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外科医生?”

    林予舒坐在纪铖的车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驶来的车流,突然发问。

    纪铖偏头望了林予舒一眼,从方向盘拿下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天生的外科医生。”

    林予舒不禁莞尔,侧身望着正开车的纪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客观来讲,林予舒是一个复杂又矛盾的人,身上同时具有做外科医生的特质和致命禁忌。

    林予舒足够沉着冷静,从第一次上实验课起,不管场面有多血腥可怖,周围人的尖叫声有多此起彼伏,她握手术刀的手都不会迟疑颤抖,常常被老师称赞果敢利落,是个做外科医生的好苗子。

    可林予舒身上也有做外科医生的大忌——共情能力强。一看到病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想要不遗余力地救治他们,而忘记了自己在顽劣的病魔前有多渺小。

    纪铖见林予舒久久不发声,十指交缠地牵着她的手,轻声鼓励到,“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外科医生,不许怀疑自己。”

    林予舒苦笑,看着纪铖认真开车的样子,忍不住贬低自己,“可是我太不理智冷静了,只要患者还有一线生机我就不想放弃,完全没办法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我面前终结。”

    趁着红绿灯,纪铖把车停下来,认真捧着林予舒的脸,“宝贝,你最近工作得不开心吗?”

    林予舒头抵在他胸口,惆怅地叹气,“我在学医时怀揣着救济苍生的雄心壮志,可当医生后我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如果是上大学的我看见现在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样子,一定会唏嘘不已。”

    纪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为什么这样说?”

    林予舒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道:“我的精力太有限了,没办法为每一条生命负责。这让我很难过,却又让我大松一口气。”

    纪铖轻揉她后脑的发丝,“宝贝,很抱歉我不是医生,没办法完全体会到你的感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不必追求事事完美,只要尽力了就不会有人怪你。”

    林予舒从他怀里探头,“我以后去做学术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不用值夜班、做手术,每天都会有更多的时间陪你。”

    红灯倒计时归零,纪铖不得不重新发动车子,目视前方,“无论你是想做医生还是做学术,我都会尊重你。”

    待车子在笔直的马路上平稳前行,纪铖又迫不及待地抽出一只手握紧林予舒的手,“但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发自内心的,会让你开心愉快,而不是为了我被迫妥协放弃,不情愿地做出改变。”

    林予舒怔了怔,“你不是总抱怨我工作忙不主动联系你么,难道就不希望我换一个更轻松的工作?”

    纪铖捏了捏林予舒的掌心,笑着告诉她,“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从来都没想过干涉你的职业选择。”

    林予舒感动不已,试着和他探讨更加现实的问题,“我妈妈说结婚后总有一个人要多为家庭做出牺牲,这样的婚姻才会长久、幸福。”

    纪铖挑眉,“真的吗?那我们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做出牺牲吧。”

    “我会出石头,你出什么?”纪铖语气轻松,自顾自地猜测,“你好胜心这么强,一定会出布吧。”

    林予舒一脸严肃,“别闹了,我没有在开玩笑。”

    纪铖笑声爽朗,“好啦,林医生不用纠结职业发展了,以后我会留在家里专心做你的全职先生。”

    林予舒微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愿意为了我而牺牲事业?”

    纪铖嘴角微翘,“这是娇夫最大的梦想。eon(拜托),这个世上除了我妈谁会真心喜欢工作?我之前那么努力工作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不工作。”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林予舒很少听纪铖提及自己的母亲,好奇地问:“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冷漠?

    疏离?

    傲慢得不可一世?

    脑海里最先浮现的都不是什么正面的形容词,纪铖不想让林予舒还没见到未来的婆婆就闻风丧胆,随口说了一个中性的特征,“视工作为命的女强人,我现在要是想要联系她还需要通过她的助理预订会议时间。”

    “啊?”林予舒想象不到和自己的儿子都不能随时联络该有多忙,对纪云女士的形象更加好奇了。

    纪铖回头望了林予舒一眼,认真又恳切地告诉她,“不用担心,我和我母亲完全相反。我很没有上进心,也没有远大的理想。好像没和你说过,为了不离开从小长大的芝加哥,在整个漫长的申请季,我只申请了一所大学。也许你觉得这没什么,但这在美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读书和工作区别很大。”

    读书需要交钱给学校,工作能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

    工作越多,赚得钱也就越多,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赚够了钱,尤其是当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赚取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时。

    纪铖顿了顿,“我喜欢的是hiphop,不是做hiphop相关的工作。”

    林予舒十分不解,“既然你不喜欢工作,为什么还把公司取名为workholic?”

    纪铖坦然,“工作会麻痹情感,忙起来就没空想你了。”

    两人都沉默了。

    林予舒望着车窗外愈发熟悉的街道,失神放空了一会儿。

    车子顺利驶进林予舒家的小区,纪铖缓缓将车停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下,没来由地开口:“我当初参加《rapking》节目也根本不是为了红,只是想让你意识到我有才华,能给你有保障的未来,不是某个单纯靠着信托基金在club里混日子的二世祖。”

    “信托基金?!”

    这个陌生又高端的词汇,林予舒忍不住尖声重复了一遍,“你有信托基金?什么也不用干,每个月就有钱定期打进账户的信托基金?”

