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铺子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 而是钱家嫡女,钱蔚儿。
钱家在江南,虽然不及苏家的首富地位, 但也是首屈一指,钗环首饰生意做得很大,连京城都有钱家的首饰行。
钱蔚儿和苏玉音每次见面,总少不了暗自较劲,但表面上, 又不至于撕破脸。
钱蔚儿满头珠钗, 站在台阶之上,被日光一照, 都有些晃眼。
苏玉音抬手挡了挡, 有些烦躁。
钱蔚儿却笑了起来:“玉音,真巧啊。”
苏玉音放下手, 道:“蔚儿, 你能不能别每次在头上插那么多珠花,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你珠花多吗?”
钱蔚儿点头:“是啊。”
苏玉音:“……”
极少有人会让苏玉音这个作精说不出话来, 钱蔚儿算是其中一个。
苏玉音打量了钱蔚儿一瞬,她打扮得极其花哨,以苏玉音对钱蔚儿的了解, 当对方想憋足力气干些什么的时候, 便会这样打扮。
苏玉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钱蔚儿抬手一指身后,笑道:“这是我新买的铺子呀!”
“你买的!?”
难怪了,上好的紫檀木都能堆在门口,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苏玉音有些奇怪, 道:“你家在江州的生意, 不是做得好好的么?何必要到孟县来?”
钱蔚儿转了转身前的秀发, 道:“哎呀,江州好些的首饰行,早就被我家拿下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所以才来孟县玩玩。毕竟,孟县贫瘠,若是在这儿都能把首饰行开好,那才叫本事呢!”
如果说苏玉音是个作精,那钱蔚儿就是个戏精,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表演我过得比你好。
苏玉音问:“你打算卖些什么?”
钱蔚儿答道:“既然是开新铺子,自然是卖我家最好的货品啊!”
苏玉音“哦”了一声,道:“那你等着关张吧。”
钱蔚儿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道:“苏玉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玉音面无表情道:“你家的珠花、簪子,在江州都不是人人都买得起,还敢拿到孟县来?你做买卖前,都不花心思了解一下孟县吗?”
钱蔚儿有些不服,道:“同样的货品,拿到孟县来,我自然会改良,用不着你提醒。”
钱蔚儿一贯是个不服输的,苏玉音也懒得再跟她多说,便敷衍地点了下头,道:“行吧,那我先走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
“你!?”
钱蔚儿见苏玉音说走就走,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钱蔚儿的丫鬟红果,见苏玉音已经走远了,便道:“小姐,咱们进去吧,这外面天寒地冻,小心着凉了。”
钱蔚儿哼了一声,道:“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以前在江州,生意比我做得大,不过就是借着苏家的势,如今到了孟县,我还会输给她不成?”
红果见钱蔚儿气鼓鼓的,便道:“小姐,孟县贫瘠,又看不出什么前景,您何必非要来这里做营生呢?”
钱蔚儿面色顿了顿,道:“你懂什么,这孟县现在虽然穷……日后,可说不准呢。”
自从钱老爷听说,苏家给孟县捐钱造桥,便起了要来孟县发展的心思。
钱蔚儿打听到林凇然也要来孟县找机会,便率先一步,从她爹那里接下了开拓孟县营生的活儿。
钱蔚儿抬眸,看了看苏玉音的绣坊,又转过身,看向自家的门脸。
她唇角微微扬起:“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
江州,府衙。
知府杨大人,正坐于厅堂之中,慢悠悠地喝着茶。
他头发花白,眼尾褶子微显,笑容和善地对广安知县关泓道:“关大人,顾大人的文书,你已经看过了吗?”
关泓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回杨大人,已经看过了……顾大人文书之中提到的几名犯人,确实是我广安县出去的……”
杨大人笑了笑,微微颔首:“那便好!顾大人这次,不但帮江州和广安抓到了犯人,还顺便凑齐了孟县修桥的人手,实在是好事一桩!”
