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期间,李淼得知薛彦文来云梦山泡温泉,是因为少时留了病根,此处的水质有强身健体功效。薛府本有意在山上买一处宅子,专供家眷们来泡水,但好地方皆早早被占了,便只能在山下农庄里借住。李淼忙道,若是薛府家眷们有需要,可随时来李府的庄子。
李辰曌看着父亲和颜悦色的样子,甚是惊诧。父亲好客是不假,但一向与官场同僚们保持距离,一下午的时间便能哄得父亲对薛府如此热情相邀,薛师兄的能力着实不容小觑。
李辰曌那头心里苦恼,舒晴这边也是烦忧不已。她现在很确认,这薛彦文就是冲着她来的,虽然菁菁同丫鬟们总说她长得好,但她现在顶多算是个未发芽的刺包,连花骨朵都算不上,他接近她,到底是为何呢?
不管他的目的如何,以后还是尽量少出门,这庄子能不来就不来,她眼下要做的重点事情,是协助外祖父收集当年太子谋逆一案的证据,待有朝一日哥哥站上朝堂,助其为苏府翻案。
虽然知晓翻案的可能性极低,但不试一试,怎对得起父亲母亲及苏府上百人的在天之灵呢。心中有事,饭菜便如同嚼蜡,舒晴晚膳没用多少,宴席结束便匆匆告辞回了房。
秦氏见爱女吃得少,便打发丫头去厨房炖碗鲜笋鸡汤,热些上午从城中带来的糕点一并送过去。
前院这边,李淼还想留薛彦文就此歇下,被他以明日回京需回去收拾行囊为由婉拒了,便只好命辰曌好生护送至山下农庄,方才同柳国公告辞回房。
西院主房内,李夫人不解的问丈夫,“老爷为何要邀请那薛家公子常来府上,难道是老爷看上了他,想要许给晴儿?”
李淼被她问的哈哈大笑,抬手点了点夫人光洁的额头,轻松说道,“夫人想对了,老爷我还真看上了这薛公子,只不过我邀他常来府中,却不是为了晴儿,而是为了菁菁小姐,你没瞧见今晚柳国公同薛公子谈话的那模样,满眼都是一副挑孙女婿的开心劲,可见是十分满意的。咱们多邀请他过府,不就是为了菁菁小姐创造机会。晴儿还小,曌儿又似是对她有意,若是能成,那便是天赐良缘一桩,何苦再看旁人。”
他虽无意巴结国公府,但女儿毕竟同菁菁小姐是结义姐妹,若能助国公府一臂之力,国公爷自会更看重晴儿,他日曌儿若是同晴儿在一起,也就有了助力。就是不能,有国公府撑腰,晴儿的婚事也会更顺畅一些。
秦氏闻言,知是自己想多了,忙连声道歉。李淼见夫人低浓软语,泡了水的脸蛋红润清透,细软的腰肢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曳生辉,瞳孔缩紧,长臂一揽,两道人影双双滚进薄纱帐中,惊起床边的烛光闪烁,最终陷入黑暗。
山下农庄里,薛彦文净了手脚,披着干净的棉被半躺在床榻边上,长清在床头留了一盏烛灯,吹灭其他烛灯悄声退了出去。
“薛师兄,我不管你是何目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打晴儿的注意,你们不相称。”
方才辰曌师弟护送他到农庄门口,踌躇半响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跑了。辰曌师弟对晴儿有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原本也不想牵扯进去,只是不知为何,自从在书院见到的那一刻,他便深深沉入那双清润通透的眸子,无法自拔。水润、通亮、灵动,如闯入凡间的仙鹿,光彩夺目。
上回酒铺送酒,实属无意之举,这回云梦山相遇,他确是使了些手段。只是自己确实因病先来的山上,后来听长清说遇见师弟,他才吩咐留意她的去向,赶去了那山林同她见面。这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对女子有兴趣,且还是个未长大的女娃娃。
薛彦文总觉着,晴儿与他曾经密友有些相似,但细看又不挂像。况且密友曾对他说起过家中有一幼妹,年岁与晴儿相当,只可惜因家族蒙难,密友一家子已奔赴黄泉,至于那幼妹,听闻是上香时被拐卖,至今下落不明。
又闻师弟说起晴儿是李家收养的孤女,薛彦文便忍不住将两事合计,这才多留意了些。几番接触下来,这女娃心思敏感,又谨慎多疑,反而引起他的好奇,忍不住想要接近。
今晚整座云梦山,最难眠的当属李辰曌。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心里仍旧烦躁不堪的李辰曌翻身坐起,眼眸盯着某一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
外间的知雨听见动静,点了灯光就要挑帘进来,被他一把喝住。
知雨摸摸鼻子,识趣地退回了榻上,公子今日心情不佳,还是别凑上去自讨没趣。
李辰曌穿鞋下床,趁着夜色摸到桌旁,抓起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水,早已凉透的茶水浸过肺腑,凉意一路脚蔓延至脑顶。李辰曌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好似清醒了些,双手抱住身子躺回床上,仰面望着床顶,眼睛瞪的同葡萄似的。撑到约莫三更时分,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只是梦里并不踏实,眉头整夜都未舒展过。
舒晴第二日刚醒,听见春雨同小青在外间嘀咕,便假意咳嗽提示外间的俩人。小青同春雨听见声音,相互吐了下舌头掀了帘子进去服侍。
“你们方才在嘀咕什么?”舒晴端坐在妆镜前,双手把玩着一副碧绿珠钗。
见小姐并未责怪她们,小青放松的说道,“早上薛公子来辞别,让长清送了许多竹笋,说是昨日采得多,知道小姐爱吃,便送了过来。”
他怎知我爱吃竹笋,难不成是身边有人告密?
