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这不是邓公公吗?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啊?”
小邓子得了徐皇后的指示出了宫就直奔秋水宫,走到半路, 拐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 正是惠妃宫里的大太监薛奇。
小邓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道:“原来是薛公公啊, 皇后娘娘有只手帕不见了, 许是上次在秋水宫落下了,命我去找, 我赶时间, 先走一步了。”
“什么手帕这么着急啊?”薛奇拽着小邓子不放。
小邓子心急如焚,哪有空跟他扯这些, 连忙甩开他的手:“哎,就一只寻常的手帕,只不过是公主亲手绣给娘娘的, 娘娘很珍惜, 我得赶紧去找找,娘娘还等着我回信呢。”
“这样啊, 你一个人找多慢, 正好,我今儿个没什么事, 就陪你一起去找。”薛奇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就厚着脸皮跟在了小邓子后面。
听到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小邓子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薛奇分明是故意在半道上拦他的,看来皇后娘娘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只怕贵妃娘娘宫中真被人动了手脚, 不然这薛奇也不至于在半路上特意截他。
路上小邓子屡次找借口想支开薛奇,薛奇都不为所动,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他。
无奈,小邓子怕耽误时间,只得随了他,打算去了秋水宫再见机行事,到时候若这薛奇不识趣,直接将人拿了就是,只要能找出那害人的玩意儿,赶走陛下到来之前毁了,那就没什么大事了。
他边想着心事边着急地往前跑,跑到台阶时,忽地脚底一滑,人跟着咕噜咕噜滚在地上,抱着腿痛苦地呻、吟。
“哎哟,邓公公,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摔倒了,你没事吧?”薛奇慢吞吞地跑过去,假惺惺地问道。
小邓子抱着腿,痛得脸色都白了,他抬头望着秋水宫的方向,露出了绝望的眼神。恐怕他要辜负皇后娘娘的重托了!
徐皇后坐立难安地在坤宁宫中等候消息。
两刻钟后,有宫人急急来报,陛下已经派人将东北方向的宫殿全部给围了起来,他亲自带着人一座宫殿一座宫殿的搜,如今已搜到良嫔和叶美人居住的粤秀宫。
粤秀宫离秋水宫所在的方向还有座宫殿,这么搜过去,还需要不少时间,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徐皇后捏着手帕焦急地在殿内踱来踱去,过了一会儿,又有出去打探消息的宫人回来汇报情况,带回来一个更加糟糕的消息。
“娘娘,邓公公在路上摔断了腿。”
闻言,徐皇后身体一晃,差点急得晕过去,她扶着桌子稍微稳住了情绪,这才焦急地开了口:“那他有没有见到贵妃娘娘?”
来人轻轻摇头:“邓公公是在去的路上就摔断了腿,走不了路,只来得及委托一个宫人回来给娘娘报信。”
“诶,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徐皇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猛捶了一下手心道,“来人,准备一下,本宫要去见陛下!”
如今秋水宫外已经被皇城卫队的人给包围了,她也没办法再派人进去通知穆贵妃了,只能想办法劝说兴德帝改变主意,或者拦一拦,等嘉荣进宫,兴许有另外的法子。
徐皇后换了身衣服就焦急地跑去见兴德帝。
这时候兴德帝已经带人搜到了距秋水宫只隔了一座宫殿的瑶华宫。
瑶华宫中住着前两年进来的两个美人,十七八岁的年纪,平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娇滴滴的,今日却大惊失色,惊惧地抱在一起,忐忑不安地看着进去搜宫的内侍和宫女。
徐皇后直接略过了两人,走到兴德帝面前:“臣妾见过陛下,陛下这是做什么?可是瑶华宫有什么不妥?”
