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濛,男,龙城小学四年级学生,没有明显的危害关系……
水龙头响起了刷刷流水声,一把冷水扑弄在孙昔明的脸上,水滴沾湿了睫毛,面前的镜子沾染上了扑面而来的水柱,变得迷离惝恍。
他拉扯下竖在墙上的毛巾,搓了搓脸,拂手上沁满了的水滴,随后搭在肩膀上,思绪越来越沉重,他吃力的撑在洗手台之上,心脏逐渐发着哀嚎的疼痛。
后背向后一倾,捏着酸痛的鼻梁,回到书房。
受害者是一个孩子,抛尸的地方晕染着梦幻的滋味儿,这分明不是简单的绑架那么容易……
唉,脑海又在间断的空隙之中强塞了思虑——梦中鬼怪阴贼的嘴唇微动放大到封沉讥笑的模样,突然,封沉流下泪珠纵身一跃。那一刹那,身色越发想像彭可,连带着她苦情的一声呐喊。
孙昔明妄想伸手去捞,手腕抵在毛刺万分的水泥片上,刺痛着他的经脉。画面犹如乌云转换间,他注意到,前方支棱着拐杖的老人,他有一双痴呆着的目光望着眼前模糊的黑白相册,在午后时分,郁郁不得终。
“不要轻易相信以前发生的一切事物,也不要忘了你此行来的目的,尽快挖掘你心中的残缺,尽快了结你的遗愿。”
声音是空幽无际的,声线是熟稔的男声,只是越想头疼的越厉害。
晚天渐渐破晓,他眯着眼缝在一层薄雾中逐渐看清手臂交错之下,密密麻麻的潦草的文字——孙志明和着孙村纠缠在一起,最后似乎记过聊聊一笔自己的名字,我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难道我和孙志明除了放过心脏的关系之外,还有其他的秘密?
龙城小学。
学校两道大门旁边摆着两颗硕大的黑白相间足球,周围分别排列着规矩的四格花坛,花朵是刚挖下去的,土壤刚翻新过,格外新鲜。
“警官,突然来我们学校是需要检查些什么吗?我现在还没有收到教育局的通知。”校长着急忙慌的翻阅着邮件信息,语序较为快速。
“哦,校长,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件谋杀案,受害者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名字叫张濛,你有印象是在哪个班级吗?”彭可先是表明了来意。
“哦,哦!”校长一听不是关于学校调查的事儿,想先松了一口气,后然忽然听到校内竟然牵连起一场谋杀,这颗心提了起来,“这可不得了,我马上调出来。显示是四年级四班的学生,我马上带你,你们去找李老师。”
上了整整两三层楼梯,周围传来了洪亮的朗朗读书声,有不少孩子们迎着清晨的冷风搁在外头,一遍又一遍的背诵。
“孩子们外面冷,快进去,快进去背”校长干笑着解释道,“这周是统一的考试周,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孩子们用功。”
办公室的不远处站着顶着外凸的肚围,越发近先,男人重叠的下巴越发明显,在肥厚的脸庞之下,眼睛显得格外的细窄,又像一把长箭瞄住了形色仓皇的校长领着后头严肃的一行人快步走进。
“校长。”男人微笑着低着头,打了片面的招呼,“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师,这是来自龙城公安局的特案组,来调查李濛被谋杀的案子,务必事事相告,安排妥当。”等交代完事宜之后,以有事为由先行离开。
留下李老师四下望去,站在原地。
“三位警官,先请坐。”李老师的嘴角边翘起微笑宛如脸上一个大窟窿,磕碜的很,“李濛今儿个没上课,我还刚想打给他的父母了解情况,没想到他……”
“为此,请节哀,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取证,李濛是被他杀的。
请详细说说你们在你们班上是怎么一个孩子?”这次的走访是以彭可为主,孙昔明以及封沉在侧旁听。
“李濛,个人是非常努力的孩子,但是成绩不是很如意。
对老师和同学都挺有礼貌的。”李老师思考着。
“还有其他的吗?比如班里比较要好的同伴有哪些?”
“有的,叫王小虎,你们先等等啊,我去把他叫过来。”李老师站起身,拖着圆滚滚的身子向外头走去。
“各位警察叔叔和阿姨,我是李濛的朋友王小虎。”面前的男孩长得虎头虎脑,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滴溜溜的收拾了三位警察,停留在彭可身上。
孙昔明板着脸,含着一丝微笑。封沉笑得很灿烂。
“你好啊,小朋友,你知道最近李濛出现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或者是你觉得不太对劲的,可以跟阿姨和叔叔们讲一讲吗?”彭可微蹲在地上,尽量平视眼前的孩子。
“他今天一上午都没来学校,这让我觉得很奇怪。”王小虎说。
“好的,那还有其他的可以讲吗?比如你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他,或者最近有没有发现奇怪的事情?”彭可讲着柔声的语气。
“嗯……”王小虎轻哼着思考,“他最近老是抓着一群蝴蝶,可是我知道,他不喜欢蝴蝶,我觉得这算是奇怪的事情。”
“哦,那阿姨了解了,还有吗?”