自是知道小姐心中所想,小青头也没抬,手中梳子翻飞,“昨日小姐提前离席,夫人担心小姐没吃饱,便吩咐了厨房炖了碗竹笋鸡汤过来,许是被薛公子留意到了吧”这还是琉堇同她说的,昨晚菁菁小姐自宴席走的晚,过来见小姐睡熟了,便回了另一间客房歇息。
舒晴抬眼望向镜中,远处未来得及送去厨房的饭盒直立立的映在镜中,心中不由地起了一层烦闷。
另一边正在修容的春雨顺着视线瞧过去,见小姐盯的是食盒,还以为她饿了,手里加快了速度,嘴上轻笑道,“小姐,那盒子里是昨晚剩的糕点和鸡汤,当是担心小姐半夜醒来饿,便没送回厨房。眼下糕点早已凉透,早膳正在路上,小姐先忍耐一下,奴婢马上就好。”
舒晴不是骄纵的性子,平时对下人们也是轻声细语,今日虽然因那碗鸡汤有些烦闷,转念一想薛师兄已回京,接下来有一段时间不会再见到他,心中瞬间想开了,回复丫鬟们的话也变得轻松起来。
“无妨,今日就不涂胭脂了,早膳过后我想再去泡泡温泉,顺带敷一下昨日三哥哥带回来的淤泥,饭后回城再妆扮吧!”
以后怕是再难来这庄子了,趁此机会便多泡一泡吧!据说那淤泥能润肤美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倒是挺有兴趣的。
听闻舒晴要泡水敷面,秦氏用了早膳便吩咐下人忙活起来。昨日取回来的淤泥在炉上温的太久,早已干透,便派了小厮去重新取回一桶。
昨日半露天的池子泡水有些冷,秦氏又命丫鬟婆子拆了几套锦被挂在池子上方的凉亭上,挡风遮寒。
舒晴闭眼靠在池壁边,细长的双臂搭在池沿上,手臂、脸上同脖颈处敷了厚厚的淤泥,同水下的白皙形成强烈对照。水波荡漾,层层叠叠,在舒晴的胸前晕散开来,引得人心生遐想。
旁边的菁菁也是同样扮相,湿漉漉的眼睛在晴儿身上转了转,又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若不是丫鬟告诉她不能说话扯动淤泥掉落,她早就哈哈大笑起来了。姐姐此刻的扮相,好像一只泥猴子,只不过是身子被剥了皮的泥猴子。
泡完水,众人又在庄子里用过午膳,还歇了响,方才上马车打道回府,朝城中驶去。
年关了,百姓们家家户户燃起烟囱,准备团圆的吃食,南郡城里的大街小巷,飘满了米香、酒香和肉香,李府的下人们也是一派忙碌之象。
舒晴披着厚厚的毛毯窝在暖阁窗下的软榻上,手里团握着一只精致小巧的暖炉,眼皮半耷拉着,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通红的脸蛋缩在毛领中,发髻因斜躺而略微歪散,慵懒惬意,如同一只冬眠的狐狸,乖巧精致。
靠近软榻的位置还摆放了一个巨大的铜炉,燃得正旺的木炭噼里啪啦,火旺旺的。小青同春雨搬了矮凳坐在下首做针线盒,时不时抬头查看一番,或添块碳,或扯好滑落的毯子。
菁菁推门进来,开口想邀她去园中赏梅,见房中这一片暖融融的美好画面,心中对腊梅的那一丝期待消失无踪,利落地解开身上披风,脱了鞋子就往毛毯里拱。
“还是姐姐这里暖和。姐姐,爷爷说京城来信催他回京,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京城玩玩呀?”将身子埋入毛毯中,菁菁靠在舒晴身上懒洋洋的问道。
今日祖父一早收到京中的信,眉头便锁起来,餐桌上酝酿许久,才开口说出这个坏消息。
“书院那头的假,爷爷可以同院长说明,只是这一来一去,加上游玩得两月了,也不知伯父伯母肯不肯放姐姐。”见小青递上一盘糕点,菁菁顺手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天寒地冻的,菁菁可知京城有何要紧事催爷爷回京?”舒晴的眼睛睁开,有些意外地盯着身旁贪吃的小花猫。
“不知,许是朝中有事,皇上唤爷爷回去吧!”菁菁拍掉身前掉落的碎屑,又伸手捻了块。
舒晴内心有些想去,多年未回,她想去看看苏府,哪怕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可眼下不是回去的好时机,哥哥年后要来麓山书院求学,她应当留在南郡打点。抿了口热茶,舒晴重新耷拉起眼皮,淡淡回绝了菁菁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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