兴德帝坐在一张红漆椅子上,手托着下巴,听到徐皇后的声音,目光终于从瑶华宫门口挪开,轻轻地说:“皇后来了,免礼。”
“谢陛下!”徐皇后站直身,目光望着在瑶华宫中搜寻的宫人,一副很不解的样子,“陛下,可是臣妾的疏漏?臣妾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兴德帝打了个哈欠:“皇后,不关你的事,你在一旁看着吧。”
徐皇后苦笑:“臣妾乃是六宫之首,幸得陛下信任,打理后宫,如今却出了纰漏,让陛下带着人亲自搜宫,怎么会不是臣妾的事呢?臣妾若有哪里做得不周到的还请陛下明示吗,臣妾一定改。”
兴德帝精神不济,没什么耐性与徐皇后多言,粗暴地说:“跟你没关系,再多言滚回坤宁宫。”
徐皇后被他吼得很没面子,但顾忌兴德帝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什么都没说,安静地站到了一边。原本到嘴边的劝说也咽了回去,兴德帝这样,哪像能够听进去劝说的,只能见机行事了。
孙承罡看到连素来被陛下敬重的皇后都这么挨了排头,越发的忧心。陛下的性情真的变太多了,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更别提他们这些下人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焦虑地瞥了一眼秋水宫,希望一会儿别搜出什么东西来,不然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众人各怀心思,都不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半刻钟后,进去搜寻的宫人出来了,向兴德帝禀告:“陛下,没有。”
两个美人紧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差点喜极而泣。
兴德帝看也未看她们一眼,淡淡地说:“继续,下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的妃嫔也早出来了,带着伺候的宫人,跪在殿门口瑟瑟发抖,深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兴德帝没理会她们,大手一挥,让人进去搜。
徐皇后跟着一旁,忧心忡忡,不用猜她也知道,这座宫殿定然是搜不出什么的,重头戏在秋水宫,因为今天这出戏就是冲着秋水宫来的。
马上就轮到秋水宫了,也不知道穆贵妃她们提前做了准备没有。徐皇后焦虑得都快将帕子捏碎了,恨不得能长双翅膀飞过去看看。
因为太过担忧,时间似乎也一下子过得很快,不一会儿,这座宫殿便搜完了,太监宫女们都空手出来,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接下来便轮到了秋水宫,徐皇后抬起沉重的脚步来到秋水宫前,穆贵妃和宫里一众太监宫女都已经按照兴德帝的吩咐,挪出了宫,站在秋水宫门口。
一看到兴德帝,穆贵妃立即冲了上去,抓住兴德帝的胳膊就使劲儿摇:“陛下,到底怎么回事啊?您怎么派了这么多人来围着秋水宫?是臣妾做了什么惹陛下不开心吗?陛下,臣妾都好久没见过陛下了,不应该会惹陛下不开心呀,还是陛下……”
兴德帝身体本来就不舒服,被她这么一摇,更难受了,早膳吃的东西都快吐出来了。
“停,穆贵妃,停下来,朕让你停,朕难受……”他赶紧叫住了穆贵妃。
穆贵妃松开了手,嘟囔着唇说:“陛下修道炼丹之后,身体不是好多了吗?怎么又变这么差了,碰都不能碰了,比水晶还脆弱。”
兴德帝被穆贵妃的直言扎得心痛,脸色越发的难看,想发作吧,除了关禁闭,降位份,他也没有其他招,可关禁闭穆贵妃已经习惯了,这惩罚对她不痛不痒的,罚俸禄吧,她娘家有钱,儿子也会贴她,她不在乎这点俸禄,至于降位份,她又没犯大错,儿子还是太子,娘家又抗击匈奴有功,为了区区几句话降她的位份,只怕朝臣的折子又要将他给淹了。
罢了,跟她这个不会看脸色,不会说话的计较,只会气死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早该清楚她的性子。
兴德帝干脆装作没听到穆贵妃的话,大手一挥,喝令宫人:“搜!”
“诶,等一下,陛下,凭什么搜臣妾的秋水宫啊?”穆贵妃可不像前面几个位份比较低的妃嫔那么好打发,她亲自带人拦在了秋水宫门口,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她身份摆在这里,搜宫的太监和宫女怕冲撞了她,又不敢违背兴德帝的命令,只能故意磨磨蹭蹭的。
兴德帝见状火大得很,怒道:“穆贵妃,这是朕的旨意,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穆贵妃手叉着腰,气哼哼地说:“秋水宫是臣妾的家,臣妾都住了二十年,陛下今儿个突然让人搜臣妾的寝宫,总得给臣妾一个理由吧?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陛下若是不说出个一二来,回头这宫里上下谁还把臣妾当回事啊?”
