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贡被渔网罩住捉拿,水仙子在树丛中跳起来正要大喊,被身边的黄轨一巴掌蒙住嘴巴,才没有发出声音惊动黑压压的看客和四处游走的酉阳司兵。黄轨埋怨说,紫蝴蝶,你找死,也要看个日子择个地方呀。
水仙子哭着说,我紫蝴蝶生是十三哥哥的人,死是十三哥哥的鬼。他活不了,我也不活了。放开我,我去陪他。
黄轨抓住她双手说,你以为我怕死吗,要去我们一起去,要死我们一起死, 走呀。
水仙子把粗大的黑辫子往身后一甩说,走,陪十三哥哥在黄泉路上一起走。黄轨叹气说,死倒是不怕,只有没人通知我家土司老爷,更没人为我们报仇雪恨,死了也是一个冤死鬼、流浪鬼、无名鬼。
听了这话,水仙子回头眨巴着长长的睫毛问,黄轨大哥,你说怎样才好? 黄轨鼓着眼睛说,我们来的时候是三人,现今只抓到一人,所以黄贡兄弟暂时没有危险。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立马回到支罗寨,搬得救兵前来救他。水仙子想一想,黔驴技穷、别无他法,只好答应了,立即快马飞驰。二人连夜连日赶到唐崖土司城,通过冲天烟花向支罗寨告急,请求派兵援救。
唐崖土司已归附支罗土司,所以建立了消息传递系统,统一了联络信号、统一了烟花语言,一旦有事,立即派兵救援。武陵土司的消息传递手段多是冲天烟花,每十里一站,站站传导、节节呼应,就是千里之遥,杯酒工夫也到了。不过,也有烟火传递消息的,但是很少,因为烟火传递速度缓慢、信息内容单一。黄轨和水仙子赶到都亭驿站时,黄中率大军也赶到。黄轨跪倒于地哭着说, 请土司老爷砍头吧,我没有保护好黄贡兄弟。
黄中正要大发脾气,黄金上前扶起黄轨说,就是砍你的狗头,也得把事情说清楚。不然,你就成了冤死鬼,我们还是不明白原委。
水仙子上前跪在黄中面前,把黄贡新余劫法场到龚滩打擂台,一五一十全说了。最后,水仙子垂泪哀声说,请土司老爷一定要救十三哥哥,没有他,我也不活呀。这一切都是贱女惹下的祸端,请土司老爷责罚吧。
黄中听了水仙子的诉说,肺都气炸了。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和一个山野歌女, 竟然不顾性命,大打出手,活该被擒。黄中一脚跺在地上,咬牙切齿地说,把这个下贱女人拖去斩了。
黄金看着眼前可人垂怜的小美女,已经洞见了她和黄贡的一段患难深情, 立即上前说,大哥且慢,大军出师未捷,怎么能随便溅血?先把水仙子押送支罗,听候处理。我们现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商议对策,援救雪里狼,消灭甩尾蛟,扬我支罗威仪。
水仙子跪地祈求说,土司老爷,军师老爷,我死前别无所求,只求报答救命恩人一回。现今正是用人之际,让我做一回大军探子,救出了恩人十三爷 十三哥哥,宁愿在酉阳土司城被斩杀祭旗呀。
黄中仍然一语不发,黄金只好说,暂押军中,听候发落。
按照黄金指令,各营头领来到中军大帐商议计策。这次事出紧急,不知原委,黄中只带了万余兵士十来头领,要千里营救黄贡,的确十分困难。火焰狼黄裳挥着鹰嘴马刀激愤地说,我们先行进兵,再传令大哥率大军跟进,一定要救出我家兄弟。
黄金捻着几根山羊胡须一边沉思一边淡定地说,我们的目标是救人,而不是攻取城池。一旦大军进伐,人家肯定撕票,最后“鸡飞蛋打,一场落空”, 对我们并无好处。
黄甲怒目而视地说,“豆腐多了是水,萝卜多了是汤”,还要什么救兵? 我在前面开路,一路杀过去,你们在后面只管跟紧,先把我家侄儿抢出来再说。
黄中提醒说,从这里到酉阳,无论从哪里走,都要经过好几家土司地盘, 大多未与我家结盟。如果大军行进,人家肯定闭关设卡,不让我们通过。一旦司司开战,何时才能到达酉阳土司地界?
