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到中午十二点半吃饭,包饭的一盒盒饭里面两狮子头。仓库货还剩些没弄完,下午却被安排在外面水鲜区给水鲜包装贴商标,弄得一身腥气快到时间钟,又被杀千刀的资本家拉去搬了货。

    来时没说要搬货,经理朝他俩不好意思笑,下嘴命令也没嘴软。

    三溜纯属嘴贱也没放心上就这搬货的事,所以程曳每搬趟货从他身边经过都能听见他骂骂咧咧,他自来熟的自发待车上给人递着货就行。

    下了班,三溜猛吸了两根烟骑小电驴(这电驴本来就是他的),程曳骑小黄车,一起穿过马路去下坠街地下的桌球室休息会儿,就能去这条街唯一夜场赚钱了。

    但一小白天整下来身上黏黏糊糊的,三溜自在的拉程曳去公共食堂洗澡。地下台球室的柜子里藏了两件他们的衣服,让一河这个冤种的年长大哥再去他们家里准备晚上衣服。

    好家伙,一天换三件衣服。

    洗完到桌球室,三溜上去到自己在这本来打算打长久工干服务员,老板老板娘送他的鸡公煲楼上的夹层蜗居里拿了水果十二,又不停歇的叼着烟去迢迢递给笔直躺沙发上像根竹竿的程曳大帅哥!程曳和他心情截然相反的闷声不吭把自己手机掏出来,旁边水果盘的牙签盒里倒根牙签把电话卡戳出来,安上。三溜在他旁边问:“你还不适应呢?”

    “……”程曳看他一眼。

    想说不适应不是他这样,他躺平接受了现在搬砖打工打临时工给人送酒递烟在台上唱到嗓子冒烟下台给龙姐训,但凡有一点公子气节都做不到。

    他为自己单纯不想说话选了个直截了当且有用的借口:指指自己嗓子。

    ——还没好呢。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出门前没吃江寻欢买的药。

    到了晚上十一点,四个人回合从传说中的化妆室搬着乐器和设备到方才辣妹辣哥火辣热舞的舞台上。

    他们时髦的破洞衣破洞裤破烂烂的带点low的皮衣柳钉发膏,显得格外非主流,弯着腰驼着背拖着东西置身穷奢极欲里辛辛苦苦地拖,蓦地觉得自己心酸又乞丐。

    想当一个独具一格的有钱有闲的自由乐队很难,如果表面追不到那就追求灵魂。天太热了,不还有句心静自然凉,除了金回,其余三个都天赋异禀对这种纸醉金迷“不感冒”的低头开始好像有年复一年时光过去的熟练试音,周遭一切吼上天的喧闹都没听见。

    程曳站三溜身边,不放心的黑鸭舌帽下的漆黑的眼都表现出了不放心,以及从骨子散发出的没法更改的摆烂的随便吧。

    三溜给他看的发毛,然后眉毛一竖,不想他看了的假炸毛,说他们前天大前天就猜出你这人的嗓子吼不了几天歌了,一河让他练他也练的挺勤,昨天就能上,昨天晚上还复习了,几首teo他抓的住,手腿都没断的能打拍子呢!

    “你高音也不咋地。”程曳用哑嗓子说。

    “什么?!”三溜问。

    程曳背着吉他又回头,皱眉:“你pitch也不咋地。”

    “你他妈才bitch呢!”

    三溜猝不及防爬上程曳的后背,程曳被拉的胳膊一歪,吉他带差点掉了,三溜像个泥鳅趴他后背,他转身扒拉他——

    一河他妈无奈起来自己都骂,眉头皱成蚯蚓:“你俩他妈给老子分开!”

    “……”

    三溜陡然梦回,这话说的像他以前高中的秃头老班似的。

    他妈又不是基佬。

    ……

    ……

    狂欢到凌晨三点结束。

    三溜嗓子干的不行,微波炉在他喉咙眼和肚子哪块烤,具体哪块他说不上来了,世界一切都很乱很闹,他其实他妈也没很喜欢这样疯狂,不如回去睡觉。

    大家一起回去睡觉。

    一河和金回吃了教训在三溜在吧台上待着喝水时递来了润喉茶,三溜咋咋呼呼说:“我以前连弹几个小时的琴下来感觉我脑子要不能转了,我手要抽筋废了。”

    可惜一河金回和三曳没人愿意听他抱怨或感慨,各个无情地回后面休息室旁边卫生间,背包裹或卸妆。

    玩rock大多时候主旨要随性,他们都很随性,走前拍拍三溜的肩就走了。

    喧闹后是孤独。

    三溜想e并且不想别人管他,连给钱老板都不想鸟的趴着桌,被在卫生间打电话又卸妆完了的背着吉他包的程曳拍拍肩,然后拎着胳膊大力的带走了。

    “……”三溜想黏在一个人的身上死啊,他觉得他现在或许缺一个能听他废话的漂亮女票,然而程曳已经不再豪了,也没人信他的装逼了。

    三溜问:“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他以前没事一天要问这句话三百遍,程曳家里出事后他就没敢再在他耳朵边问了,因为经历过天堂掉地狱,还要顽强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说这话。

