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为避免伤势被发现,连着好几日未曾去秦氏房里用膳,也未与李府内其他几人碰面,秦氏不解其中缘由,派了大丫鬟过来问话。
“小姐,夫人担忧您身子不适,特请了大夫过来问诊。”大丫鬟绿珠站在帘子外,躬身请示舒晴,眼睛止不住地往里探。夫人吩咐了,定要弄清小姐因何不见人,否则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探。
“不必了,劳烦绿珠姐姐回去告知母亲,晴儿只是那日在街市上吃坏了肚子,这两日身上乏力,这才不爱走动。待晴儿将好后,定去母亲房里请安赔罪。”舒晴坐在里间,只留了半边身子给外头人瞧见,将受伤的半边隐在暗处,谨防绿珠看出破绽来。
绿珠见小姐不为所动,尤不死心道,“小姐,若是吃坏肚子了,更应该叫大夫瞧瞧,早日药到病除才是正道。若小姐不便见人,奴婢可随大夫在外头,悬丝诊脉。”
自己本就没病,只不过眼下烫伤未愈,不便出门罢了。若大夫诊不出问题来,自己再躲在房里不见人,这难以说过去。可若诊出毛病来,义父义母和三哥少不得要来探视,届时该如何掩饰。那日在药铺,掌柜说了,烫伤最忌讳覆物,若义母她们前来探视,露馅几率太大。
舒晴还在犹豫,绿珠却瞧出了疑问来。小姐既不出门,又不愿请大夫相看,难道是女儿家的私密问题?小姐已满八岁,难不成是来葵水了,身子不爽利?只是这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些,况且方才在这屋子里待了少说有一炷香时间,也未曾闻到血腥味,或许是自己鼻子不太灵敏。绿珠心中过了几遍,见小姐不肯让大夫问诊,渐渐坚定自己的猜测。
拿定想法,绿珠再度躬身,“小姐,既然您身子不爽利,那绿珠就不强求您了。只是这几日,小姐切不可碰凉水,温凉之物也碰不得,晚些时辰,奴婢让厨房送碗红糖姜水来,小姐喝完早生歇息,夫人那边奴婢会好好安抚的。”
红糖姜水?舒晴抬眼看向一旁的小青,颇为不解。小青与舒晴年岁相当,也未来葵水,自然也是不知绿珠此话何意,遂摇头。
罢了,总归绿珠是好意,喝些红糖水也能暖暖身子,说不定对这烫伤也有益处。舒晴扬声,“多谢绿珠姐姐,待我妥当之后,再亲去向绿珠姐姐致谢。若是三哥问起来,也烦请绿珠姐姐帮忙遮掩一二。”
这烫伤是因虞表妹所起,若是叫三哥知晓了,定会明白缘由。那虞表妹毕竟是母亲的亲外甥女,若三哥一时冲动去找表妹的茬,届时母亲不好做人。
“这是自然,女子身上的病症,男人知晓也无用,小姐放心,此事绿珠自有分寸。小姐安息,奴婢这就回院子了。”绿珠满口答应下来,说着便领了大夫出门走了。
又过了五日,秦氏再度派绿珠前来,道是姨夫人及表公子表小姐即将离开南郡城,秦氏在后院花园设宴送别,邀舒晴出席。
舒晴掀了衣裳看着粉红一片,点头应了下来。烫伤已基本痊愈,只是这蜕皮后的新肌肤与旁边的有些异样,想来只能用衣裳遮一遮。幸好眼下是冬日,衣裳厚实,穿得严实些也无人发觉得出来。
当晚,舒晴淡妆出席,坐在秦氏右手位置端笑看义母同虞表妹谈笑。李辰曌下学还未到家,故而舒晴右手的位置是空着的。由于今晚是李府家宴,菁菁不喜虞家一双姐弟,所以找了借口未曾出席。
相熟之人未列席,义母又忙着招待亲友,舒晴无聊,便端着茶杯小口喝茶。忽而一道声音转至舒晴身上,还含着隐隐敌意,舒晴抬头,见声音来自于虞表妹,遂而浅笑着回应,“桂花酿虽好,只是晴儿这几日身子不适,不便喝酒。”
方才虞表妹问的是舒晴爱喝酒,今日为何不碰酒盏了。
“阿珍,晴儿这两日犯女子忌讳,身子骨厌,是我嘱她不可贪杯,坏了身子。你若想寻人对饮,等稍后你三表哥来了,让他陪你喝。”秦氏从绿珠那听闻女儿来了月信,心中俱是开心,眼下见外甥女疑问,便开口帮女儿挡话。
“原来是这样子,我说那日在酒铺见姐姐喝的那般开心,今日怎会杯酒不沾了。姨母,三表哥何时下学呀?天都黑了,竟还未归家,这孔夫子未免也太严厉了些。”虞珍闪烁着眼珠,抱住秦氏的手娇俏道。
“阿珍,不可胡言。”虞秦氏见女儿口无遮拦,厉喝一声制住了她的话头。姐夫师从孔夫子,辰曌那孩子也拜入孔夫子坐下,女儿当众指责孔夫子严厉,这不是打姐姐姐夫一家的脸么?
