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头发现自家王女又使性子了。

    她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大,吵死个人,鱼老头说她扰民,她争辩说是照顾老人,这个老人还不是他,是陵光。

    她振振有词:“炎君耳朵不大好,是不是?”她边说还斜乜了一眼,不过还是乖乖把电视调回了正常音量,鱼老头怀疑是她自己也受不了这声音。

    又是在陵光和她说话时,故作听不见,鱼老头给她使眼色,她还装傻:“刚刚有人说话吗?”

    一晚上,鱼老头胆颤心惊,晚上,等鱼南壁关门进房间,他才不好意思地同陵光道歉。

    陵光不以为意,并不生气,反而道:“确实是我白天惹怒了鱼姬。”

    不怪葛阿姨对陵光念念不忘,一直向自己拐弯抹角地打听,脾气好成这样,若不是知道他身份,鱼老头对他也有招婿的“非分之想”啊。

    鱼南壁心里记着宋诗琪的事情,第二日一早,她用小天才软件自带的聊天系统询问刘星辰,宋诗琪找到没有。

    直到她到了沁园,刘星辰才给她回了个消息,说她也不知道,宋诗琪和王锴都没来上学。

    鱼南壁想着她和张警官也算半个熟人,不知道能不能向他打听消息。她翻进消息记录,发现群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删了,通讯录又没留存,找都找不到张东华的联系方式。

    只好去问金竟要张东华的联系方式,她半天没回。

    鱼南壁抬起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挂着的时钟,顿觉奇怪,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办公室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院子里响起了人声,鱼南壁以为是前来参观的学生,她走出办公室,站在阳台上往下望,却见是金竟和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包的男人。

    男人先进屋,金竟留在阳台上打电话。

    男人看着有点眼熟,戴着一副眼睛,把双肩包小心翼翼地卸下来放在沙发上,才坐下自我介绍:“我是清清的男朋友宋明道。”他眼下青黑,发型凌乱,下巴上还有未刮干净的胡茬,看着有些邋遢。

    鱼南壁怔愣了几秒,才把他同梅清清那个白净书生样的男朋友联系起来,她心里咯噔,梅清清今日没来,她男朋友又是这一副模样,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金竟走进来:“我联系了张警官。”她把手机摆在茶几上,语音还没有挂断,那头联系的人正是张东华。

    张东华在那头已经听金竟讲了一些大概,直接说:“我找了一间无人的办公室,你说吧。”

    梅清清失踪了,准确地说,是被人绑架。

    宋明道昨天先是手机丢了,祸不单行,接梅清清下班的路上又遇到了车祸。等红灯时,前面的车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后退撞上他,车主又是蛮不讲理的性格,不依不饶,哪怕宋明道愿意花钱吃亏了事也不行,一直等到警察来,宋明道才脱身。

    那个时候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同警察借了手机打电话给梅清清,手机已经关机。

    等他赶到沁园已是暮色,只剩袁公和吕博文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正在吃饭,梅清清并不在,袁公说是早就见她下山了。

    他怀着一丝侥幸一路往家里找,家里并没有人。他丢失的手机却被一封牛皮纸袋装着,放在家门口的地垫上。

    然后就接到了电话。

    宋明道拿出手机摆在金竟的手机边,调大音量,放出录音。

    声音明显是电子合成人声,一字一顿,毫无韵律,鱼南壁听得蹙眉。

    “宋老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在你考虑好之前,你的老婆我们先帮你照顾,劝你最好不要报警。”

    这句话听起来就是有前文。

    张东华在那头问:“宋老师?对方这个称呼有点意思啊,要你考虑的是什么事?”

    宋明道揉了揉脸,眼镜都被他揉歪了,他却浑然不觉。

    事情又要从暑假他看到一篇帖子说起,贴子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是一家比较知名的平台推送到他后台的,题目挺有意思:“现实中有化学老师能像《绝命毒师》中制毒吗?”

    这个帖子下的回答也有不少,宋明道作为一个化工专业的老师,还是忍不住炫技,洋洋洒洒写了一堆理论知识。

    张东华听得不适,但依旧没有出声打断他,只在电话那头清了清嗓子。

    宋明道仿佛有所察觉,苦笑了一下,替自己辩解:“学化学的人刚开始都会被老师警告过,遵纪守法,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我只是写了几个理论,根本没有办法实现。就算有人有心拿这个干点坏事,但我列出的原料国家管控厉害,很难找到,就算找到,实践又是一个大关卡;好,算成功了,做出来的东西份量卖不了多少钱,干这个的不是为了利益吗?没有利益,谁会做这样的事。”

    金竟插嘴:“不就有人相信了么?不然你提起这个有什么意思?”

