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巫婆招魂于许宅之外,奴仆告之管家,管家星夜禀告婵娟,说:“我见那婆子引着幡子围着宅子打转,嘴里念叨着:陈万里归来,魂归来兮,速速归来!外头好些人在看呢!”

    那个登徒子还没找到家门么?

    婵娟眯起眼睛,轻笑一声,不当一回事道:“随他们去!”

    “哪有招魂招到别人家门口的!”老管家眉头紧锁,见小主子折了荷杆,一派天真地玩着水,不禁重重一叹,接着道出厉害,“老奴上前询问,他家刁奴甚都不说明,只说魂招不回来,要咱家好看呢!凭啥要咱家好看?和咱家相关吗?再说那等刁奴,这般强横,若不是出自豪强之门,便是来自权贵之家。沾惹上这种人家,可如何是好?”

    “莫怕!”婵娟敛了笑,抬头看着老管家,挺直了脊背道:“你只管去打听打听,是哪门哪户?”

    老管家闻言心中一松,眼睛一亮,轻快道:“不用去打听,老奴晓得是哪家。此间知府便姓陈,他的独子就叫陈万里。此子风流浪荡,他那花花太岁的名儿,在外行走的,没几个不晓得的。就是如此,老奴才担心。他那般名声,咱府里又有两个未嫁的小娘子。他弄出那等仗势,天晓得图谋什么!”

    “管他图谋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婵娟凝视这管家,语气坚定道:“你只管守好门户,管好家里上下人等,其他的不用担心。”

    “是!老奴定会尽心尽力,管好上下奴仆。”老管家挺直后背,大声回道。

    “下去吧!”婵娟摆手道。

    等人走远,婵娟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有一撘没一撘的玩着水。

    走路带风的老管家侧首一望,都给愣住了!小主子到底晓不晓得,知府对他们这种商户人家,意味着什么?

    老管家去值班房里嘱咐了一番,又亲自跟着巡夜的下人将府中内外视察了一遍,才回房歇觉,却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门上又送来一张帖子。这一回,倒不是邀自家姑娘上门赏花的,而是来借花的。

    这焦家,怎么也围着自家打转?

    老管家使人去打探了焦家的情况,亲自拿了帖子给小主子,并道:“那焦家几番相邀,怕是有所图谋。我着人打听了焦家的情况。那焦太太是个寡妇,带着独子过活。她是望县杜知县的妹子,儿子也中了举。以她的身份,何必折节下交咱这等商户人家?必是有所求的。求什么?咱家除了钱财,就是……”

    老管家望定小主子,不再明言,转而说道:“这花若借给焦家,恐焦家会借答谢往来。大姑娘,这花借,还是不借?”

    “不借!”婵娟眯着眼,冷笑几声,哼道:“送她家!选上上品送!不就是几盆花嘛!还省得人再还回来。至于谢不谢的,就免了。若有人上门,就说,就说我闭门礼佛,为父兄小妹祈福,不见外客。”

    “要是焦太太亲自上门来谢呢?”

    “不见!”婵娟没好气道。

    婵娟料那焦家所图谋的,不过是钱财。或许为了合理地图谋钱财,连人也要一块儿图谋了。

    “你去打听打听那杜知县的官声如何。”婵娟想了想,又道:“还有他的家眷,平日里什么做派。”

    开门做生意,一年三节的,阎王小鬼都得打点。

    老管家管着这一摊子事,对杜知县的行事做派还算了解,回道:“杜知县寒门出身,从县丞做起,搁洪州十七八年没挪窝。这十几年里,他官声不盛,恶名不显。他这个人,谈不上老实忠厚,也不失当官的本分。只要该他的不少,也就相安无事了!”

    婵娟听明白了,杜知县是一个贪财不作恶的“好官”!算是有操守的!

    “他护短吗?平日里对焦太太如何?”婵娟问道。

    老管家摇摇头,回道:“老奴不知!只知他有个小女儿,十分善妒。原先定了本城守备的儿子,因他收了两个通房,就退亲了。后来,她又跟个举子定了亲,只因人在文会上找了个知己,又跟人退亲了。老奴私以为,没有杜知县纵容,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婵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小女儿是当家太太生的吗?杜知县的父母可还在世?”