徐皇后也抓紧机会道:“是啊,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劳您亲自大驾?可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陛下不若交给臣妾,臣妾派人挨个搜查一遍,天黑之前,必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想借机将这件事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兴德帝现在就等着结果呢,而且他对皇后也不是那么信任,自从去年老大那逆子逼宫之后,皇后跟穆贵妃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很多时候穆贵妃都跑坤宁宫粘着皇后了,对他都没那么上心。
但现在还没找出切实的证据,他也不好说出搜宫的真实目的。
见他没作声,一直安静站在身后的清风道人缓缓开口提醒道:“陛下,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话,兴德帝当即强硬地说:“穆贵妃,别的宫殿能搜,你的为何不能?这皇宫之内,哪处是朕不能去的?让开,再敢拦着,便别怪朕不给你留面子了。”
“父皇说得对,别的宫殿能搜,秋水宫也一样能搜。”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穆贵妃听到声音,高兴地奔了过去,紧紧拉着周嘉荣的胳膊:“嘉荣,你来了。”
周嘉荣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向兴德帝行了礼。
兴德帝淡淡地点头:“你来了,正好,朕有一很重要的东西遗失了,你母妃拦着不肯让朕的人进去搜。”
周嘉荣含笑道:“母妃这娇纵任性的性子还不是父皇宠出来的?请父皇多多见谅。”
兴德帝能说什么?他只能闭嘴,谁让他过去确实很“宠”穆贵妃呢。
徐皇后见兴德帝吃了憋,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笑意,贵妃母子可真有意思,回回说得陛下灰头土脸的。
知道自己精神不好,说不过这对牙尖嘴利的母子,兴德帝正欲吩咐人继续搜,却被周嘉荣制止了。
“等一下!”
兴德帝不悦地看着他:“怎么,连你也要拦着朕?”
周嘉荣笑了笑说:“当然不是,只是不知父皇丢的是何物?父皇不若说出来,这样也方便我们大家寻找。”
兴德帝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却听身后传来蜀王的声音:“哥你就别追问了,父皇这么紧张,定然是父皇的宝贝。父皇如此急,咱们身为儿子的,当然要帮父皇早日寻到失物,你说是不是?”
皇后,周嘉荣越是不让搜,他偏偏要让父皇搜,等搜出来,周嘉荣这太子也做到头了。
“还是老六孝顺。”兴德帝这话就只差指着周嘉荣的鼻子说他不孝了。
周嘉荣装作没听出来,见阻止不了,皱紧了眉头,接着说:“六弟说得是,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母妃寝宫中有不少珍贵之物,每年生辰父皇母后要赐厚礼,外祖父和儿臣都要送母妃贺礼,这些母妃都非常宝贝,若是被他们粗手粗脚地打碎了,母妃肯定会很心疼。因此儿臣恳请父皇允许,让徐嬷嬷他们一道进去帮忙,儿臣与六弟进去监督,父皇意下如何?”
周嘉荣当然不是怕弄坏弄丢了什么珍奇的宝贝,而是提防这些搜宫的人中有被收买的,在搜东西时动手脚,悄悄塞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诬陷他母妃,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有秋水宫的人盯着,他们就不敢乱动手脚了。
兴德帝已经在秋水宫前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没耐性等,左右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便松了口:“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允了。”
周嘉荣连忙笑道:“多谢父皇成全,六弟,有劳了。”
蜀王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左右有自己盯着,周嘉荣别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什么手脚把这事给模糊过去,便笑着说:“哥哪里的话,你我兄弟二人,何须如此客气。”
“多谢六弟,请。”周嘉荣做了一个请蜀王先行的手势。
蜀王点头,走向秋水宫。
徐皇后有些担忧,但众目睽睽之下,很多话又不方便讲,只能担忧地看着周嘉荣。
周嘉荣冲她笑了笑,说道:“母后,母妃受了些惊吓,劳烦您照看一下。”
徐皇后点头:“嘉荣放心去吧,本宫陪着你母妃。”
周嘉荣将穆贵妃交给了皇后,大步走到秋水宫前,因为得了皇帝的允许,守在门口的侍卫将他们放了进去。
周嘉荣给徐嬷嬷使了一记眼色:“嬷嬷,将人分散,跟着每支小队,他们有什么不熟悉的,也好帮忙,省得弄乱了母妃的东西。”
这话其实是说给搜宫的人听的,让他们搜东西的时候小心点,不要搞破坏。
徐嬷嬷连忙将信得过的宫女太监分成了好几组,跟着这些搜宫的太监,分别去了主殿、偏殿、书房、储物间等等。
而周嘉荣和蜀王则站在院子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将殿中的发生的一切都纳入眼中。
穆贵妃位份高,又有个当储君的儿子,这些搜宫的宫女太监客气多了,完全不像前面几座宫殿那么随意,这样一来,搜宫的速度便慢了许多。
一刻钟后,几十个人都还没把秋水宫给搜完。
兴德帝等得有些不耐烦,他身体不好,今日已经“劳心劳力”好几个时辰了,逐渐有些吃不消。
“孙承罡,你进去看看。”
孙承罡领了命令进去,先给周嘉荣和蜀王见了礼,然后说明了情况:“陛下等得有些心急,派奴才过来看看,搜到哪里了?”
