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起身去给老爷揉肩。”
“我该把自己炖的莲子羹端给他。”
“我该再离他近些,装作无意地去多碰碰他……”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桌面上。
姚青绶理解吴夫人放不下身段,道:“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
吴夫人沉默半晌,终是点点头:“好。”
经过一早上的观察,姚青绶对吴校尉的喜好有了点眉目,不就是古灵精怪的娇气美人嘛。
“我们不能进行同质化竞争。我们要在这个基础上,充分利用您的优势,打造出最适合您的路线。”姚青绶总结道。
“首先,我们先把人从小妾手里抢回来。”
吴夫人端着一碟芙蓉糕朝小妾的院子里走。
“夫人怎么来了。”本来在墙根处坐着躲凉的小丫鬟忙上前去拦。
跟在吴夫人身后的丫鬟玉晴也被姚青绶交代了任务,当下就清咳一声,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让姨娘出来迎接夫人。”
小丫鬟张大了嘴,这还是那个泥人脾气的夫人吗?她刚想再说什么,就被玉晴瞪了一眼,吓得连连行礼,道:“奴婢这就去。”
吴夫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接走进院中坐下,一刻钟过去了,那小妾才姗姗来迟,柔柔弱弱地一福身:“夫人,老爷正在休息,妾身在伺候老爷,故而迟了。夫人贤良大度,应当是不会怪罪妾身的吧?”
“老爷在休息吗?”吴夫人淡淡道,“正好,你就在这好好反省不敬本夫人是什么罪名,不必去打扰老爷了。”
“夫人!”那小妾也吃了一惊,泥菩萨这是吃错药了?
“夫人让你反省,你听不懂吗?”玉晴冷笑,“姨娘就在这好好待着吧!”
“第二步,充分展现夫人的优势。”
吴夫人坐在床沿,掀开床帘,见着了沉睡中的吴校尉。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柔柔描画着男人的眉眼。在触碰到他鬓角的一缕白发时,停下了动作。
她老了,他又怎么可能还年轻呢?
“你怎么来了?”吴校尉恍恍惚惚睁开眼,见着床边的人是吴夫人,有些惊讶。
吴夫人温柔一笑,道:“我今天在小厨房做糕饼,恰好做了芙蓉糕。突然想起在燕北的时候,我一次生病了,无理取闹,就是想吃,老爷就亲手给我做。”
吴夫人端起白净的骨瓷碟,上面的松软的糕体上,厚厚地抹上了一层水红色的糖,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吴校尉坐起身来,靠吴夫人近了些,今早嗅到的香气又再次袭来。典雅端庄着,又不失俏丽。
“你用得什么香?怪好闻的。”
吴夫人假作惊讶,抬起袖子闻了闻,道:“是吗?我一向不喜欢那些东西的,大概是莳花时沾了些花木的香气吧。”
“是吗?”吴校尉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中,“原来夫人是花中仙子啊,才遍体生香。”
“老爷不信吗?”吴夫人学着姚青绶教的样子,含笑看着面前人。
“最后,忘记你的年岁,吴老爷爱的是俏丽少女。”
她一双描画的圆溜溜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吴校尉心下一动,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时的样子。时日已远,他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也记不清吴夫人视作珍宝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痒痒的,这完全不是四十岁妇人的模样,分明青春正好。当年……当年她应该也是这个模样吧?
吴校尉伸手,像今早去拉小妾一般,将吴夫人拉入怀中:“那我今晚去瞧瞧夫人的花。”
……
“夫人为什么要拒绝老爷呢?您天天盼着,不就是盼他来吗?”玉晴气得直跺脚。
姚青绶也不解,疑惑地看着在发呆的吴夫人。
吴夫人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幽幽道:“因为那不是我啊,不是现在的我,也不是从前的我。我想要他爱我,不是我表演出的事事合心的虚假人物……”
吴夫人勉强一笑:“抱歉,我让您白费心了。”
“没有。”姚青绶想给她一些安慰,“您现在很漂亮,我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
“对。”吴夫人露出个灿烂的笑,“我在变好,为了自己变好。”
“虽然很失礼,但是下官还是不得不提。”姚青绶恐怕之后都没什么见吴夫人的机会,只得硬着头皮讲,“贵妃娘娘那里……”
吴夫人点点头:“我记得的。”
姚青绶舒了一口气:“夫人远在燕北时,贵妃娘娘都记挂着您,乃至于催促吴老爷调回京城。您的话,娘娘必然重视。”
吴夫人却有些不好意思:“您过誉了,我不过是娘娘的表姐,小时候有些交情。自我去了燕北就没有联系过娘娘,那次娘娘突然联系我,也吓了我一跳。入京之后,我也只是节庆日子能入宫给娘娘行礼,远没有您想得那样在娘娘眼里有分量。”
三年前,吴临风只是闻家军里一个小小参将,如果吴夫人与贵妃也只是普通表亲关系的话,他凭什么在三年时间里扶摇直上?贵妃又凭什么在闻家出事前将他一家摘出来?