    程曳从来没说,他就也一直不敢说,今天一下吐露出了。

    他停下来,感觉身边万物黑化,世界一瞬安静。

    但程曳是走着的,脚步没停,回头看他一眼,凉凉地幽幽地问:“你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三溜一蹦蹦到他身边,欲言又止张几次口。

    到小电驴面前。三溜那个老板老板娘给暂住的蜗居就在这附近,于是小电驴今晚又要被程曳骑回家。

    三溜插着兜等他先走。

    程曳搬着小电驴出来,突然瞥头看他说:“我想我老打临时工的意义是什么。”

    白天打临时工,晚上赚另一份临时钱,两个工资加一块不少,挥洒年轻极致的精力忙碌到累死累活但值得,好像很符合他现在突然落魄的状况。

    要匆忙到死。

    可他开始不想这样。

    人一旦轻松安稳点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他日子还没转折他就又胡思乱想了。

    有点飘。

    又确实想这样真的有点没未来。

    未来是他有时逃避有时不逃避的课题。

    想到好的了就不逃避。

    他不想打临时工了,这事痛苦又怀着希冀的琢磨了好几天。

    跟乞丐蹲百乐门观望好一阵。

    人无措时还不如活在什么都没有,所有不发达的时代,不会很局促,自己很没用。

    程曳低头开锁,放好自己的吉他包,跟他淡淡说:“我想找个教人弹吉他的活,长久的,咱俩找找吧。”

    ……

    陈芩在十点多,十一点多十二点多,三个时间点给程曳打电话,程曳都没收到。

    到工作结束了程曳拿着卸妆水油进去,开机了三溜给的手机看到了这三个电话挺莫名和烦躁。

    他这时间点都在工作,之前跟陈芩说了,不信她忘了。

    拨回去,他怕大他两岁的这表姐在这点睡了,拨下去响起的第二声就想关。没关成,陈芩几乎秒接。

    她仍在担心他昨天在出口被堵的事,但程曳已经看成过去式。

    她和自己母亲一样爱操心,小事化大,即使是大事,她也不可预判且没能力保护得了他。

    程曳耐着性子听她说话,她说隔壁江寻欢可靠,可以借她身份之便晃成个梧市一带熟熟的老实人。

    程曳用哑的风烛残年的声音说江寻欢昨天给他买了各种治嗓子的药。

    程曳这人有点大逆不道,年纪没差二十的基本都直呼其名。

    “那你怎么表示呢?”他表姐急。

    程曳又很烦。

    他开水龙头冲了下在洗手台上沾到水渍的另只手道:“她现在在睡觉我不能大晚上买一堆水果敲她门让她吃点?”

    “好吧。”

    程曳顿了顿:“你怎么还不睡?”

    “你他娘我夜猫子!”陈芩在那边突然气焰嚣张。

    “……”

    程曳不尊重她的原因大概是她也没什么当姐姐的形。

    回去睡觉。

    程曳躺在床上,觉得整个骨头都快散架了。

    明天白天没班。

    啊,今天。

    程曳十一点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时,江寻欢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赴周岚的约到大三桥逛一逛街,玩一玩,买买衣服。

    周岚又不打算找工作了,江寻欢庆幸自己没真在意她这句话。再过半月马上要开学了,周岚说:“马上就是社畜了姐妹。小学数学也很难教。”

    “我喜欢的小同学越在高年级数学越不好。我能当数学老师也算逆风飞翔了,现在还有很多人觉得女孩不擅长理科。”

    江寻欢努努嘴:“但我年轻时候,数学真不咋地,从初中开始就盼望着我能及格就行……”

    她在地铁上,江寻欢的旁边嘎嘎笑。

    周岚和陈芩的性格有一半像在自来熟,性格独立自我,不在意他人目光。所以,陈芩当时说她二十岁好没出过梧市她不信,后来才发现她所说的出梧市是去外地工作,她一年能跑大江南北,海外最少六趟。

    家庭背景雄厚,也够她造的。

    程曳……应该是她的小穷亲戚。

    到商场里的化妆品柜台,周岚又提起程曳那个帅哥,问她昨天有没有碰面。

    江寻欢没把他“送花”这事告诉她,囫囵点头:“没,我跟你说第n次了,我俩真的很少碰面。”

    碰面的次数堪比她高中情窦初开的时候跟暗恋对象说话,一月有十句就是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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