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集合完毕,在捕头的带领下,跟着姚青绶骑马朝护国寺飞奔。
天色越来越暗,距离姚青绶三人在护国寺外遇袭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这样长的时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救人。姚青绶有些害怕,她怕到了护国寺什么痕迹也看不到,更怕看到谁的尸体。
“报!”先行的差衙已经纵马回来了,“前面发现十几具尸体。”
姚青绶心里一紧,一把丹蔻折断在手心:“是……是什么人的?有没有人穿着太医院医士的制服?或者穿蓝色外袍的?”
今日她出门穿的是太医院的制服,而林魏二人都穿了水蓝色的袍子。
“没有,都是些穿贴身短打的人,看起来不像山匪,倒像是什么有组织的。”
姚青绶舒了一口气。
捕头却皱紧了眉头,在天子脚下,死了那么多的人,要是不能破案,他岂不是要吃挂落?
“既然小姐要救的人没事,还请你回去吧。”之前捕头他只以为这位小姐夸大其词,毕竟天子脚下谁敢来劫道?没想到,竟然会遇到死了十几个人的大案件。现在,他实在怕这位贵小姐也出事了。
“我想亲自去看看。”姚青绶不放心。
“这……”捕头面露难色,“血糊糊的,别吓着您。”
“没关系,我要自己看看才能放心。”
姚青绶坚持,捕头只好让两个衙役跟着她去现场。
“小姐你放心了吗?”衙役问道,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着那些尸体都觉得发怵,没想到这么个柔柔弱弱的贵小姐能这么淡然。
姚青绶点点头,她已经仔细看过了,确实没有那三人的尸体。
“那我们护送您回去吧。”衙役道。
她不知道那三人会去哪里,但现在既然他们都平安无事,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想去护国寺看看。”
或许那三人去了护国寺。就算他们不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保不准那些杀手是为了闻家案子来的,说不定他们会对思空下手。
姚青绶骑在马上胡思乱想着,转眼就到了护国寺。她刚踏上石阶,就听见了一阵钟声,穿破林障云霄,惊起飞鸟。
石阶上的僧人停下了脚步,低声念了句佛。
姚青绶身体一僵,这是……这是寺里有人去世了。她飞快地朝护国寺奔去,跑进大门,拉着一个从院内走出的僧人问道:“是谁没了?是思空吗?”
那僧人甩开她的手,一脸警惕:“这位施主如何得知?”
是思空。
姚青绶如坠冰窟。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断了。
“这位女施主,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是思空师兄圆寂了的?”那僧人疾言厉色。
衙役们忙上前拉开僧人,道:“寺外出了事,这位小姐是报案人。”
“什么?”那僧人一脸惊讶,“寺外也死了人吗?”
衙役点点头,问道:“我们还在调查。寺里这场凶杀,你们有谁目击到杀人凶手吗?是不是穿着贴身短打?”
那僧人摇摇头,道:“不是,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有三个人闯进思空师兄的禅房。一个看起来十五六的,是个领头的,穿着深绿色的绸衫,另外两人都是水蓝色的袍子。”
姚青绶猛然抬起头,看着那僧人。
忽地,她想起自己去衙门报案时,捕头说找不到京兆尹。那时候距离她和闻于逢互换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思空,京兆尹……
姚青绶跨上自己的马,纵马疾驰向京城。她直直朝吴校尉府而去,要是……要是她的猜想成真……不,不会的。
然而,到了吴府,未去敲门,她就听见了从府里传出的哭号。
所以,思空被闻于逢杀了,吴校尉被闻于逢杀了。现在不见了的京兆尹,还有许多被林志那张名单上的人,可能都难逃一死了。
哈,姚青绶已然可以肯定,闻于逢带着记忆重生了,他根本不屑于当什么将军公子,也不在乎真相。他只想再次造反,他只想杀死所有仇人和会妨碍他的人。
那知道了这么多关于他的隐秘的自己呢?
姚青绶想起闻于逢问她要不要一起浪迹天涯,所以……所以那些好听的话都是为了骗她走,为了将她捆死在他的船上,不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姚小姐。”有人在低声喊她。
姚青绶回头,是魏鸣,魏鸣一把将她拉入小巷,问道:“姚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姚青绶不回答,死死地盯着闻于逢。
“我和姚小姐有话要讲,你们先走。”闻于逢道。
等魏林二人离开后,闻于逢朝姚青绶走过去,姚青绶下意识地往后退。
“姚小姐,你这是……”
“你是不是什么都记得?”姚青绶质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于逢目光躲闪。
“闻于逢!”
“是,所以你跟不跟我走?”
“跟你去造反吗?”姚青绶苦笑。
“郑家江山气数已尽。我能夺走一次,也能夺走第二次!”
闻于逢逼近,一字一句问:“我再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不跟!”
闻于逢停下了脚步,他换回身体前,刚收到宫里赐婚的旨意。姚青绶回到自己的身体后,必然是看到了圣旨和宫里的赏赐的。她不跟自己走,是因为她还想当太子妃吗?哪怕知道了结局,还是毅然地选择了那个废物太子,而不是自己这个未来的赢家。
“那个太子有那么好吗?”
姚青绶没有心思与他闲扯,开门见山问:“为什么杀思空?为什么杀吴临风?”
“姚小姐,闻家死了四十七口人,闻家军因牵连被杀的人更是成百上千。”闻于逢咬紧了牙关,“这么多血债,难道一道圣旨洗冤就能偿还吗!”
“血债只能血来偿!那些叛徒欠我们的血债,我要他们用命来偿!那个昏君欠我们的血债,我也会再次讨回来!”
姚青绶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单纯,呵,她从来没有懂过面前的人,哪怕当过一世的对手,她也没看懂过他。
她活该输,活该输给这人两次。
“所以,你现在要杀我吗?”
姚青绶看着闻于逢的眼睛,终于将这个青葱少年和以后的暴君对上了号——他们本就是一个人,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多可笑幻想。挡在他王图霸业前的所有障碍,都会如同上一世那些被推平摧毁的城池一样,被他抹杀。
“我不杀你。”
闻于逢转身离去。
姚青绶牵着自己的马,慢慢往承恩公府走。
天已然完全黑透,街上却没有多少灯火。明明吴家已经被远远留在了身后,可是她仿佛还是能听见那满院的哭声。
“小姐,你去哪了?”李妈妈守在门口,一见着她就跑了上来。
“小姐哟!你都马上要嫁进东宫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嫁进东宫?”姚青绶喃喃道。
上辈子,她嫁进东宫是在一年之后,所以,是闻于逢做了什么,让这件事提前了吗?
姚青绶本打算在这一年中彻底解决这件事,这样这辈子她就不必嫁进东宫了。可是,哈,闻于逢真是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所以,闻于逢不杀她,他已经给她打造好了牢笼。嫁进东宫后,就算她知道未来如何又怎么样?皇室内帏敢干政吗?
上辈子如果不是林隐霜刺伤末帝,她绝不可能那么快掌握权力。
这辈子……姚青绶苦笑,无所谓了,嫁太子?亡国?如她曾与闻于逢所说,她只是这广阔天地间微不足道的浮萍飘絮,又有什么力量去改变一切呢?她的戏份已然落幕。
夜风卷过,留下了今年入秋以来的第一片落叶,结束了这一年的热烈与希望。
或许,还将结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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