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没想过诗璟会在此关头归来,遂第二日便找了借口去柳国公府。菁菁也疑惑哥哥此番因何归京,又猜测锦儿姐姐也是如此想,早早就给周府下了帖子,邀哥哥过府一叙。付小将军与柳小姐乃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姐妹,旁人虽不知,周府人确实心知肚明,故而这帖子一入府便送去了付诗璟的院子里。
周晚清站在廊下,看着传话的小厮进去义弟院子,清丽目光中闪现一丝不悦。方才被她截住的小厮回说是柳府的帖子,她虽未拆开,也知柳小姐与义弟乃是亲兄妹,但她亦深知,柳小姐与李府尹府上的小姐是结义姐妹,论亲疏,她自然是比不上的。且那日从柳小姐的话语中隐约探得出来,她是属李小姐做她大嫂的。若李小姐有意撮合,只怕自己毫无胜算。
手中锦帕被扭成麻花,周晚清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方院子,转身往母亲房里走。若无人助她,那她便自助,有父亲和大哥这层关系在,只要母亲松口说合,或许自己可以增加些胜算。
为避开薛彦文,舒晴特意嘱咐车夫挑小路驶去国公府。
一入府上,守在门口的菁菁猴急地冲上来,歉意地看着姐姐,“姐姐,哥哥他,连夜返回阳关了。”
舒晴睁大了双眼,明明昨日在凤仙楼见他还是风尘仆仆,应当是才入城就跟了过来,怎就连夜返回北境了呢?
“听闻是圣上的旨意,哥哥此番回来是送信加索要粮草,圣上知北境战事正酣,哥哥又是周家军的砥柱,收了信和指派了兵部调集粮草后,当即便派了哥哥回周家军,所以哥哥才会连夜返回。”菁菁揽住锦儿,既心疼又无奈。
舒晴这才了然,只是她担忧诗璟,昨夜在凤仙楼,自己与云香姑娘商谈时,他与子宁俩人坐在一旁,全程未曾张话。她偶尔间隙投过去视线,发现他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眼下淤青明显至极,显然是困及,如今又连夜返回,奔波上千里,也不知他俩是否撑得住。
掂了掂手中的糕点,舒晴掩过心中担忧,故作轻松道,“看来诗璟哥哥是没口福了,我早起才做好的糕点,只能便宜菁菁妹妹了。”
前一瞬还在为哥哥担忧的菁菁,即刻眉开眼笑,抢过舒晴手中的糕点,垂头猛嗅一口,如贪嘴的小花猫,陶醉自然。
诗璟既然不在,舒晴虽失落,但依旧陪着菁菁和外祖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至夕阳斜挂,方才起身回府。
又因恐再遇薛彦文,舒晴接下来的半月都未出门,每日里端坐在房里绣花裁衣,她想给自己亲手做一套及笄礼上穿的衣裳。
亲生母亲早早去世,舒晴便想象着这套衣裳是母亲借她的手给自己裁的,一针一线极及用心。
二月里的天还是寒的,暖阁里烧着炭,暖融融热乎乎的。舒晴一手扯住一片衣角,将绣好的花样展开在空中,阳光透过琉璃镜射过来,浓淡相宜的黄色腊梅有暗香浮动。满意地放下手中的布料,舒晴揉了揉酸涩的肩膀,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嘴里送,门帘突然被人掀开,冷冽的空气迅速贯入。
小青放下帘子,急急奔到小姐跟前,递上手中的信件,哈着气说有急信。
无名信封,应当是哥哥的来信。舒晴着急忙慌地拆开,一目一行,生怕漏掉一个字。自上回失踪,苏晓又过了两月才出现在世人眼中,对外宣称他是外出打猎遇袭,摔下山崖被农家所救,养了三月才出山。
苏晓所辖的县郡民众对这个秉公执法、严于律己的朝廷命官甚是拥戴,闻此皆言刘县令是有福之人。
过不久,一封弹劾的册子出现在言谏官之首的赵涛府中。又过不久,朝廷一道命令下来,在溧水任职十五年的马刺史被押回京城,苏晓被提为溧水刺史,连升三级,破了离阳建国以来官员升迁的最快记录,朝中议论纷纷。
舒晴明白,哥哥能快速得到升迁,这其中少不了外祖父的提携。信件读完,舒晴眼中竟含了泪水,双肩抖动,嘴角向上咧开,似是巨大的欢喜。
小青有些茫然看着情绪激动的小姐,掏出手帕要给她擦泪。这信是一个青衣男子自角门亲自递给她的,还仔细叮嘱她一定要亲手交到小姐手里,并说是急信,让她不得耽误。
拦了小青擦泪的动作,舒晴任泪珠在瓷白的脸上肆意流淌。十二年了,她终于可以做回苏锦了,再也不用背负着舒晴这个假名无祖无宗地过活了。
舒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上一回哥哥给她写信,说要送她一个难忘的及笄礼,今日她还在猜测,哥哥会送什么,原来是送她苏家女这个大礼。
今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唤外祖父和哥哥了。
小青呆傻地看着状若疯癫的小姐,拔腿往外要去唤秦氏。
舒晴沉在自己狂喜的思绪里,丝毫未察丫鬟的动作。
眼下离她及笄还有半月多,虽说证据已经递到了言谏官那儿,但距离大理寺重审判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之前她得稳住性子,静待哥哥翻案。只是她的及笄礼,就只能偷偷去父母坟前再做一遍了。
秦氏跟着小青来时,舒晴已收敛好情绪坐着喝茶了,信件也已扔进暖炉里烧了。
见女儿只是眼眶略微泛红,神色并无异常,秦氏狐疑地看眼小青。挨着女儿坐下,秦氏柔柔地问,“晴儿可是遇着难事了?怎地眼睛都红了?”
舒晴有些责备地瞪了一眼小青,这点小事怎还把义母给惊动了,递给秦氏的脸却是展了笑颜,“母亲,晴儿无事,方才收到墨姐姐的一封信,说她有喜了,晴儿一时高兴,便有些失态,小青不知,被吓到了,这才惊动了您。”
前些日子墨姐姐来信告诉她已有三月身孕,她未曾同秦氏说起,正好派上用场。
秦氏见她应对如流,不似说谎,便不再疑心,余光瞧见放在一旁的绣花,啧啧夸赞女儿的手艺好。
娘俩又说了会儿话,舒晴送秦氏回主院。回来的路上,舒晴脚步一拐,往后门走去,她要去同外祖父共享这天大的好消息。
柳国公自是早就得了消息,在瞥见孙女的裙摆出现在拐角之时,只低声嘱咐舒晴不要声张,一切如常静候佳音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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