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远在阳关城的苏锦收到义母来信,言宣王已亲口言明婚事作废,让苏锦过些时日避避风头再回去。
苏锦有些讶异,诗璟派人在京中传那些流言,她是知晓的,本是为了试探一番,不想竟如此顺利就退了婚事,倒是有些超出她所想。不过演戏得演全套,如今京城的人皆知她来了北境寻道士解生死劫,不如就好好在这住上一段时日,也可多与诗璟相伴些日子。
距离阳关城西北面有一处山口,常年有火龙喷出,山下有居民在自家掘井,引出来的却是滚烫热水,隐隐散发一股刺鼻味道,人畜皆不能用。有人说这是被上天诅咒的地方,也有人说这是地下阎王府的怒火,专门勾人下地狱的,村民们只得纷纷搬离,留下空空如也的石头房屋在风中飘零。后来,有一群神秘人将此处围了起来,在入口处栽种了一大片树林,说来也怪,西北寸草不生的地方,在此处却破了戒。那树木郁郁葱葱,将村子里遮的严严实实,在这片不毛之地异常突兀。有放牧狩猎之人想要进入树林牧羊打猎,总在外围遇见鬼打墙,怎么也进入不了深处,后来人们便都不来此了,只道这里已被魔鬼征用,魔鬼森林的名号就此打响出去。
付诗璟的旧伤已养的十之八九,但他总在起风天之际感觉胸口如压巨石,闷声咳嗽不断,军医束手无策,阳关城里的大夫也瞧不出毛病来。有一日,一位伙房士兵无意间提及他那过世的姥娘也曾出现过这毛病,有一回路过那魔鬼森林边上,一时踹不过气晕倒在地,醒来后见一道士模样的人正在给她扎针,不消片刻便气顺通畅。那道士还留了一瓶药丸,士兵的姥娘服用完了,再也没出现胸闷的毛病。
周泽永得知消息,立即将付诗璟寻了过来,吩咐他启程前往魔鬼森林。付诗璟拒绝,这些日子北胡骑兵南下骚扰的次数愈加频发,他怎可在此时离开周家军,留大哥和子宁迎战。
“大哥,你不必再劝,我是不会去的,至少不是现在。昨日探子来报,察可拓的队伍疑似在阳关与兖州交界的位置出现,再过两日,指不定北胡骑兵就要压境,我怎可在这关键时刻离开。”付诗璟盯着帐中的沙盘沉声道,眉眼间有淡淡的愁绪。
这么多年同北胡起战事,加之洪水与大旱连生,离阳人口锐减,他们周家军也已连续三年未曾有新兵入伍了,再打下去,阳关城危已。
周泽永的视线也追到了沙盘上,诗璟的担忧,他如何不知,只是凡事都难有两全之时。
大雪封天,付诗璟趁着大战未起之前,派人将锦儿和菁菁护送去了更安全的云阳城,并承诺平定战事后便来与她们汇合。
靖康二十五年冬,北胡骑兵再次南下,威武、阳关、兖州三路均遭到入侵。武威和阳关获得大捷,兖州失利,沿线几座城池皆被占去,兖州守兵拼死守住兖州,与三十里外的北胡骑兵对峙而立。
靖康二十六年一月,北胡汗庭派使者议和,离阳同意。北□□出的使者首领是其小可汗,靖康帝着周家军接待护送至京,并密旨责令付诗璟为护送领队。
二月,北胡使者团到达离阳边境,付诗璟带着一众周家军随周泽永迎接,很意外地,他们在北胡队伍中看见了几个略微熟悉的面孔。
“付将军,别来无恙啊!”北胡队伍中一人打马走出,朝着周泽永拱手道。
“小可汗,我是周泽永,您口中的付将军,是我身边的这位三弟”周泽永似乎毫不介意对方认错了人,手指着付诗璟给对方介绍。
“离阳皇帝给我们的回信是派付将军护送我们,没想到周将军竟也来了,是我眼拙,还望周将军不要介意。”布日固德行了个歉礼,动作傲慢,眼中毫无歉意。
周泽永微微颔首,而后退至一旁,不再言语。今日他出营迎接,也只是给诗璟撑腰,对方毕竟是北胡的继任者,若有意刁难,诗璟也是难做,若有他出面表明态度,对方多少会看在周家军的份上收敛些。
“小可汗,此去云州城路途遥远,为免将士们饥寒交迫,咱们还是早些出发,早日定下盟约,您看如何?”付诗璟朝布日固德微躬身子,出声接话道。
布日固德有些阴鸷地看了一眼周泽永,又定定望着付诗璟半响,方才出声,“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玉面将军,这虚头巴脑的礼义在付将军这里做起来,倒是格外的优雅和霸气,说话也是彬彬有礼,看来还是离阳的水土养人呐,不像咱们北胡,净养些白眼狼,大家说是不是啊!”
一片附和声响起,还夹带着呲笑声。
一旁的王子宁被激怒,他双眼喷火般看着布日固德,一手握紧剑柄,一手拽紧了马绳,青筋根根分明,似是要迸裂而出。周泽永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冲动的王子宁,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对方这一番话就是要激怒他们几个,看来这位小可汗,并不是那么想求和。
布日固德正得意洋洋地看对面敢怒不敢言的窘迫,翘首以待等着他们出手。今年察可拓军队大败离阳的飞吾军,他建议父汗乘胜追击,谁知竟被否决了,父汗还派人给离阳求和。明明是他们打了胜仗,却要低头求和,父汗还派他来商讨议和,这不仅仅是羞辱他,更是羞辱察可拓部落和整个草原的汉子。若不是父命难违,他真想撕下这伪善的面具,同对方真刀实战地打一场。
“咱们离阳素来以知礼义廉耻为做人标准,诗璟这些雕虫小技不过是离阳百姓平日里惯常做的,当不起小可汗的一句优雅霸气,不过小可汗有一句说得倒挺对,离阳水土养人,所以离阳百姓才会将生养之恩谨记于心,时刻捍卫着离阳这一方净土。”付诗璟淡淡地笑了,布日固德的意图实在过于明显,想拿身世来激他,未免有些太过于小儿科了。
布日固德愣了神,对方竟然不动怒,还能同自己谈笑风生,难怪先生说离阳人狡诈,说不定内心里正在想办法阴他呢。
一位智者模样的人上前,侧过身子附在布日固德耳边私语了几句,又端正身子朝付诗璟几人行礼,“各位将军,时日不早了,这风口天寒地冻的,咱们早些出发,也好早日达成两国盟约。付将军,您看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吗?”
男子谦逊有礼,口吻温和,三言两语便消解了有些弩拔剑张的气氛。
付诗璟顺着男子的话将接下来的进京安排和注意事项一一说了一遍,见布日固德并不反对,便挥手示意队伍开拔。
队伍走了五日便到了云阳城,付诗璟趁机派子宁离队,去护送锦儿和菁菁回京。如今离她们出走云州城已过去三月有余,拒婚的风波已停歇已久,加之柳国公近来身体急转直下,付诗璟担忧老人家想念孙女,所以打算借此机会一道护送她们回京。
为安全起见,付诗璟让子宁带着锦儿等人远远跟在后头,不叫北胡人发现即可。有周家军开阵,一路顺畅无比,只用了二十日的时间便到了京城。将北胡使者送入驿站,付诗璟安顿好周家军将士后,换了身便服便去同子宁汇合。几人在城外换了辆低调的马车,避人耳目地进城,直奔国公府。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