关泓勉强笑了下:“杨大人说得是。”
杨大人捋了捋胡须,笑道:“果然后生可畏啊!顾大人来江南时日尚短,平日里本官事忙,也没有太多时间指点他,你是江南的老人了,有空便多帮帮他。”
关泓忙道:“顾大人毕竟是去年的状元郎,又是受了京中的指派,才来到孟县的,下官何德何能,怎敢指手画脚?”
杨大人知道他这是推托之词,便道:“无论顾大人是因什么缘由,来到这儿,他既然到了江南,便是本官的人,关大人无需见外。”
关泓面色顿了顿,又立即堆起笑容:“是,下官记住了。”
一刻钟后,关泓出了江州府衙,径直上了自家的马车。
关夫人在马车里等候已久,见一脸怒气地上来,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关泓气得拍了下坐凳,道:“老匹夫!就会动嘴皮子!他居然让我去帮顾青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痴人说梦!”
关夫人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好端端的,为何杨大人突然让老爷做这些?”
关泓气不打一处来,道:“那顾青昀本就是状元出身,老匹夫觉得顾青昀来了江南,便是京中给了他天大的面子,样子当然要做足。再加上,顾青昀又娶了江南首富的孙女,手里握着不少银子,他自然要上赶着去巴结!”
关夫人皱了皱眉,道:“杨大人此举,难道仅仅是为了巴结?”
关泓面色微滞,忽而看向关夫人:“夫人的意思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杨大人很快就要致仕了,按照朝廷的规则,杨大人离开知府一职前,可以推举下一任知府。
如今,江南十几个县城中,广安县无论看人力还是财力,都是最强的一个。
关泓身为广安知县,也一直颇得重用。
况且,关氏一族,还有人在朝中高位,也能照拂关泓一二。
关泓对知府的位置志在必得,但当他今日,看到杨大人开始在意顾青昀,便开始不平起来。
关泓沉声道:“那顾青昀自京城下放,又娶了苏家的女儿,占尽了风头!苏家现在就能给他银子修桥修路,日后,若是苏家倾全家之力帮他,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苏家若想用银子给顾青昀砸出个官,倒也不是难事。
关夫人却道:“老爷别急,那顾青昀能娶苏家的女儿,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路么?”
关泓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夫人自袖袋之中,掏出一份帖子,道:“老爷,您瞧,这是苏夫人派人送来的帖子,邀我去茶楼一聚呢。”
关泓有些奇怪,问:“苏夫人?哪个苏夫人?”
关夫人掩唇笑道:“就是苏槐的夫人,罗氏。”
关泓略一思忖,才想起苏家还有这么个人。
关泓对苏家之事不算太清楚,但也听说过,苏槐此人并不得苏老太爷青睐,在苏家也只管些无关紧要的生意。
关泓道:“就算罗氏是苏老太爷的儿媳,他们夫妇在老爷子面前不得脸,你结交了也没什么用处。”
关夫人低声道:“老爷莫急,就算苏槐不得苏老太爷的心,不还有苏家大公子么?”
关泓顿时想了起来,茅塞顿开:“你说的是苏文扬?”
关夫人一笑:“不错,罗氏是苏文扬的生母,苏文扬又是孙辈里最有可能继承苏家的人,无论如何,我先去会一会罗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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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茶楼。
罗氏和苏玉娇早早便到了。
丫鬟给她们上了茶,又退了出去,罗氏连忙让苏玉娇将雅间的门关好,以免被人看见了。
苏玉娇问:“娘,您之前认识关夫人么?”
罗氏抿了口茶,道:“不认识。”
苏玉娇有些疑惑:“既然不认识,为何要约她?这迟迟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咱们摆架子!”
罗氏瞥她一眼,道:“摆架子又如何?只要能帮咱们,就算是一日,我也等!”
苏玉娇叹了口气:“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舅父他们如今生意难做,一家子人都束手无策,您去找广安知县夫人有什么用?”
自从苏家与罗家切断关系之后,无论是江南商会,还是上下游的合作伙伴,都见风使舵,逐渐离他们而去。
罗运达原本做些染布坊、绣坊的原料生意,被众人一挤兑,索性单独花钱,自己开起了染布坊和绣坊,还不到三个月,便血本无归。
罗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对于她而言,苏家二老不待见自己,唯有娘家才是她的依靠,于是,她便积极联络城中贵妇,请她们帮忙,可大部分都清楚苏家的情况,也不敢给她好脸色,于是,罗氏便将注意打到了江州城外。
罗氏道:“玉娇,你可知这广安知县,有什么特殊之处?”