周嘉荣笑道:“还要等一会儿,公公让父皇稍等,我催催他们快一些。”
听到这话,蜀王道:“不急,慢慢找,别弄坏了贵妃娘娘的东西。”
嘴上这样说,实际上蜀王心里急得很,因为已经搜了这么久,还没搜出任何东西。他目光隐晦地瞥了一眼偏殿,宫人还在忙忙碌碌的搜索,每一个角落都没放过,应该会搜出来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再等等吧。
孙承罡出去复命,兴德帝听完后揉了揉额头,坐在椅子,神情晦暗不明地盯着秋水宫,没再说什么。
倒是后面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还没搜出任何不利于穆贵妃的东西,担忧的是搜了这么久还没搜完,可见宫人们搜得很仔细,她怕最后会搜出点什么东西。
提心吊胆总是很煎熬,仿佛时间也变慢了。
其实在场还有一个人比皇后更心焦,那便是蜀王,搜查已近尾声了,但宫人们还是没有任何的发现,他有些坐不住了,两只手无意识地交叉在一起,眼神悄悄瞥了一眼偏殿,主动道:“哥,我去看看他们怎么回事,搜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周嘉荣笑盈盈地说:“是啊,这么久还没好,我与你一道去看看。”
蜀王是外男,不便进穆贵妃的寝宫,便直接去了偏殿。
因为有周嘉荣的警告,又有秋水宫人的盯梢,搜查的宫人非常小心,东西都是轻拿轻放,然后规规矩矩地放了回原处,因此偏殿内哪怕被搜了一遍,也非常整洁。
两人进去后,周嘉荣淡定地站在门口,蜀王看了众人一眼问道:“搜完了?可搜仔细了?”
宫人们连忙见礼:“回蜀王殿下,已经搜完了,每个地方都搜过了。”
哪怕已经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蜀王的眼底还是难掩错愕和失望,不应该啊,明明藏在这里的,就在眼前,他们却没发现。可恶,这些人太敷衍了,肯定是怕得罪周嘉荣母子。
“怎么都在这里?”兴德帝的声音拉回了蜀王的思绪。
蜀王和周嘉荣连忙见礼:“父皇,您怎么进来了?”
兴德帝等得很不耐烦:“还没搜完吗?”
那些宫人正要回话,却被蜀王抢先一步:“还没,父皇,稍等片刻。”
说完这话,蜀王不敢看周嘉荣的眼睛,他知道,今天这事一出,不管成不成,周嘉荣必然怀疑上他。若不能这次不能将周嘉荣扳倒,他便再也没机会了,而且,等周嘉荣登基后,肯定会跟他算今天这一笔帐。
因此哪怕知道此言不妥,会引起周嘉荣的怀疑,蜀王还是冒失地开了口,因为今天这行动若不成功,他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兴德帝听完不满地说:“怎么这么慢?”
“很快的,父皇稍等,马上就好。”蜀王生怕周嘉荣开口,连忙接了话头,然后催促宫人们,“赶紧搜,快点!”
宫人们见太子都没吭声,皇帝不反对,也不敢多言,只好苦逼地当着众多贵人的面又搜了一遍。
他们从偏殿的角落里开始搜,每个地方都不放过,当搜到案桌上的紫铜香炉时,蜀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盯着搜查的宫人。
宫人香炉拿了起来,又在案桌上搜了一遍,将每个抽屉打开,但都没人想过将香炉里的烟灰倒出来看看。
蜀王忍不住了,这些人真是废物,他们这样敷衍的搜,就是搜一百年也搜不出东西来。
“父皇等急了吧,儿臣也去帮忙吧。”
周嘉荣冷眼看着蜀王蹦跶,没有出声阻拦。
兴德帝无所谓,点了点头。
于是蜀王主动上去帮忙,走近案桌前,“一不小心”撞到了捧着香炉的宫人,香炉咕咚一声,摔在了地上,烟灰倒了出来,洒了蜀王一身。
那捧着香炉的宫人吓惨了,连忙跪下:“奴才有罪,冒犯了蜀王殿下,请蜀王殿下责罚。”
蜀王没管身上的狼狈,假惺惺地说:“下次小心点。”
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弯腰捡起了香炉,故意将炉口朝下倾斜,里面剩余的驴灰跟着倾洒出来,蜀王紧张地盯着,就等那玩意儿跟着烟灰一起掉出来。
周嘉荣看着这一幕,低咳了一声,悠悠提醒道:“六弟,你拿了反了,灰都洒了出来,把你衣服弄脏了。”
“哦,瞧我傻了……”蜀王连忙将香炉往上翻,只是弧度过大,导致香炉里的烟灰全洒了出去,飘飘洒洒,喷了他一鼻子,但除了灰,什么都没有。
东西呢?哪里去了?明明藏在这里面的,怎么会没有?
