部位稍用了点力气摁了摁,抬头问道:“这里痛么?”
夏漪涟的脑袋是懵的。
臣寻平时对他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无论他怎么用劲儿,感觉就是力气打进了棉花堆里,叫他十分无力。而偏就是这种不冷不热,表示她根本就不在意你,不关心你,不把你放在眼中。真正把某人放在心上,该是两个极端,冷和热。但是此刻,她突然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态度转变太快,叫他一时茫然所措,如堕梦里。
要知道在古代,摸女人的脚是一件多么重大而严肃的事情。
这叫肌肤相亲了,是要娶人家的。
臣寻摸上他的脚……
做梦都不可能梦到这个情节的。
夏漪涟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臣寻半晌,才茫然不解地回道:“不痛啊。”
寻寻要干什么呀?
他心里只能想着这个问题。
因为担心女子身份被外人发现,所以打小很多事情臣寻就学着自己亲力亲为。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因为是个武夫,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情,都是自个儿医治,臣寻便跟着学了几手医术。崴脚这种小病小痛,更不在话下。
臣寻换了个位置摁,加大了抚摸的面积,又问他:“这里呢?”
“……也不痛。”
脚脖子上温热的抚触叫夏漪涟汗毛直竖,额头微微有些出汗。
她再换:“这里?”
夏漪涟摇了摇头,然后道:“哎,寻寻,你到底想干嘛?”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和隐隐的激动,他的嘴开始贫上了,“我跟你讲,寻寻,你今天很不正常哦,又拉我,又摸我,我是会误会的,我一误会就会胡思乱想。而且我还会,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最后一句,他故意狠狠地说出来。
臣寻决定不理这个脑子有点抽的男人。
低着头,双手专心致志地摸上夏漪涟的脚踝,细细寻找着筋脉肿胀的位置。
崴着脚,就是有根筋扭了,会肿。
他穿着长裙,裙摆及地,而且现在天气转凉了,裙子便有些厚,好几层垂下来。隔着裙子抚摸有些不方便,臣寻便腾了个手出来,将他的裙子往上提,提到了小腿上。
此时的夏漪涟脑子已经清醒了,看明白了臣寻想干嘛,他的脚轻轻往后扯,想离开臣寻那只暖呼呼的手的禁锢,面上有些羞涩地笑道:“脚崴已经治好了,只是小腿上擦掉了一块皮,所以才有点痛,走路不好看。”
谁在意你走路好看不好看?
臣寻心里怼了句。
听他说崴脚已经治好了,难怪摸了几处地方他都说不痛,臣寻便就撤了抚摸在他脚背上的手,但是提着裙摆的手还没放。
本来是要放的,谁知道他暮秋的时节,裙子下面居然没穿裤子。
臣寻便一眼看见了他裸露的小腿上,一条长约十多公分的、深约半寸的狰狞伤疤。
瞬间脸色阴霾,“这就是你说的只是擦掉了一块皮?”
她沉着脸抬起头来瞪视着夏漪涟。
夏漪涟却只道心上人看见了自己一腿的浓密粗黑的腿毛。尽管他洋洋自得,因为坚信腿毛多的男人那方面能力强,他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实在有碍观瞻啊,便霎时一张脸红透了。
他弯腰自臣寻手里将裙摆扯了出来,人还往后跳远了点,嘴里含糊地道:“嗯啊,是擦掉了块皮。我只是掉了块皮而已,你惊讶什么?”
臣寻怒了,“我有惊讶?”
她站起身,胸口起伏,“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吗?一会儿说崴了脚,一会儿说掉了块皮,现在这是什么?肉都翻出来了,这还叫只掉了块皮?分明就是在你腿上割了一刀!”
他从四米多高的石榴树上跳下来,下面是灌木丛,长满了荆棘,这已经让他身上受了不少的擦挂伤,谁知道灌木丛里还有地雷,踩到一块嶙峋的石块上面,立刻崴到脚,痛得他冷汗直冒。
当时他娘拿着戒尺虎虎生风地杀将过来,他心急逃跑,本来脚已崴,那根挂在他裙子上的长刺,便哗啦地从上一直刮下来,不但扯掉了一块皮,而且深入肌理,皮下的脂肪都外翻出来了,血流了一腿。
可以想见那个深度……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还有些闷热,男人身上又火气大,夏漪涟便没有裹纱布,只是对伤口消了毒敷了草药,结痂还是快。但是那结痂的伤口颜色还是鲜红鲜红的,又长又宽的一条伤疤扭曲而狰狞。
特别是那个长度,看着十分触目惊心。
夏漪涟看臣寻是真生气,虎着脸,不是担心他,而是因为他撒谎。
她发怒于他说谎话欺骗她,心里有些发怵,“我,我……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小心才搞成了这样,丢脸得很,才,才,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免得我娘一惊一乍的。”
原来只是担心他娘担惊受怕,才一直对外说是崴着脚了。
臣寻心里没来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没地儿发泄,她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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