    帖子发了没多久后,有人就开始私信宋明道。

    宋明道把私信他的信息,和发到他账号主页的邮箱的邮件都调了出来,递给金竟。

    金竟用手机拍下来发给张东华。

    鱼南壁凑过去一起看,最早一封私信是7月份,语气客气的询问了几个问题。鱼南壁不大看得懂,化学名称很拗口,就是各类毒|品主要成分,宋明道也有问必答,中间间隔时间几天一礼拜的都有。

    然后变成了邮件,发件人很刁钻,内容不是文字打的,图片格式,字成花体,像信纸自带的花纹一样。时间是8月中旬,已经开始利诱宋明道,说让宋明道解决一个什么成分(鱼南壁没有看懂)的提纯的问题,给他三十万。

    宋明道拒绝了。

    前几天,又有了一封邮件,钱加到了一百万,希望能和宋明道面谈。

    宋明道感觉到事情不对劲,这封邮件没有回。

    “再后来就是电话了,都是电子人声,让我仔细考虑。”

    宋明道不敢直接报警,也怕他周围有人跟踪,家里检查一番是否被监控后只能枯坐一夜,天一亮,估摸着时间直奔沁园。他知道沁园和警方有合作,鉴于梅清清身份的特殊性,他也只能求助沁园。

    金竟把消息发给张东华后不再管这些邮件消息后的人和事,她直接问:“清清的本体带来了么?”

    “带了。”宋明道侧身把双肩包抱到怀里,拉开拉链,“我不敢把她单独留在家里。”

    沁园里,鱼南壁独不知道梅清清的本体,此时见宋明道动作轻柔地从包里取出一只包装严实的木盒子,心里想莫不是器物成精?

    果不其然,宋明道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青花梅瓶,口细项短,肩圆瘦底,绘着缠枝莲。

    金竟道:“凡是器物精变都有个缺点,就是不能离开本体时间太久,距离太远。眼下不知清清被带到了哪里,但是她昨夜没回去,意味着她离开本体已经有一天的时间。手机可以定位,但是我想绑架她的人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估计手机在哪里不好说,不过这个交给张警官操心,我们就来想我们的法子。南壁,清清本体在这,你有法子找出她的位置吗?”

    鱼南壁看了看梅瓶:“有是有,不过清清不能直接回到自己的本体中吗?这样不就直接回来了?”

    金竟叹气:“太远了。若是她回来,必定是她受了重伤,需回本体修养。器物修成人身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若是重伤状态下回到本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如初。”

    她说着看了一眼宋明道。金竟某一次受伤,回到本体休养了百年之久。妖寿命漫长,梅清清耗得起这时间,可宋明道等得起吗?

    宋明道却根本没想到这点,他一听梅清清要受伤,立刻道:“清清是瓷器,平日里最怕痛,不能叫她受伤。”

    他眼含期翼地看向鱼南壁。

    金竟问:“像上次找地羊鬼的那法子可用吗?”

    鱼南壁仔细思索了一番:“上回没有地羊鬼的任何凭证,指向的位置模糊不清。这回既然有清清的本体在,让我换个法子。”

    梅瓶古时作酒器。眼下没有酒,鱼南壁接了一杯清水,右手执杯,左手横钗于前,口中默念咒术。

    她瞥了一眼钗头陵光的名字,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她习得的巫术大多来自于母亲流传下来的抄本,每次施术法之前必要口唤炎君名字“夹”,借得神力,上古唤此为“通神”。顾名思义,就是沟通神灵,那么,“通神”之后,她在说什么,岂不是陵光都能听到?

    正想着,她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然也。”

    俨然是陵光带笑的声音。

    鱼南壁吓了一跳,水杯差点打翻。

    惊得宋明道脸色都白了:“清清……要不要紧?”他已经把鱼南壁当成幼时所见测吉凶的神婆。

    鱼南壁没有理他,也未停止念咒,陵光只出声了一句,又隐去了。

    此时,鱼南壁顾不得找他算账,代表神力的蓝紫色神光从钗头涌出,引领水流划出一道弧度,汩汩流入梅瓶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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