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寻寻,不慌走啊!”

    见她要走,夏漪涟惊忙伸手去拉她。

    臣寻对他习惯性地保持着戒备,严防死守夏漪涟对她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所以眼疾手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有话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她低声警告着。

    夏漪涟一听,顿时愤愤不平,“干嘛反应这么大?允你对我动手动脚,不允我对你动手动脚?这不公平!”

    臣寻霎时臊得慌。

    的确是这样没错。

    自知理亏,面对夏漪涟的指控,她默默承受了,只道:“有没有正事要讲?没有的话,我就走了。”

    这话夏漪涟听耳不闻,眉头一挑,瞅到臣寻神色窘迫,知道自己揪着她的小尾巴了,窃喜。

    这女人死板是死板,但她是非分明。

    夏漪涟明白臣寻脸色不自在是因为知道自己双标了,羞愧中呢,这种机会岂能错过?肯定要得寸进尺的。

    本来这段时间他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泡沫,这座冰川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叫他十分气馁,于是便像个没有得到满足的深闺怨妇那样,趁机就用抱怨的口吻向女人灌输他阴险的思想,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们那儿谈恋爱,何止拉个手?亲嘴儿、上床,样样来。可咱俩关系确定都这么久了,拉个手而已,你就跟要了你……”

    “闭嘴!”臣寻脸颊生烟,左右快速瞟了眼,见无人在近旁,才定下神,瞪视着面前人,压低声又羞又恼道:“我不管你们那儿是怎么做的……什么‘你们那儿’?你在奉天城出生长大,我也在奉天出生长大,我怎么没听说过本地男女谈情说爱似你说的那般不知羞?你少糊弄我!”

    夏漪涟讪讪地笑了笑,未做分辨。

    看来他没有正经事要跟她说,臣寻再度甩袖要走。

    夏漪涟忙一瘸一跳地抢到跟前把人拦住道:“寻寻,我有事情要给你讲!——我叫人在京城的崇文书堂和江南书堂购买了一些宋玫、周钟、艾南生等几位当世名家编著的最新的科考辅导教材,晌午的时候货送到了。你这就跟我去拿,带回家去好好看看对你有没有用。”

    臣寻闻言,大为惊喜。

    崇文书堂和江南书堂均是北京城的十大书坊之一,出的书质量极高,而两家又以出版教辅为主。

    而夏漪涟提到的这几个人便是专门编撰科举辅导教材的名家,本身才华横溢,写就的文章水平很高。他们所编著的书中,不仅辑录历届上榜文人的好文章,还辅之以他们的点评、破题方法以及选文思想等等,同时研究朝廷和今上取士的出题方向,对应试有很大的帮助,天下举子莫不趋之若鹜。往往书才版刻出来,就形成抢购风潮,一本难求。

    历来出版业发达的地方无非就是京城,其次是南京,再然后就是江浙这些富庶之地,因为这几地最是多文人墨客,走科举仕途道路的人就更多了。

    辽东省因为开放科考的时间短,因此出版业远没有京城和南京等地发达,能买到的有用的教辅资料极为有限。

    臣寻自己有托人在外省求购辅导教材,可往往买到的书,其内容大都过时了,还不是名家名店出的,盗版居多,质量低劣,对她用处不大,只是聊胜于无。

    臣寻对金榜题名势在必得,夏漪涟此举,才真正击中靶心,叫臣寻感动不已。她又在紧张备考中,可谓雪中送炭了。

    臣寻哑然良久,轻声地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

    见状,夏漪涟知道自己做对了,得意非凡,裹挟着一点点要人家知恩图报的猥琐思想,他大着胆子再度伸手去拉臣寻的手,“那走吧,跟我去取书。”

    臣寻温顺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了一段路,眼见要出鹿鸣苑了,这才轻轻将手挣脱出来。还怕他不高兴,给了点甜头:“苑外人多,总归叫人看见了不太好。我倒没什么,但你毕竟扮的是女儿家。以后,以后……有的是亲近的机会。”

    夏漪涟就嘴角直翘,没有强来。

    正好有丫头端着果盘自对面廊下经过,要送往辽王妃住的芳菲苑去,夏漪涟立刻踩着小碎步走路,故作矜持端庄,还与臣寻刻意拉开三四步远的距离,以示他谨守男女大防。

    夏漪涟提到科考,这会儿人冷静下来,臣寻便想起了自己原本喊住他的原因了,便停住说:“对了,我问你。好好的,你怎么想起要换先生呀?周夫子不是奉天城最好的老师么?”

