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觉得她是“自己人”,此刻是要痛打落水狗,于是欢欣道:“太子妃但讲无妨,你尽管说出真相,诸位殿下自会为你做主。”
刘贵妃却没他那么放心,道:“还是先由证人说吧。这个证人既然是东宫旧人,免不得要被太子妃所影响。”
“娘娘是觉得儿臣要说什么胁迫证人改口的话吗?”姚青绶道。
皇后是清楚东宫当日之事的,这个曼娘是因为对林隐霜下毒,所以被处死的。如今既然活转过来了,心中少不得怨气恨意,若由得她信口胡说,自己母子再难清白了。
皇后立刻道:“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卑贱女子,和出身世家、知书达理的元妃,谁的话更可信,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青绶,你先说吧。”
姚青绶道:“献祥瑞之事,与妾有关。”
一石击激千层浪。
老王爷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刘贵妃冷笑道:“你既承认了参与刺杀,还有什么可辩白的?给本宫拿下!”
姚青绶回眸,扫视着想要来擒她的太监,目光冰冷而具威仪,几人都缩着手脚不知所措,不敢近她的身。
“如此大事,贵妃娘娘何必着急定论?难不成是想冤枉谁吗?”姚青绶侃侃道,“是妾向太子殿下引荐西北路御史的,九穗稻米,这可是丰年吉兆,妾如何能隐瞒呢?”
姚青绶话锋一转,道:“但,向妾引荐曾御史的却另有其人。”
话音刚落,二皇子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毕竟被姚青绶坑得多了,一种“自己要被坑了”的熟悉感觉几乎在那一瞬间就涌上了心头。
“向妾推荐曾御史的,正是二皇子。”
果不其然!他又被这个女人坑了!
“明明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二皇子口不择言。
姚青绶轻蔑一笑,道:“确实,曼娘是我命人送到二皇子府上的。”
皇后和太子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他们拿不准姚青绶到底要帮哪边,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帮助曼娘假死,并将其送到东宫的敌人那边。
“这都是因为……”姚青绶走近二皇子,“二殿下曾经告诉妾,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对妾动了杀心,妾必须想办法自保。”
“住口!”皇后拍案而起。她就知道,自当日雪天跪宫门之后,姚青绶就和他们母子彻底离了心。可她万万没想到,姚青绶竟然胆大包天到联合外人来陷害他们。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简直是失了心智!”皇后下了命令,“拖她出去!”
“皇后息怒……出身世家、知书达理的元妃说的供词当然是最可信的。”刘贵妃用皇后刚刚说过的话反击了回去。
她松了一口气,果然,谁能咽下杀身之仇呢?
“所以,你就选择大义灭亲,将皇后和太子的密谋揭发,是也不是?”刘贵妃总结道。
她又朝向几位老亲王,捂着胸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道:“本以为今日唯一大事就是问清昨夜陛下遇刺的真相,没想到,还牵扯出如此丧心病狂的灭口之事。本宫实在心惊,还请各位王爷做主。”
姚青绶转头瞧向正演得热闹的上首诸位贵人,道:“娘娘误会了。皇后娘娘待妾如亲生,太子与妾更是琴瑟和谐,妾怎么会被这种伎俩挑唆呢?”
“妾只是想知道,二殿下究竟想做什么。他说,他需要一个可能会知道东宫隐秘的人。”
姚青绶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曼娘身上,曼娘莫名地一惊,不敢与她对视,顺从地低下了头。
“恰逢林良娣急病,妾忽生一计,于是与曼娘商议,让她装病脱离东宫,到二殿下那边去打探消息。”
众人均没想到,这背后竟然会有这种曲折,一时噤声。
而二皇子则是被姚青绶出神入化的撒谎水平震惊到无言,正绞尽脑汁找她的漏洞想反驳。
太子也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姚青绶的话是对自己有利,当下就站了出来,道:“正是如此,此事隐秘,只有孤和太子妃知道,连母后都不曾告知。”
姚青绶瞟了太子一眼,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上道。
姚青绶继续说道:“却不成想,曼娘还没能给妾带来什么信息,二殿下就又找上门来,说西北道有祥瑞。”
“妾不疑有他,毕竟二皇子可能嫉恨兄长。但在妾眼中,天下之人无人不敬爱陛下,这等天降祥瑞以嘉圣上之事,妾本以为二皇子当是不会做手脚的。”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想一箭双雕,既刺杀圣上,又陷害太子!”