    “jesuschrist”,纪铖瞪大了双眼,比林予舒还震惊:“不然你以为我在中国无所事事的那一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予舒:“我以为你每天上台演出是有钱拿的。”

    纪铖捏了捏她一本正经的脸,解释道:“我当时拿的签证只允许我在中国花钱,不允许我赚一份钱。”

    林予舒忍不住偏头打量纪铖,“知道你有信托基金后,我觉得你更帅了。”

    纪铖笑意舒展,捏着她娇俏的下巴,“是不是在下次求婚前,我要不经意地让你看到我账户上的数字。”

    “那我会当场单膝跪地,求着让你娶我。”

    林予舒立即解开安全带,猛向驾驶座的纪铖扑过去,“我不想努力了,你娶我好不好…”

    纪铖立刻绷紧身子,握着她的肩,牢牢抵住,“别过来。”

    主动亲密反被拒绝,林予舒不满地耷拉着唇角,“你不爱我了?”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纪铖单手扣着她的后脑,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上轻嘬一下,慵懒的嗓音难掩无奈,“我爱你,但现在不是证明我爱你的好时机。”

    四片唇瓣相碰,轻轻的一吻浅尝辄止,勾的人心痒痒。

    林予舒探身凑近纪铖帅气的脸庞,“爱我为什么不让我抱。这么晚了,外面又没有人。”

    林予舒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里面住的都是老教职工或他们的家属,晚上十点后就鲜少会有人在院子里闲逛。

    纪铖无奈地攥着林予舒的手,指向不远处电线杆上的摄像头,“它比人还可怕。”

    他们藏匿在一颗粗壮的榕树下,区区摄像头算得了什么。

    林予舒满不在乎,急切地凑近他的唇角,“又不会有人24小时都盯着看。”

    纪铖沉声:“万一呢。万一刚好有人看到我们了怎么办?”

    林予舒鄙夷,“你好胆小。”

    他们都快三十岁了,又不是还是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害怕小区里住着的高中老师们抓到他们早恋。

    纪铖看着她闪耀的眸子,坦白道:“我遇到你以后才变得这么胆小,生病就会去医院,检查出胃病就立即戒酒,想体验的极限运动怕出意外也不敢去做,就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林予舒刚感动不过三秒,就听到纪铖冷静地说:“我们在车里做什么,这种监控摄像头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在树下,也能看清楚车子抖动,很容易猜到车里的人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林予舒狐疑,“难道你喜欢这个视角的片?”

    看着纪铖铁青的脸,林予舒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在车里,你对我百依百顺,温存时的吻又柔又欲,迟迟不愿下车。”

    纪铖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冷声:“我要是有这个癖好,就不会把行车记录仪拍到的东西都删了。”

    “行车记录仪?”

    林予舒对车子一窍不通,自然也不懂这些车上的配件。

    她浑身一颤,“都拍到什么了?”

    纪铖眼角带着狡黠的笑意,故意凑近林予舒脸颊,微微偏头,低沉的嗓音就落入了她红晕的耳,“能拍到的都拍到了。我的宝贝在镜头里像只波斯猫,身姿柔软,傲娇又迷人,我看了一遍就血脉偾张,全身滚烫到受不了。”

    听纪铖这么一说,林予舒来了兴趣,没羞没臊地说:“我也想看。”

    纪铖像逗猫一样,手指轻挠她的下巴颏,拖着眷恋的嗓音,“我都删干净了,你试着想象一下当时的场景吧。”

    看林予舒撅着嘴不高兴,纪铖忍不住逗她,“我想起来了,好像还留了一份备份。”

    林予舒的双眼立刻放光,“在哪里?我们一起看好不好嘛~”

    纪铖偷笑,得意地挑眉,“备份在我的脑海里。今晚你来我梦里,我们一起看。”

    林予舒这只傲娇的猫被踩了尾巴,气得咬逗弄她的手指,“你看的时候怎么不叫我!”

    “嘶——”

    纪铖吃痛,抽出濡湿的手指,“你刚做完去泡热水澡了,哪有心情看。”

    林予舒控诉:“那你怎么就有心情看!”

    纪铖抱屈,“天地良心,我怕忘了行车记录仪有拍到别人不能看的东西,才立刻去删。只是没想到越看越入迷,连进度条都没舍得拉一下。”

    纪铖描述得越动人,林予舒就越想看,撇着嘴闷闷不乐,“都怪你!删这么快干嘛!”

    纪铖委屈巴巴地启唇,“难道你以为我想删么,还不是为了让你安心。“

    理论上确实只有纪铖一个人看得到这些,他保管妥善自然不会泄露。林予舒对纪铖有信心,但他不想留下任何隐患,拍到的所有东西删的干干净净,自己都没留下任何备份,

    “好了,快点回去吧”,纪铖下车替林予舒开门,“已经太晚了。”

    门刚一开,料峭的春风就钻进了车缝,林予舒捂着眼睛,“好痛,有沙子飞进来了。”

    纪铖立刻弓身查看,“宝贝,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的肩头就多出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攀着他。

    纪铖心疼地凑近她的眼睛,“沙子在哪里…”

    话音未落,他的唇就被林予舒咬住。

    意识到被骗,纪铖没好气地捏她的细腰,“你很想在车里?那我们回别墅。”

    林予舒怅然地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再不回家看看,我都要忘了家里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纪铖俯身含住她圆润的耳垂,“那你撩拨我干嘛。”

    林予舒仰着头,手在他心口画圈,“我想亲亲你。”

    被娇滴滴的声音勾的心神荡漾,纪铖定了定神。

    纪铖:“这里不行!”

    林予舒:“daddy~”

    林予舒很懂纪铖暗爽的点在哪里,只要像只小野猫一样甜甜唤他,立刻就会缴械投降。

    纪铖闷哼一声,眯着眼睥睨,“再叫一遍!”

    “爸!”

    “嗯?”纪铖愣了一下,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中英互译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

    纪铖弯腰去抱座位上的林予舒,“宝贝,你一撒娇我就拿你没办法。”

    林予舒捂着脸,“爸,你怎么来了?!!!”

    林启东气得胡子乱颤,“林予舒,给老子滚下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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