蜀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仔细在地上找了一圈,然后猛地抬头,对上周嘉荣似笑非笑的眼神。
完了,中计了!
蜀王当即明白,自己这一招早被周嘉荣识破,对方故意顺着他们的行动来,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可叹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了这么多。
精心筹划的一切,时间又这么紧,为何还是会被对方发现?蜀王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他怕自己的失态被兴德帝发现,连忙垂头拍打身上的烟灰,做出很忙碌的样子。
扬起的烟灰在偏殿中飘荡,窜进兴德帝鼻子里,兴德帝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很不舒服,也没耐心了:“够了,搜过没有就算了,去下一个宫殿。”
听到这话,站在门口的徐皇后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因为太紧张,她背后都是汗水。
但反观蜀王和清风道人,两人的身体要多僵硬有多僵硬。精心谋划,孤注一掷,注定要赢的计划竟出了这种岔子,接下来怎么收场?
清风道人焦急地看着蜀王,趁大家不注意,用眼神催促他想办法。若是蜀王不想出办法,今日这样兴师动众却什么都没搜到,他在陛下面前的信誉会大打折扣,陛下疏远他是轻,就怕会治他的罪!
可蜀王能想什么办法呢?几十只眼睛盯着他呢,他不敢,也没办法当着大伙儿的面栽赃秋水宫。
周嘉荣瞧了一眼两人的眉眼官司,翘起了嘴角,笑着说:“六弟,走吧,父皇母后都出去了。”
蜀王这才勉强笑了笑,赶紧跟了出去。
下一个宫殿是丽景轩,这里住着一位低级妃嫔。
毫不意外,搜查一遍后,丽景轩中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这是东北方向的最后一个宫殿,这个宫殿也没有,也就是说他们今天这番大动作白折腾了。兴德帝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清风道人心里叫苦不迭,心知兴德帝这会儿应该很不待见他,连忙想办法找补道:“陛下,许是贫道位置算得不太精确,等贫道回去后再算一卦,定能找到更准确的位置!”
兴德帝还没开口,周嘉荣倒先说话了:“这位便是清风道长吧。”
清风道人连忙行了个道礼:“贫道见过太子殿下。”
周嘉荣偏头打量着他:“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道长仙风道骨,仪态不凡,一看就有道法高深的世外高人,多亏了道长相助,随侍我父皇左右,才得以保我父皇平安,我代众兄弟姐妹谢谢道长。”
清风道人被周嘉荣这一通吹捧给弄懵了。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城府极深,连续斗垮了位兄弟,这样一个狠人能人,不应该半点都不知道他在今天这事中起的作用吧?
被太子这么夸奖,他心里很虚啊。
清风道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的表情还是做得很到位,不急不缓地行了一礼:“殿下客气了,能为陛下效劳是贫道的福分!”
周嘉荣点头,然后对兴德帝说:“父皇,清风道长道法高深,算无遗策,既是他推算的肯定不会出错,依儿臣之见,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兴许父皇遗失的东西在别处,道长算的有些偏差,咱们还没搜过去。”
听到这话,蜀王眼皮子直跳,诧异地看了周嘉荣一眼,他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有种事情要脱离掌控的感觉?
兴德帝听完这话后,觉得有些意思:“哦,那依你看,现在当如何?”