苏玉娇想了想,答道:“听爹说,广安的税收仅次于江州,那广安知县,莫不是个能人?”
罗氏一笑,将她拉过来,在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苏玉娇诧异了一瞬,喃喃:“还有这层关系!?”
罗氏点头,她笑的得意,道:“你以为,广安知县是靠自己,才得到这个位置的?还不是靠京城里那位的照拂!你瞧着吧,等知府杨大人下了,这整个江南,八成会握在广安知县关大人手上!此时不巴结,等他上任,可就晚了!”
罗氏这么一说,苏玉娇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苏玉娇又道:“娘,等见了关夫人,您打算怎么办呢?”
罗氏沉声道:“权利和财富是分不开的,他们当官的,看起来威风,许多事情做不得,许多银子拿不得,但我们罗家可以!如果能谈成联盟,我便让你舅父一家迁去广安,重新开始。”
罗家在江州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若是挪去广安县,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过了不久,关夫人便带着丫鬟小厮,欣然而至。
关大人虽然生得尖嘴猴腮,但关夫人却面容姣好,一副吊梢眼,看起来风情万种。
罗氏与她见了礼,又吩咐小二上最好的茶。
关夫人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罗氏。
这罗氏的长相顶多算是清丽,也不知是如何哄得苏槐服服帖帖的?
关夫人嘴上虽然没说,但心底却有些瞧不上罗氏这般踩着原配上位之人。
罗氏殷勤地将茶端到关夫人面前,堆上一脸笑:“关夫人一路辛苦,打算何时回广安县呢?”
关夫人笑了笑,道:“今日晚些就回了。”
罗氏一脸惋惜,温言道:“那着实有些匆忙,本欲请关夫人一同进膳,只怕也得下次了。”
关夫人敷衍地笑了声,又道:“苏夫人今日请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哎呀,瞧我这记性,见到关夫人太高兴,都忘了正事了。\"
说罢,罗氏便对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立即呈上了一个锦盒,罗氏亲自接过,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匹极其精美的丝绸。
这丝绸呈水红色,柔软细腻,一看便知不可多得。
关夫人秀眉微挑,随即问道:“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罗氏道:“我娘家一直在做布料生意,之前在江州,一直与苏家合作,在商会中也小有名气……我兄长听闻,广安之繁华不亚于江州,便想去广安试试开铺子。”
罗氏说罢,将锦盒向关夫人的面前推了推,笑道:“这只是一点见面礼,还望夫人笑纳。”
关夫人坐着没动,她轻轻笑了声,道:“苏夫人太客气了,令兄也是江州有名的商人,来我广安开店,我们自是欢迎,这礼物就不必了。”
罗氏忙道:“日后到了广安,还要请夫人多多关照呢!”
说罢,罗氏伸手,翻开丝绸一角——那丝绸下面,摆着一排璀璨的金元宝。
关夫人面色微动,笑意浓了几分,道:“苏夫人这般,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罗氏一听关夫人语气松动,连忙将锦盒塞给了对方的丫鬟,笑道:“既然见了面,就是朋友了,关夫人可别见外。”
关夫人半推半就地收了罗氏的东西,语气也热情了几分,道:“听闻苏家与罗家闹了些不快,苏夫人这般为娘家着想,若是苏家二老知道了,岂不是为难?”
罗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唉……我也是没办法,谁叫我侄儿得罪了苏家大小姐呢?”
关夫人想了想,问:“苏夫人说的……是前面那位的女儿?”
罗氏作出一副可惜状:“可不是嘛!玉音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嘛,还算是乖巧,后来便被宠坏了……”
关夫人轻笑了声,道:“不过,这苏小姐似乎确实得苏老爷子喜爱呢,听说苏老爷子爱屋及乌,还帮新姑爷捐银子修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罗氏道:“是真的……我公爹一贯宠着玉音,要什么给什么,倒让关夫人见笑了。”
关夫人悠悠笑了声,道:“哪里会见笑?我广安县羡慕还来不及呢!”