黄金赞同说,最好的方法是智取,鸣鼓响堂地通过各家土司地界,直逼酉阳土司城下,一举擒获甩尾蛟冉云怒,救回我家黄贡。
黄甲不满地说,智取智取,都是你们文人胆小怕事。大家说说看,我们怎样才能智取?三哥除了一招美人计,再没有别的招数。
各营头领都是一些武夫大汉,冲锋陷阵毫不畏惧,但是耍阴谋诡计人人汗颜。大家齐刷刷地把目光扫向黄金,看他有多少小九九,有多少心角角,有多少美人计使出来。黄金沉默一会儿说,我先说一个初步方案,最后大哥定夺。我们可以分成两路人马行动,相互配合、相互照应,一举占领酉阳土司城。第一路人马由黄轨、水仙子率领,只需要十来人,快马到达酉阳土司城,打探冉云怒的各种消息,贿赂牢头保住黄贡性命,不然就会夜长梦多。如果酉阳不见黄贡,立马赶到龚滩,也许他还羁押在龚滩。这一路,装扮成川江药材商人, 才能安全通过各家土司关卡。
黄甲总是急性子,开口大声嚷着,未必第二路人马我率领,直取冉老二的狗头?
黄金笑着说,你只能率第二路十拨人马中的一拨。第二路人马全部装扮成奔丧队伍,扛着花圈挽幛,抬着猪羊鸡鸭,敲锣打鼓、丧炮齐放去给冉土司家奔丧。万余大军奔丧,人家肯定认为我们别有用心,早早防备,或者不让通过各路关卡。所以,必须千人为一拨,共计十拨,分散出发、遥遥相望、号炮联络。
黄甲生气地说,三哥还是小诸葛呢,尽出一些馊计策。你这是让我们给人家当孝子,披麻戴孝、跪地哭丧。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黄中小心地问,我们给谁奔丧?老三要给大家说清楚,免得人多嘴杂,说错了泄露天机。
黄金灿笑着说,冉土司的父母都去世了,给他们奔丧没有眉目。但是,他的夫人多,随便安排一个夫人被死亡,一路上人家都不会怀疑。
黄中笑着说,要得,按照军师的安排准备行动,给冉土司的夫人吊孝,把刀枪裹藏在祭品中。
大军分别装扮成支罗、忠路、沙溪、施南、巫溪、景阳等十路土司,先后从清江边逶迤出发。黄中、黄金率领的支罗宣慰司奔丧队伍走在最后,也最为显眼、最为壮观。
最先赶到酉阳土司城下的黄轨一行,见满城白花遍地、挽幛满树、哀声绵绵,大吃一惊说,军师真是神算,冉家真在大办丧事。
水仙子牵着马绳说,黄轨哥,还是我先进城打听,看看到底哪个死了,好给土司老爷报信。
马背上驮运的都是一些药材口袋,轻飘飘没有几斤几两。黄轨吩咐大家先在城外找一处客栈歇息下来,然后分两拨进城,一拨打听亡者身份和城池分布, 一拨直奔牢狱打听黄轨下落并传递消息。
黄轨和水仙子一起,进城后一路打听到酉阳土司的牢狱大门口。土司牢狱与朝廷牢狱有所不同,一般三分,即地牢、水牢、天牢。地牢巨石垒筑,深入地下,无窗无洞、无亮无光,多关押偷盗抢劫、拐卖奸蒙一类较重人犯;水牢掘坑于地,臭水满蓄,冰凉刺骨、虫蛇飘曳,多关押杀人放火、战犯头目一类死刑人犯;天牢矗立地面,木柱木板,通风亮格、见雨见光,多关押忤逆不孝、吵架扯皮一类常规人犯。水仙子迷茫地说,十三哥哥会关押哪一类牢房?
黄轨闭着眼睛想一想说,估计黄贡没有暴露自己身份,也没有人命案,应该关押天牢。我们先去天牢打听了,再作计较。
三个牢房在三个不同的方向,每牢前都设置层层关卡,重兵把守,轻易不让人靠近。一名牢狱把总跳过来说,是眼睛瞎了,还是爹娘根本就没配置,没有看见“牢狱重地,闲人回避”几个字吗?
黄轨躬着腰笑容可掬地说,看见了,把总老爷。我们不是闲人,是来探望我家兄弟的,请行个方便呀。
牢狱把总凶狠地说,里面关押几百号人,哪个是你家兄弟?赶快离开这里, 不然也把你们抓进大牢。
黄轨悄悄递上一两银子说,就是前几天和冉家少爷打擂台那个。我家兄弟是调皮扯淡鬼投胎,真是不听话呀,爹娘老子都伤透了心,整日在外面游手好闲,不误一点正业。这不,惹上了土司老爷,他也真是不要命呀。
水仙子泪流满面地祈求,求把总老爷开恩呀,让贱妇看上一眼吧。
牢狱把总满脸阴转晴地说,据说你家兄弟功夫了得,土司老爷三个儿子都不是他的下饭菜。可惜,当时我不在场,没有亲眼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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