    夏漪涟一愣,随即嗤笑:“周老头儿给你说的?他的消息可真灵通。”

    夏漪涟对周夫子态度不好,臣寻理解。

    那周老夫子虽是名士,可就因为是名士,有些脾气。遇到夏漪涟这么个顽劣的学生,老夫子性子执拗,有自己的坚持,他跟辽王妃一样恨铁不成钢,对夏漪涟教导严格,偏这个学生朽木不可雕也,以至于他经常向辽王妃告夏漪涟的状,自然不被夏漪涟所喜。

    只听他果真咬牙切齿道:“我早想把他换了!”

    臣寻来问及这件事情,乃是受周夫子所托。

    众人眼里,臣寻金榜题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周夫子也做如是想。老夫子有些个性但也图名图利,想着以后可以拿臣寻出去炫耀,说这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有她房季白做背书,以后周夫子的束脩起码翻两番。

    得知夏漪涟要换了自己,老夫子自然不乐意。再三个月就要举行会试了,很快出结果,他怎么能放过这个出名得利的机会?便要臣寻来给东家说情,暂缓几个月辞退也好,至少等到会试放榜。

    臣寻明白周老夫子的心理,就是奇怪夏漪涟怎么突然说要换了他。

    本来辽王府请谁做西宾都不关她的事情,她是来蹭师资的。她本人倒是愿意全了周老夫子的师生之情,可自己是没钱请得起他的。

    臣寻委婉说过不好出面插手此事。

    她同夏漪涟的婚约最后结果到底如何不得而知,至少现在她还没进夏家的门,便开始对王府里的人事指手画脚,实在太过厚颜了。

    但是架不住周老夫子明里暗里几次示意她出面,臣寻只好来私下问问夏漪涟,看是不是有转圜的余地。

    此时听到确切信息,臣寻就有心要说和。

    上前一步,柔声道:“周夫子虽然对你严厉了点,但是他也是为你好。人家负责任,是错吗?你因为讨厌他的严格就要辞退了别人,那换一个不负责任的来,压根儿就不管你学得好和坏,那你还不如不要浪费这份束脩钱,反正有老师和没老师都一个样儿。”

    本以为会费一番唇舌劝说动他,没想到夏漪涟听罢,歪着脑袋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很爽快地说:“行,听你的,我的老师不换。”

    臣寻暗吁口气。

    知道夏漪涟这是因为心慕自己才言听计从,她仗着此才完成了周夫子所托,有些胳膊肘往外拐,勉强了夏漪涟的意愿,微有些歉意。正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下开始凝滞的气氛,结果他话锋一转道:“可是他不能再教你了。我另外给你请了个老师,新夫子已经住进王府了。本来是想过两天才让他教你的,但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干脆我现在便带你过去见他,联结一下师生关系。”

    “嗯?”

    臣寻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听他的意思,难道换周老夫子压根儿是因为她吗??

    臣寻试探道:“周夫子这人挺好的,他学识渊博,对学生又耐心,更有责任心。”

    夏漪涟道:“是这样没错,可我好几次见他都没回答出你的问题。让他再教授下去,只会浪费你的时间。时间就是分数,时间就是青春,你的时间一点都浪费不起。”

    臣寻怔在当场。

    没想到他不爱读书,即便进了书房,翻开书本,大多时候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走神儿,竟留心关注到了这个事情。

    臣寻歉意道:“可能是我看的书有些庞杂生僻,因而问出来的问题便有些刁钻古怪,不怪夫子。”

    夏漪涟含笑望她,傲然道,“我不觉得你的问题刁钻古怪。周夫子既然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我便给你换一个能回答出你问题的夫子来。”

    “……”

    臣寻微转视线。

    这一刻,她有些不敢直视这个男人。

    胸腔里那颗雷打不动的心,跳得也有些不太正常。

    人家都已经把夫子请进王府了,她若婉拒,便是矫情。

    欣然答应前往。

    “新夫子什么来头啊?奉天城还有比周老夫子更厉害的先生么?”她很好奇,路上询问出口。

    走在前面的夏漪涟徐徐给她介绍道:“不是奉天城的,京城来的。国子监祭酒李执新近辞官,荣归故里,我叫人等在他回江西老家的途中把他请了过来。啊对了,寻寻,有件事——”

    他突然站住,转身。

    臣寻没留神儿,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藏在软纱华裙的胸膛硬邦邦的,宽阔、厚实,足以抵挡风霜雪雨,竟把她弹开半步远。

    额头犹自钝痛,她脸颊再次烫得生烟,稳住踉跄倒退的两脚。

    恼羞成怒,以为他是故意的,抬头就想要叱骂他两句,他已先说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歉意不是作伪,听他语气已经变得严肃,另说道:“那李执老头儿十分顽固,我都哀求他两天了,他还是不愿留下来做西宾。待会儿你若见到他,说点好听的,看能不能说服他。若再不行,我就来硬的了。”

    “嗯??”