此言一出,罗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关夫人这是拐着弯,让自己出银子支持广安县了。
罗氏虽然是苏槐的夫人,但手里能用的银子有限,可如今若要广安知县照拂罗家,便只能先将这事应下来。
罗氏硬着头皮道:“日后我兄长去了广安,关夫人若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差遣一声便是。我儿文扬也时常去广安,若是关大人有空,也可上门拜会。”
关夫人笑着应声:“如此,那便太好了。”
说罢,她主动拉起了罗氏的手,道:“苏夫人,罗家之事你不必担心,令兄来了广安,我可以将他引荐到商会去,一定会顺利的。”
罗氏见关夫人给了准话,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便多谢关夫人了。”
说罢,罗氏又面露担忧,道:“可我家那位大小姐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从中作梗啊……”
关夫人一笑,道:“苏小姐在江州虽然颇有名气,但到了官宦妇人圈子里,还是个新来的,翻不起什么浪花。”
罗氏听了,唇角微勾:“既然如此,还便交给关夫人了。”
关夫人坐了不久,便离开了。
苏玉娇蹙眉道:“娘,这关夫人也太贪心了,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提日后支持他们的事,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罗氏也有些不悦,道:“要不是苏玉音那个死丫头,我罗家哪里会落到这个境地?如今你舅父要去广安做生意,若是没有官府的人引路,只怕境况比在江州也好不了多少,关夫人既有所求,也必不会耽误咱们的事……等你舅父重振旗鼓,咱们再想法子摆脱他们!”
苏玉娇点了下头,道:“嗯,也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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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玉音在孟县筹备的绣坊,最终定名为锦绣阁。
苏玉音本来觉得这名字有些俗气,但经过和几名绣娘讨论,她还是接受了。
不为别的,只因孟县穷苦,但凡男子,都期盼有锦绣前程;若是女子,都希望有锦衣华服。
“锦绣”二字,恰好能担得起百姓们的期许。
苏玉音从这名字上得到了灵感,便唤来翠珍,道:“将装潢的方案拿来,我再看一遍。”
片刻之后,翠珍便将装潢的图册呈了上来。
苏玉音翻了几页之后,便道:“将这些昂贵的用料,全部去掉,替换成普通的。”
翠珍听了,有些奇怪:“小姐,这些不都是您喜欢的材料和颜色么?为何要换成普通的?”
翠珍知道,苏玉音一贯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如今这番调整,倒让她有些奇怪了。
苏玉音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锦绣阁的门脸在装潢,内院也在收拾。
绣娘们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不仅日日打扫,还主动布置了起来。
王大嫂手巧,用粗线织了不少小动物,用绳子拴在了门口,有小狗、小猪、小老虎凳,但凡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抬手捏一捏,童趣十足。
而小梦则亲手缝制了彩旗,彩旗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院子里,看起来十分喜庆。
余下几名绣娘,则合力编了一副地毯,摆在了迎客区。
苏玉音看着即将筹备好的锦绣阁,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以前在江州,她也自己开过铺子,但不同的是,祖父和祖母总会想方设法地帮她,而这一次的锦绣阁,完完全全是自己一手打理的,意义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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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六,开张大吉。
这一日,锦绣阁门□□竹炸响,艳红红的一片,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众人纷纷驻足,忍不住探头看去——
“这又开了间什么铺子啊,这么热闹?”
“听说,是知县夫人开的绣坊,是卖绣品、卖衣裳的。”
“门口那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买三送一?这是什么意思呀?”
姑娘们还在奇怪,王大嫂便走了过来,她笑吟吟道:“买□□一的意思是,只要买了三件衣裳,其中最便宜的一件,就不要钱。”
姑娘们面面相觑,惊喜道:“还有这等好事!?”
王大嫂点点头,道:“当然来,快进来看看吧,若是来晚了,好的就让别人挑走啦!”
几位年轻的姑娘一听,也顾不得许多了,便争先恐后地进了锦绣阁。
王大嫂招呼完一波客人,便又去迎另外一波。
“这位夫人,您真是有眼光啊,咱们锦绣阁今日第一天开张,就迎来了您这样的贵客,快里边请!”