“还有最近他不给我买好喝的汽水了,之前每次体育课下课之后,他总会给我买一瓶汽水。”王祥虎想到这儿,脸上像鼓出了气球似的。
“哦?为什么李濛总是会给你买汽水啊?”彭可歪着头,圆溜溜的眼睛露着疑惑。
王小虎低眸不语,一双小手紧张得相互揉搓,脚趾头也越发拧巴,“我……”眼睛小心的瞥向站在身旁的班主任。
作为机灵鬼的彭可一向心知肚明,这孩子的心思,经过老师的同意后,将孩子拉到一旁。
“小虎,老师已经不在了,你现在可以告诉阿姨了吗?”彭可看出原先的小孩儿心里依旧存着顾虑,“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不告诉老师,我们拉勾,谁说谁是小狗。”
对着小孩伸出修长的小拇指,嘴角两个酒窝,像一朵太阳花。
王小虎听着有理的担保,使劲点着头,“是因为,班级上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他,总是想着要远离他,然后他就特别想要一个伙伴,上学时他告诉我,只要我跟他做朋友,他会每天给我带一瓶汽水。
嗯……我爸爸妈妈从来不给我买汽水,但是李濛可以,而且只要我跟他做朋友就行。”
彭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李濛这个孩子八成是在班级里受到孤立了,为了能够交到朋友,竟然想到了这种法子,唉。
“好的,谢谢王小虎。”彭可把手掌放在王小虎的脑袋顶上,微微揉了揉。
回到办公室后,孙昔明早看出彭可眼神中包含着浓浓的沉默。
“李老师,我们已经了解差不多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就不便多打扰了。”孙昔明看了表上的时针指向上午十点的钟。
“那行,那三位警官慢走啊!”李老师听到这“三位神仙”终于走了,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明显的上扬。
开回公安局的路上,“李濛是被孤立了吧?”孙昔明隔着车窗外向忙碌的人群望着。
封沉比朋口反应的还要激烈,他可没从李老师的口吻里得到这消息,“孙队长,你怎么会知道?”
“是,我居然还是你最懂我,那个王小虎也只是所谓的朋友,李濛为了得到朋友的慰藉,用每天一瓶汽水混乱的朋友。”彭可的声音很低,眼底尽是复杂,她从未想到年龄仅仅十二三岁的孩子,心思却如此沉重。
“这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我不知道我们注意到老师桌面上的成绩单了没有?
受害者的成绩最近有明显的上浮趋势,整体是往好的方向,每周考试次数很多,他的成绩是快速的增长的。显然,家中的父母放入不少心血。
去趟李濛家。”孙昔明说。
李濛一家住在凯北小区,这是前两次谋杀案共同的小区,路线的熟悉感像一把银针,每一次都在刺入身体的最深部分。
新来的封沉眼光里似乎持续了好几次,每次经过北区,都有股怅然失落的感觉。
家中只有李濛的母亲,看到亮出的警察证的一刹那,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一下,心里有了浅浅的哀伤。
“是李濛有消息了吗?我要我去报案,但是警察不让,说没有过24小时不让报,这个孩子也真是的,他很乖的,之前都没有过,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家……”李濛的母亲视线飘忽不定,一刻也坐不住。
“十分抱歉,你的孩子已经去世了,请节哀。”彭可挥动睫毛,语气低沉。
“什么!”李母不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突然大叫。
彭可急忙搀扶起差点惊慌失措而崴到脚的李母,封沉从数质感反应过来后,也急忙将其送回沙发上。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孙昔明说。
“昨天放学后,濛濛说要和班级同学玩抓蝴蝶,就跟我讲要晚回来一个小时,谁成想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李母哭丧着整张脸,使劲抽着餐巾纸,感觉怎么用也用不完。
“平时你的孩子在家里是怎么样?”
“濛濛很乖,从出生开始,他就不吵不闹的,他爸是生意人,经常出差,所以几乎濛濛是跟我。
不过他很怕他爸,主要是这个孩子成绩不好,也不是从小不好,就是从三年级开始,往下走下坡路了,每次说到成绩,他父亲就会发大火。
不过濛濛还是很上进的,也有自己的梦想。”张母说。
“那方便我们去你孩子的屋里看看吗?”
“可以可以,就在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孙昔明接到肯定后,示意封沉跟着一块。
李濛的屋里满是书香气息,四周整整齐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大多数是以从小到大的教科书为准,明眼的地方很少有玩具。
封沉搜查孩子的桌前,而孙昔明检查其余的地方。
桌面上整齐着放着日程规划表,如果没有确定受害者仅仅只是个小学生,他肯定不会想到,这个年纪竟然会自己做日程表?
“孙队长,我觉得这个孩子有明显的思维,而且会比同龄人更为成熟。”封沉举着日程表向后翻看。
“嗯,我也觉得如此。”孙昔明说。
孙昔明从孩子的书架上翻到一本沾满了蝴蝶标本的书籍,这本书离孩子的视线很远,在床的另一边——可见当时王小虎所说,李濛害怕蝴蝶是真的,但是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对母亲说要和同学们一起抓蝴蝶呢?
……
至少常规性的搜寻工作已经结束,其实,目前得到的线索不多。
下午的时间不多,孙昔明站在李母的后边,眼睛时不时朝向门外,正在交谈的彭可接收到了视线。
“我们都了解了,后续我们会继续跟进,请节哀,李女士。”彭可向李母做了道别,随着喑哑的道别离开了凯北小区,那后背沉痛的微笑声随着微微扬起的嘴角放肆轻吐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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