    “杜三姑娘是嫡出。杜知县的父亲已是去了。他是丁忧后升为知县的。至于母亲,应不在了,否则该接了来才是。”老管家猜测道。

    嫂子厉害,又无父母相帮,一个小姑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行了,我知道了,快把花送去吧!”婵娟往椅子上一靠,打着哈欠说道。

    焦杜氏得了花,心思却不在茶花会上了。她一心想着怎么去道谢,怎么跟人说到人家里招魂的事儿。

    她一面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一面把一屋子宾客都晾在那儿,没工夫搭理。要不是有谭小妹帮着招待,不知道要把客人冷落到何种地步,更不知道要把人得罪到何种地步!

    好在,她能请来的人,身份都有限,都是平日里捧着她的。

    谭小妹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心道:“焦姨,你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是遇着事儿了吗?”

    “没,没,我没遇着事!”焦杜氏笑着摇头,将眼睛撇向一边的山茶花,指着道:“你看看这几盆花!你看这盆,这花颜色深的,我就没看过这么亮眼的。来,看这盆,这花朵大得跟莲花似,花瓣绕的跟盘蛇似的。再看这盆,你看着花瓣多的,还有六个角呢!这盆更是,这颜色美得更美人面似的,粉里透红,这一轮一轮的,数数,有十八轮呢!我在知府家里见过一盆色儿没这么好的,都要上百两银子呢!你说许大姑娘送这礼,叫我怎么受得起!”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谭小妹吁了口气,劝道:“她既送了,您就收下。这再贵重,不就是一盆花嘛!说值多少银子,都是人作兴起来的。就像那香,说是多么多么的难得,在晓得制的人眼里,又值什么!她给我姐添妆送的香,要拿出去卖,就值三四百两银子呢!我娘叫我手脚麻利点,脑子机灵点,眼耳通达点,到时也挣这么份添妆来。”

    “哟!”焦杜氏倒抽一口气,问:“他们生意人家的姑娘,手面都这么宽么?”

    “别的生意人家的姑娘怎样,我没见过。杜家两位姑娘,都是这样的,把银子当沙子撒!”谭小妹扫了一眼焦杜氏,低眉问道:“焦姨问这个做什么?”

    “嗨!我这不是怕嘛!就怕她是冲我兄长来的!她向来手面宽,我就放心了。过会子,我上门给人道个谢,今儿多亏你了!像你这般好的姑娘,谁家娶了你,就是谁家的福气。”焦杜氏说话间,给人倒了杯送客茶。

    谭小妹一走,焦杜氏来不及收拾家里,只倒腾了下自个儿,就挑了几样礼物,直接去许家。

    老管家让管事嬷嬷出来招待,按婵娟交代的说辞拒客。

    焦杜氏满心以为这回能见着杜大姑娘,没想人压根不想见她,甚至还躲着她。

    她不知就里,只惊出了一身冷汗,颤抖像无处不在的湿气,包裹着全身。

    这已是陈探花离魂的第五日了!再不把事儿办成……

    “你,”焦杜氏的嗓子紧得发不出声,清了又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说:“无,无,无论如何,咳,都要见你们姑娘一面,人命关天的事。”

    “太太别吓我!”管事嬷嬷拍着胸脯,“嚯!我家大姑娘那般乖巧,怎会沾上人命关天的事!不可能!”

    “你是来讹人的吧?”管事嬷嬷抬起下巴,厉声质问。

    管事嬷嬷一脸凶相,焦杜氏的腿肚子都在打抖,挺直了脊背,反问道:“我犯得着讹人吗?你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老婆子见过的人多了!没见过没脸没皮攀结人的!更没见过攀结不上就污蔑人沾惹人命的!”

    “你!”焦杜氏拍案而起,指着管事嬷嬷,喘着粗气,想着还要求人,扯了几次嘴角才扯出一个笑,吞了吞口水,好声好气道:“劳烦嬷嬷通禀一声,误了事,不是你担待得起的。”说完,抻着脖子坐下。

    管事嬷嬷端坐着,动也不动,盯着墙壁,一脸平静道:“没头没尾的,恕老奴通禀不了。”

    焦杜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先去跟杜大姑娘说一声,她见不见的,是她的事。”

    管是嬷嬷遣了丫头去问,没一会儿,丫头回来,附到嬷嬷耳边,轻轻道:“大姑娘说了,就算是人命关天,也死的不是咱家的人。”

    管事嬷嬷闻言一笑,让丫鬟给人换一杯茶,和气道:“焦太太,还请回吧!我们姑娘累了,要歇了。”

    焦杜氏见此,坐不住了,托盘而出道:“嬷嬷!这几日你们府外是不是天天有巫婆来招魂?你可知那陈万里是陈知府的儿子?你家姑娘五日前是不是上了宝华寺?还跟陈公子对了对子?”

    “上宝华寺上香有罪?对对子有罪?”嬷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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