当初到底是谁首告,现在已然不可知。但是按张其立的说法,吴临风在其中起了大作用,他拿着证据拉拢了不少人,作证定死了闻征有谋反之意。
小参将,去哪里得到那么多证据呢?
姚青绶将自己的猜想和闻于逢说了,总结道:“吴夫人那里想来是得不到更多信息了,我会想办法接近吴临风。”
闻于逢想了想,道:“给闻家定罪的最重要的证据是一封书信,据说是我父亲写给林志叔的,要他收拢部下,准备造反。但是林志叔并不承认他收到过这封信。”
“假信……”姚青绶喃喃道。
“这些假的证据,吴临风是从哪里得来的?”闻于逢皱起了眉头。
姚青绶抿起嘴唇:“我或许,有办法知道。”
瞧着姚青绶摆上桌面上的药,闻于逢下意识地离桌子远了些,一副敬畏的模样:“不是说不用强的吗?武将应该没有文官那么容易拷打的吧?”
姚青绶点点头:“所以,这次用的药和上次不同……”
书房的灯火影影绰绰照出个人影,吴校尉独自一人整理着公文。如今刚刚入秋,夏花未落,秋菊已开,浓郁的花香随着秋风送入书房,一时间连端到鼻下的茶杯里茗香也嗅不到了。
秋风忽地有些大,吹灭了几根蜡烛。
吴校尉暗骂一声,喊了两句下人,没见人来,只好自己动手点灯。待蜡烛重燃后,他一转身,却瞧见一个男人站在他的书桌后。
“你是谁?”吴校尉警惕道。
姚青绶抬起头,阴恻恻地看着他:“三年而已,你就忘了我是谁了吗?”
吴校尉头有些昏沉,脑子迟钝,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瞧着眼前有些模糊的人影,高大、冷峻,一张如同神祗般俊美而有压迫感的脸。
“将军……闻将军!”
“真好,你竟然还记得我。”
吴校尉吓得冷汗直流,他想跑,却发现自己连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
厉鬼,他是厉鬼!他来索命了!
“将军,你放过我,不是我害你啊,你放过我!”
姚青绶一步一步走向他,吴校尉见她迫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真的不是我,将军啊,我也是被人利用,迫不得已啊。我要是不做,我也会跟其他同僚一样被杀啊。”
“利用?你还想冤枉其他人吗?”姚青手停下了脚步。
吴校尉抖如筛糠,连连摇头:“不是啊,是刘贵妃,是她派人给我送了一个作假高手,是那个王麟学您的笔迹写了那些东西啊。”
“王麟?”
“对对对!”吴校尉连连叩首,“他现在在护国寺出家,我见过他,他现在叫思空。冤有头,债有主。您去找他啊!放过我吧!”
姚青绶走向烛台,吹熄灯火。
火灭的那一瞬间,吴校尉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这幻药的效果真让人吃惊。”闻于逢从墙后走出,心不在焉的,随意找了个话题。
原来他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他十三岁那年闻府被抄家灭门,一场大火烧死了生来显贵的闻少将军,也烧光了他人生中所有的美好。他恨过、怨过,哪怕最后杀尽了仇人也不能平息这团从当年燃烧到如今的火焰。
黑暗中,温暖的躯体贴近,那是个温暖至极的怀抱,闻于逢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
“姚小姐。”
“一切都会变好的。”
姚青绶自重生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原来,闻家真的是冤枉的,她不必违心也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
只要把闻家的冤情澄清,闻于逢就可以继续做他的将军公子,天下就不会乱,而她也能过自己的安稳人生了。
姚青绶手臂更加用力,她好累,她真的好累,两辈子了,她不想再和谁争,不想再和谁抢。日后……反正太子并不喜欢她,这辈子只要她不去争,必然不能嫁进东宫。
所有事情都会改变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姚青绶语气坚定,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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