“你胡说!”二皇子暴怒,一拳打向姚青绶。
姚青绶微微侧身,这拳落在不甚要害的肩上。她夸张地痛叫一声,顺势倒在地上。
一瞬间,殿中就乱了起来。在场的太监宫女忙着将二皇子拉开,又忙着去查看姚青绶的伤势。
姚青绶方才所言是故意激怒二皇子的,只要他被怒火冲昏头脑,就再难去冷静思考闻于逢与他共谋时留下的漏洞。而场面只要乱起来,方才对太子和皇后的“三堂会审”就再难继续了。
果然,皇后也瞧出了机会,当下就令侍卫进殿将二皇子控制住:“二殿下得了疯病,把他带去后殿,别把人看丢了!”
皇后起身,想亲自来扶坐在地上的姚青绶,被刘贵妃抢先一步。
“快传太医。”刘贵妃吩咐道。
她握着姚青绶的小臂,将人扶起,在她耳边低声道:“何必呢?你与太医院医官有染,皇后心知肚明,你就算豁出命去帮他们母子,日后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
“娘娘。”姚青绶借着行礼道谢的机会侧身靠近刘贵妃,只让她一人听见自己的声音,“于医士离开京城前告诉我,海棠丹……会死人的。”
刘贵妃脸色瞬间苍白,怨毒地盯着姚青绶。
姚青绶不理她。
当日姚青绶被推入水中,她就在想是谁要害自己。
那太监打着皇后的旗号,在那么多人面前叫走她,分明是陷害皇后。
加上那太监口口声声说是“与于医士有关之事”,想来幕后之人是想用此事做手脚,想闹出些东宫丑闻,可又嫌这等桃色绯闻用处不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成“皇后为掩饰东宫元妃不贞之事而杀人灭口”。
有能力、有动机的人着实不多。
“青绶,你没事吧?”太子关切地问道。
姚青绶摇摇头,报以微笑:“妾身无事,只是这些人着实可恨,妾到今日才知道当初推妾下水的人竟然还留着性命,实在气愤。”
那人本来被皇后下令处死了,可是闻于逢一心想给姚青绶寻个公道,就命人将其救下。
姚青绶此刻倒不想什么公不公道的事情了。谁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被救的?他又会不会知道祈香楼的事情?这人必须马上铲除。
至于是谁害的自己?是不是刘贵妃?
姚青绶不甚在意,反正在座都是迟早要被自己或者闻于逢一并打包去当阶下囚的人,何必在此时计较长短。
太子听了姚青绶的话,也明白此人是个隐患,他若随意攀污,自己也难以分辩。而且,万一……真是自己母后下令杀人,那岂不是让青绶与自己离心。
“此等早已该死之人也能拉到堂上做供,真是可笑。”太子道,“拖下去,处死!”
“慢着。”一位亲王站了起来,“此事到现在也只是太子妃一人所言,如何就做了定论,忙着杀人?”
“殿下是要听曼娘做供吗?”姚青绶问道。
亲王有些迟疑,但此时确实再无旁人可以对此事有什么说法,于是点点头,朝曼娘道:“此事重大,你要说实话!”
曼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本不是什么坚毅的人,这接二连三的突变早就把她的魂吓飞了。她悄悄抬头瞧向姚青绶,姚青绶也正瞧向她。
曼娘咬了咬牙,磕头道:“方才太子妃所言全是真的!奴婢跟在二皇子身边,她以为娘娘和奴婢是要帮他害太子殿下,所以什么都不避着奴婢,那刺客……那刺客也是二殿下安排的!”
皇后笑道:“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了。”
“就算如此……”刘贵妃本想说,就算如此,姚青绶和太子也有失察之罪,必须受罚。可是她刚说了几个字,就发现自己身体酸软,无力动弹了。
这本来是姚青绶借着刚才接触的机会,在她身上弹了些当初对付张其立的药。可经过刚才姚青绶那一吓唬,刘贵妃瞬间觉得自己中毒已深,惊恐地瞧向姚青绶。
姚青绶关切道:“贵妃娘娘不舒服吗?是否需要太医?”
“你……你……”刘贵妃艰难地抬手指着她。
姚青绶微微笑着,食指状似无意地擦过双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贵妃恨得牙痒,但只能乖乖闭嘴,忍着一身的麻痒,道:“本宫无事,既然事已明了,就全部交由皇后娘娘处置吧。”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送走了各位亲王,带着太子和姚青绶往皇帝寝宫走。
如今,不仅化险为夷,还可能可以借此打倒一个太子的劲敌。母子俩都十分得意。
姚青绶顺从地跟在二人身后。
这对母子如今还处于胜利的喜悦当中,等他们回过头来细想,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不管是问曼娘也好,还是去问二皇子,他们迟早能知道真相。
姚青绶握了握拳,修得精致的丹蔻刮得掌心一阵刺痛。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京城,尽快去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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