    臣寻听着十分糊涂。

    原来新夫子还没答应做西宾吗?

    难怪刚才夏漪涟说预备过两天才让夫子教她。

    但是,这怎么回事啊?都进了王府了,却还没同意做西宾?

    臣寻有许多疑问,想要问清楚些,“是不是有些麻烦?夫子如不愿意,就算了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遗憾得很。

    国子监祭酒,少说是个进士出身的大儒。又在京中深耕多年,离天子近,还有比这样的人更清楚今年会试出题方向的么?还能比这样的人更能知道考官阅卷标准和喜好的么?如果能得到他的一二指点,事半功倍。

    但是对方既然是京官,自然不愿跟藩王打交道,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夏漪涟已经转身继续在前领路,“李执住在演武阁,离这里没多远。”

    “演武阁是什么地方?”

    听起来有些肃杀,不像是客房。

    他口气轻松道:“一栋两层楼阁,我爹和弟弟常在里面研习兵法。阁中陈列了许多兵器,好多都是吻过血的,带着煞气,忒能唬人。那老头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将他关在那儿,想着吓唬吓唬他。可没想到他脾气火爆,在里面抡起大刀打砸砍,毁了好多宝贝。我怕再这么下去,演武阁都要给他劈塌掉,到时候老爹回来不锤爆我的头才怪。”

    “什么?!”臣寻大吃了一惊。

    这个混账,竟然将夫子关了起来,还恐吓人家!

    她一把拉住夏漪涟,头都大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先生?赶紧放了他。文人都是硬骨头,最忌讳被人折辱。事情若是越闹越大,到时候不好收场。毕竟对方是国子监祭酒,多少门生啊。这些门生又进了要害部门,到时候李祭酒振臂一呼,这些门生齐刷刷上折子弹劾辽王府……”

    等等!

    我,我……我怎么关心起辽王府可能会出事来了……

    臣寻惶惑地僵住了。

    夏漪涟瞥了眼臣寻抓着他手腕不放的手,五指青葱,纤美柔腻,他享受无比地回道:“不能放,那老头儿还没答应留下来教你功课呢。”

    “你!”

    臣寻狠狠瞪了眼夏漪涟,却无可奈何。

    他就这乖张性子。

    于是松开他,又推了他一把,“赶紧带我去看看。待会儿你态度好点,给李夫子赔个不是,说话也要好声好气的,不可出言冒犯。越是渊博的人,越喜欢人捧着。”

    一路无话,演武阁转眼即到。

    进了月洞门就见一栋两层高的飞檐阁楼,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另有沙哑的暴怒声自阁楼内传出来:“我要见辽王妃,快喊她来见我。你们这些宵小,赶紧放了老夫!”

    随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沉闷的碰撞,应该是李执在里面乱砍乱刺。

    “关了多久了?他嗓子都嘶哑了。”臣寻拧着眉问道。

    对方手里拿着兵器,正在暴怒中,需要想法子安抚人,让他冷静才行。

    “就两天而已。”

    “还两天而已??”

    莫不是人家一进王府就给关这里了???

    夏漪涟耸耸肩,“他不愿留下来做西宾,我就要关到他点头为之。”

    “你这个混……”

    臣寻忍不住真想骂他混账。

    暗忖,连周夫子都知道新夫子已经入府这事,怎么辽王妃不出面管管这个混账?

    转念一想,辽王妃望子成龙心切,但凡与读书有关的事情,她肯定就宠子无度了。

    这么一想,便释然了。

    肯定这厮说了谎话欺骗他母亲,辽王妃信以为真,便由着儿子折腾。这位祭酒被关了两天,他的惊怒嘶吼又没被封住,但她仍旧不露面,便是默许了夏漪涟的胡作非为的。

    李执的叫嚷喝骂已经换了内容:“我女儿是肃王妃,我女婿是肃王爷,你们赶紧放了我,不然的话……”

    夏漪涟这两日一直为这个倔强的李执头疼不已,恼恨他不识抬举。可他也深深明白事情闹僵了便达不成自己的目的,所以一直忍受着对方的怒骂呵斥,没怎么回话。

    此刻,李执这翻恐吓的话让一直憋屈的夏漪涟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跳脚回怼道:“没有不然!王爷又怎么样?臭老头儿,我告诉你,虽然你女婿跟着皇帝姓,可惜终究做不了皇帝,将来还不是要给赶出京城,赶到偏远地方做个跟我家一样的藩王而已。大家都是藩王,藩王见藩王,两眼泪汪汪。李老头儿,看在大家同病相怜的份上,我劝你早点答应做我家的西宾,时限一到,我立刻送你回江西老家去。”

    臣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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