周嘉荣勾起唇,微笑道:“自然是继续搜,宫里就这么大,哪里多了什么东西,定然能搜出来。儿臣建议,对整个后宫都仔细搜查一遍。”
徐皇后听到他这个大胆的提议,先是大惊,继而琢磨了起来,周嘉荣不会无缘无故提这样一个事情,因为闹大了,搜不出来,非常荒唐,而且还得罪人。
本来这事是清风道人弄出来的,陛下现在肯定生清风道人的气,周嘉荣什么都不做,就能让陛下不待见清风道人,但他却偏偏要提这么个建议,自己将麻烦往身上揽,相当于是帮清风道人解围了。周嘉荣不至于这么傻,帮对手的忙,那他就是另有目的。
兴德帝听完后,意外地看着周嘉荣:“怎么,搜了你母妃的寝宫,不高兴,要大家一块儿搜你才开心?”
周嘉荣笑着说:“怎么会?父皇的心爱之物遗失了,儿臣也替父皇着急啊,别说是母妃的寝宫了,便是母后的寝宫,儿臣也觉得该搜,只要能找出这件对父皇极为重要的东西,哪怕是将后宫掀个底朝天,也是值得的!”
徐皇后听到“母后的寝宫”几个字心头灵光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骤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今天这出戏分明是奔着秋水宫,或者说是太子来的,事情太突然,连她这个后宫之主都没防备,忧心不已,但最后秋水宫却平安度过了这一关。
这只能是因为周嘉荣早就洞悉了清风道人他们的阴谋诡计,只是将计就计,顺着这出戏演,甚至……这出戏背后有可能还有他的推波助澜,不然不至于如此顺利。那他这会儿提起彻查后宫,还将她拉了出来,针对的不可能是她,只能是……
徐皇后隐晦地瞥了一眼蜀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当即机敏地主动站出来说:“陛下,嘉荣说得对,既然要查,就该一视同仁,每个宫殿都查一遍,查过的便算了,没查过的一个都不能放过。臣妾提议先从本宫的坤宁宫开始查起吧,按照后宫诸妃的位份从高往低挨个盘查,每一处宫殿都不能错过,陛下怎么看?”
除了徐皇后和穆贵妃,这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便是惠妃。穆贵妃的秋水宫已经查过了,也就是说,查完了坤宁宫就查宓秀宫。
蜀王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但他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因为皇后以身作则,先让人搜她的坤宁宫了,皇后的寝宫都搜得,一个妃子的寝宫搜不得?他站出来反对不但没用,反而会让人更快地怀疑上他和他母妃。
兴德帝沉默了几息,问清风道人:“道长,会不会是方位算错了?”
清风道人虽说很得兴德帝信赖,但那也到底只是个方外之人,皇帝信任的是他的炼丹术和修道。他进宫这半年,也一直窝在永延殿,讨论的是道法,根本不清楚后宫的情况,加上大家都没提过“宓秀宫”,“惠妃”,他完全没想到这事对蜀王有什么影响,因此借坡下驴道:“陛下,太子殿下言之有理,兴许是贫道算错了方位,因此才没找到,只要扩大范围,一定能寻出此物。”
这么大的后宫,不可能一点不干净的东西都搜不出来。但凡搜出点什么,他再夸大其词,就能保住兴德帝对他的信任了。
大家都这么说了,兴德帝也不再犹豫,叫来孔京二人,让其带兵封锁了其他宫殿,将宫里的人都赶出来,然后再带人先去搜皇后的坤宁宫。
蜀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事恐怕会对他不利,他也不清楚惠妃宫中会不会残留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不会被人栽赃,因此心急不已,捂住肚子说:“父皇,儿臣,儿臣肚子不大舒服,得去一趟恭房。”
“巧了,我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六弟,咱们一起吧。”周嘉荣哥俩好地挽着他的肩笑道。
蜀王没法拒绝,只能勉强笑了笑,带着周嘉荣去了恭房。
期间他想过派人悄悄去通知惠妃,但周嘉荣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连进了恭房,周嘉荣也守在外面,让他好好尝了一番小邓子被人紧迫盯梢的滋味。
出了恭房,蜀王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开溜,而且也担心自己不在场,出了事都没办法随机应变,任凭周嘉荣和皇后往他身上泼脏水,只能苦兮兮地主动说:“哥,我好了,父皇应该在坤宁宫,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周嘉荣笑着答应。
两人去了坤宁宫,搜查已经到了尾声,毫不意外,坤宁宫中自然没搜查出任何不利已兴德帝的邪物。
于是一行人转道,前去宓秀宫,蜀王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队伍中,心底翻江倒海,忐忑极了,不停地祈祷,希望他母妃听话,将那些东西都烧了个一干二净,一片布都不要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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