“老夫人当真身子骨康健,应该买一身鲜亮的衣裳,叫旁人都瞻仰瞻仰您的风采!”
王大嫂本就是个自来熟,这左右逢源的本事,在揽客一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余四位绣娘,都待在绣坊里面迎接客人,小梦见王大嫂忙得不亦乐乎,也跑过来帮忙,可小梦生性腼腆,见了熟人都说不出几句话来,更别提招揽陌生人了。
她踟蹰地站在锦绣阁门口,面前人来人往的,想学王大嫂的样子邀她们进铺子,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苏玉音站在不远处,看到此景,便走了过来。
小梦见苏玉音来了,连忙福了福身子:“夫人……”
苏玉音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窘迫,问:“想学着揽客?”
小梦抿唇,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擅长,但是她愿意好好学。
苏玉音笑了笑,道:“我教你一句百试百灵的话,一定能将人拉到我们店里来。”
小梦一听,连忙附耳过去。
苏玉音低语了几句,小梦诧异极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夫人……这样真的能行么?”
苏玉音一挑眉:“试试不就知道啦?”
小梦点了点头,便往长街的方向走了几步。
她见到有两位姑娘,一边向前走,一边看向锦绣阁。
小梦壮着胆子上去,开口:“姑、姑娘,锦绣阁今日开张……”
两人不为所动,没有理会小梦,继续向前走。
小梦见她们马上要离开了,便鼓起勇气,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们来都来了!”
此言一出,姑娘们微微一愣。
其中一位姑娘下意识道:“是啊,来都来了……”
另一位姑娘问:“今日开张,可有什么优惠啊?”
小梦见两人停下了步子,忙道:“今日,买三件衣裳,送一件衣裳,可以和别人一起凑的!很划算!”
两位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道:“都到门口了,不如进去看看?”
“好!”
于是,两人便手挽着手进去了。
小梦第一次揽客成功,心中雀跃极了!
夫人说的话,果然有用啊!
小梦的信心充足了几分,她又转过头,继续揽别的客人——
“夫人,来都来了,进来看看罢!”
“这位大姐,看看也不吃亏,您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若是不进来,岂不是白跑一趟?”
小梦将“来都来了”这句话,颠三倒四地说,居然还拉到了不少客人。
渐渐的,她脸上的羞涩一点点褪去,变成了明媚的笑容。
翠珍在一旁看着,小声道:“小姐,小梦的进步真快呀!”
苏玉音一笑:“这可是祖母教我的,没有人能拒绝‘来都来了’。”
这可是揽客之时,胜利的关窍啊!
就在这时,“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响,将苏玉音和翠珍都惊了一跳。
苏玉音抬眸看去——声音是从对面的钱氏珍宝行发出来的。
钱氏珍宝行门口,也张灯结彩,中门大开。
苏玉音瞪大了眼:“之前怎么没听说,钱蔚儿也选了今日开张?”
翠珍也十分疑惑,道:“是啊,昨日还悄无声息的呢!”
苏玉音轻哼一声:“肯定是为了与我抢客人!”
而对面的钱氏珍宝行里,钱蔚儿正在训话。
钱蔚儿今日打扮得格外隆重,她满头珠钗,光耀夺目,郑重其事道:“今日是我们钱氏珍宝行开张的日子,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街上的客人拉过来!”
“是!”
伙计丫鬟们便倾巢而出,奔向长街,招揽客人。
丫鬟红果站在钱蔚儿旁边,小声问道:“小姐,您既然要与对面同一日开张,为何又要比她们晚半个时辰呢?”
钱蔚儿秀眉一挑,道:“若是同时开始,怎么能显出我的厉害?等苏玉音的场子热起来,我再将她的客人抢走,这才叫本事呢!”
红果:“……”
有时候,她实在不懂自家小姐的脑回路。
钱蔚儿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了自家铺子门口,她要亲眼看看,苏玉音如何输了这一局!