“无妨,妹妹不必惊慌。阿珍说的也没错,这孔夫子治学着实严厉,不然当年夫君也不会高中探花。就连曌儿在他的指导下,亦是进步神速呢。夫君,你说是不是呀”秦氏扭头看李淼。
李淼点头,连声让虞秦氏不必忧心。
待到李辰曌入座,酒席已过半。舒晴因着烫伤,不敢贪嘴,又担心吃太少被瞧出异样,故而吃的缓慢。李辰曌见状,伸筷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嘱她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告诉他即可。
对面一直视线黏糊在李辰曌身上的虞珍见状,俏脸一拧,端着酒杯起身朝两人走来。
“三表哥,阿珍明日就要离开南郡,这一去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这杯酒,就当阿珍敬三表哥,感谢三表哥是十来日的陪伴。”说罢,仰头喝下一整杯酒。
李辰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敬酒搅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席上的众人皆看着他,他只得硬着头皮仰头喝下。一杯见底,李辰曌见表妹欲倒酒,当即钳住她手腕,着她不要再喝了。
虞珍甩开他的手,兀自倒了杯酒,朝李辰曌举杯,“听姨母说,三表哥学问做的好,过几年便会上京赴考。阿珍相信三表哥定能高中,只是三表哥进京赶考时,可千万记得来虞府寻我。旁的不说,咱们虞府院子多的是,届时三表哥安心住下,潜心备考既是。这一杯,为与三表哥重逢干杯。”
李辰曌见家人并不阻拦,便知表妹手里的酒并不会醉人,就随着她喝下一杯。
“这第三杯,我却想同晴表姐喝。这几日虽与晴表姐相处甚少,但常听三表哥念叨,说晴表姐人美心善,知书达礼,今日见晴表姐淡妆,果真赛牡丹。只是方才姨母说晴表姐不便喝酒,那这杯酒阿珍自己喝了,当是与晴表姐相识一场,从此又多了个表姐。”虞珍又倒了杯茶,转向舒晴,絮絮叨叨说着,眼里的笑意却不及底。
舒晴本安静听他们兄妹俩喝酒,忽而见她举杯向自己,只得愕然起身,端着茶杯回敬,“表妹过奖了,晴儿今日确实饮不得酒,就以茶代酒,祝表妹回京顺利,一路平安。”
舒晴举杯欲喝,忽见虞珍身形一晃,似是醉酒般朝自己到来,一时情急之下,只得丢了茶杯伸手去扶,不曾想人没扶到,却被她的酒杯洒到,半边身子被染湿,正是此前被烫伤的那半边。
幸好这酒虽是温的,却不烫,舒晴接过丫鬟的帕子擦了擦,回头谢绝了秦氏嘱她去换衣的提议。
舒晴借口吃饱了,想回房歇息,秦氏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点头应了。刚转身,手腕忽地被人拉住,继而手臂衣裳被撩起,一片抽气声传来。
“晴儿,你的手臂怎么红了,瞧着像是新长的皮肤,这是怎么回事?”李辰曌伸手去摸那一片嫩红肌肤,眼里嘴里俱是着急之色。
“没什么,许是方才被酒沾到了,皮肤过度反应了罢。义父义母姨母,晴儿先回房了,您们慢些吃。”舒晴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覆下衣袖,急切见了礼,匆匆离席而去。
半途,李辰曌追了上来,连番追问她的手臂伤是如何来的。舒晴不愿生事,只说自己不小心烫到的,已经大好,让李辰曌不必忧心。李辰曌从她躲闪的目光里猜测到真相,眼神变得阴鸷起来,舒晴拉住他,央求他不要去寻事。
“三哥,此事我也有责任。事情已经过去,再追究也是于事无补,反而让母亲难做,不如就这么掩下。况且这疤痕瞧着触目惊心,实则并不重,大夫也说了,好好涂抹祛疤膏,不会留疤的。”
李辰曌见不得她为难,只得应了下来,只是在回到宴席上时,脸色阴沉,也不愿再与虞珍说话,引的秦氏频频给他使眼色,皆被他避而不应。
次日,虞秦氏领着一双儿女与李淼夫妇在府门口告别,舒晴借口头晕未曾出现,李辰曌则满脸冰霜,除与姨母告别一声外,再无只言片语。秦氏虽不解,但心知以儿子倔强脾气,定是外甥女做了令他不爽的事,曌儿才会这般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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