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眼里波澜骤起,她的声音隐约有些嘶哑。
“我知道你恨我。”
“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这么恨我。顾家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时至今日,夏满已经不求自己能够活着,她只是想解除所有的疑惑。
到底为什么叶女士要这么疯狂地想要毁了她。
叶女士都要她死了,难道她还不能求问一个为什么?她总归要死得明白一点。
夏满的冷静出乎叶女士的意料,她眼里的凌厉之色变淡了许多,眼睛里还带着点浅薄的笑意。
“你说得对,看在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份上,我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为什么这么恨顾家,与其说是恨顾家,倒不如说……”
叶女士的嗓音停顿了片刻,瞳孔里的光瞬间冷厉而阴鸷,好似一座巨大的山峰沉沉地压在夏满的肩膀上。
“我恨的是顾家的一个人。”
“谁?”夏满下意识的接话。
她虽说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记忆没有恢复,以前的那些过去都是空白而陌生的,她能够知道的都是从叶女士这里得到的消息。
叶女士轻轻闭了闭眼,随后慢慢地睁开。
她眼底没有了恨意,反而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和神采,一夕之间像是千里之外的荒漠,给人的是那一种入骨的落寞和苍凉。
她眼神直直盯着头顶的水晶吊灯,透过迷离而绚烂的灯光,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娓娓道来。
“我恨的是你的父亲,顾家所有人该死的人就只有他,可惜啊。”
叶女士一扬眉头,突兀地笑出了声。
“谁叫我舍不得对他动手,我舍不得杀他,没办法了,我只能对他的女人对他的女儿下手了。”
夏满一脸的愕然,竟然是因为顾老爷?
她的亲生父亲?
对于这个父亲她也是没有任何记忆的,甚至比不过三哥的存在。
事实上,夏满就算是想起了小时候的记忆,她也会知道,亲生父亲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最宠爱她的是顾夫人,如若不然,顾夫人怎么会因为失去女儿而疯癫痛苦?导致精神不正常?
空气沉默间,叶女士低柔到有些诡异的声音环绕着她的耳畔响起。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总归就是因为一个情字。”
夏满淡淡笑出声,眉眼间有几分悲悯。
看不出来,叶女士这么凌厉肃杀的一个人,竟然是因为情才会做出这些丧心病狂的事。
叶女士又冷声继续开口,语调里带着很是复杂浓厚的情绪。
“是,是因为所谓的情。”
“我也唾弃这样的自己,但没办法,谁叫我喜欢他呢?即便是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另娶了你母亲。”
叶女士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和顾老爷的过去。
其实说是伤害,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伤害,分开他们的不是他们彼此,而是两个家族的利益纠葛。
叶家以前也是京城的一大望族,但是叶家却和顾容这些家族不一样,他们祖上最开始就是做的不正当的生意起家的,神秘又暗黑,还和华国边境其他几个小国有利益牵扯。
叶家树大招风,迟早会引火烧身,毕竟涉及到了军方。
顾家走的却是堂堂正正的清白路,必定是不能沾上一点黑的,和叶家道不同不相为谋。
怎么可能让叶家的女儿做顾家的主母?那不是在自掘坟墓?
顾晚晚的父亲,和叶女士之所以会分开,是顾晚晚的祖父强行分开的。
只能说在顾老爷的面前,一个女人和偌大的家族比起来,微不足道。
娶叶女士,顾老爷就会被逐出顾家,从此在顾家族谱里除名,顾家的一切都交由顾二爷继承。
顾老爷几乎是没有考虑,就和叶女士提出了分开。
尽管那个叶女士已经身怀有孕,但是仍旧挽留不了顾老爷。
顾老爷很清楚,自己身为顾家的家主该做什么,利落的和叶女士分开,还让人打掉了叶女士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为了风风光光的迎娶新娘进门。
困扰叶女士二十多年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失去一切,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了,负心人却能和新娘洞房花烛,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妻子,女儿,顾氏,所有的一切,顾老爷都得到了。
顾老爷和顾夫人过得越是幸福,这就是在叶女士的伤口上撒盐。
她的女儿被顾老爷强行打掉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已经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了。
叶女士想不明白,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他的爱却那么的少?
从那以后,叶女士就疯魔了,顾老爷为了顾氏家族不要她,舍弃她,那她就亲手毁灭了整个顾家。
她要他跪在她的脚边给她认错!
他所拥有的,得到的,在乎的,全部都会被她亲手毁掉。
只可惜,叶家这些年为了躲避国内的监视,已经大不如前,所有的产业都去了国外。
现在顾家仍旧是鼎盛时代。
不能明着对付顾家,那就只能暗地里来。
她之所以会绑架七岁的顾晚晚,不就是为了报复吗?
当初看着哭得凄惨的顾晚晚,她拉着她的手叫她阿姨,她居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她放了顾晚晚,谁知道顾晚晚跌入江里不知所踪。
后来等她找到人的时候,顾晚晚已经因为高烧痴傻,住到了孤儿院里。
叶女士那个时候觉得,就让顾晚晚活着吧。
本来从头到尾顾晚晚都不曾做错过什么,错就错在她是顾老爷的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
凭什么她女儿黄土枯骨,七个月活活引产!
而顾晚晚却活得好好的?
这些过去,叶女士从来不曾告诉过任何人,今日会说给夏满听,她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听众。
这些过去都是积压在她心里的石头,石头一块一块的搬开,露出满目疮痍的伤,血肉模糊。
那么强势冷漠的她,身体也微微僵硬,冰冷的面容有一种即将碎裂的感觉。
客厅里的空气再次诡异的安静下来。
面对这样的往事,叶女士愤恨的控诉,夏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女士是可怜,她死去的女儿也可怜,这样的悲剧是她造成的吗?
她那个时候或许都还没来到世界上。
夏满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冷漠的刻板。
“所以,你这么恨我。”
“我知道你过去值得让人同情,可是你该恨的人,该报复的人难道不是那个男人?”
叶女士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总该还不会是恋爱脑,总不可能还爱着那样的父亲。
叶女士的面容深沉而隐忍,“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等到容衍钦来救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可以好好的去死一死?”
“不如这样,只要容衍钦肯来救你,只要他仍旧愿意为你付出生命,我就给你一条生路。”
叶女士勾唇笑意,沉沉而缓慢地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尖锐的狠意。
夏满一怔,心脏仿佛被人狠狠的掐紧,呼吸停滞。
她瞳孔猩红,“你敢——”
三哥。
那是她的底线。
她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拖累三哥。
“呵,这么想要保护你的三哥啊?果然还和以前那个小傻子一样。”
叶女士无情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命我要不要都没什么在乎的。”
“从头到尾,你只是我的棋子,我要用你来引出一条大鱼。”
“没有你,容衍钦那么精明睿智的人怎么会上钩?”
叶女士刻意勾起了尾音,她看着夏满的眼神带着刺破心脏的嘲讽。
容衍钦,才是她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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