另外一面,苏玉音嫌铺子里太吵,便也让翠珍把椅子搬了出来,好巧不巧,坐在了钱蔚儿对角。
两个死对头离得不远,一打照面,都露出了做作又虚伪的笑。
钱蔚儿甚至冲苏玉音招了招手:“玉音,你也开张啊?真巧啊。”
苏玉音翻了个白眼,道:“不巧,你是故意的吧?”
钱蔚儿一撇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玉音下巴微抬,盯着她的眼睛,斩钉截铁道:“蔚儿,你在学我。”
“我学你!?”
钱蔚儿差点儿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学你!?”
钱蔚儿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从来只有别人学她,她怎么可能学别人!
她要的是把苏玉音比下去,而不是紧跟其后!
听到苏玉音这么说自己,简直是奇耻大辱!
钱蔚儿涨红了脸:“你别瞎说!不过是因为今天日子好,我才选择今天开张的。”
苏玉音一脸笃定地看着她,道:“我来孟县,你也来了;我开铺子,你也开铺子;我开张,你也开张……这不是学我,是什么?”
钱蔚儿额角抽了又抽。
她告诫自己,如果发火,只会显得正中下怀,于是便压了压怒气,道:“你可真会开玩笑,我怎么会追着你学呢?我来孟县,不过是为了扩展家族的营生……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
苏玉音笑了声,道:“那好啊,咱们各凭本事!”
这语气有几分轻蔑,让钱蔚儿更炸毛了。
苏玉音说完,便自顾自端起了茶杯,不理钱蔚儿了。
钱蔚儿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也装模作样地捻起一块糕点,送入了口里。
但两人都不动声色地,盯着长街上的揽客情形,心中暗自赌咒,希望对方拉不到客人。
负责揽客的绣娘、丫鬟、伙计们,自然也卯足了劲儿,要给自己的主子争脸,于是一个个都花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王大嫂一个顶俩,但凡被她盯上的客人,几乎没有能离开了,多半会被她引入锦绣阁里。
而小梦虽然还有些脸红,但她一改之前的羞涩,连嗓门都大了几分,逐渐吸引了更多的客人。
红果也十分卖力,她甚至将钱氏珍宝行里面的珠花拿在了手里,递给路人们看。
苏玉音见两边不分伯仲,便唤来翠珍,道:“去,告诉大伙儿,今日开张,赚来的利润,拿三成分给她们!”
翠珍讶异了一瞬,今日这么多客人,分出三成的利润,可是不少啊!
但翠珍没敢质疑苏玉音的决定,连忙将消息传到了锦绣阁众人的耳朵里。
揽客的和干活的,劲头都更足了,一时将钱氏珍宝行压了下去。
钱蔚儿一看自己这边有些泄力,便将红果招来,道:“告诉他们,咱们的珠钗买五支送两支,今日给双倍工钱!”
红果连忙将这消息告诉了众人。
于是,所有人都如狼似虎般地揽起了客人。
本来街上的气氛很好,但两边抢人越来越厉害,便有不少客人都绕道走了。
苏玉音皱了皱眉,道:“钱蔚儿,你这是恶性竞争,会把市场搞坏的!”
钱蔚儿瞥了苏玉音一眼,道:“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苏玉音又道:“谁要你学我的?”
钱蔚儿气鼓鼓:“我没学你!没有!”
苏玉音轻哼了声,道:“这样下去,不但我们都得亏本,还可能把客人吓跑。”
钱蔚儿虽然心里不服,但她观察了一会儿,也承认苏玉音说的没错,便道:“你说怎么办?”
苏玉音思忖片刻,道:“我原本是买三件送一件,现在改成三件衣裳,送一支珠花。”
“什么!?”钱蔚儿不悦道:“凭什么不是买三支珠花,送一件衣裳?”
苏玉音指了指自己的铺子,道:“就凭我的人比你多!”
钱蔚儿:“……”
顿了顿,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分账!?”
苏玉音道:“扣除成本之后,七三分账。”
钱蔚儿问:“我七你三?”
苏玉音秀眉一挑:“当然是我七你三!”
钱蔚儿一拍椅子:“为什么!?”
苏玉音理直气壮:“这主意是我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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