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寒假期间,  江城建筑大学有些领导都回老家过年,最后来了党委副书记、工会主席、妇女主任位出面调解。

    领导们觉得非常棘手。

    如果只是简单的感情破裂,领导们肯定会板着脸批评陶守信,  用婚姻的责任感来压制他。可是现在却扯到旧事,群众极为愤慨,这就有些难搞了。

    继母不慈、陶悠不善,  精神虐待陶南风,这个事情过去太久,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陶南风现在身体、精神状况良好,暂且可以先放在一边。

    可是陶悠故意摔断手逃避上山下乡,这件事却必须高度重视!说严重一点,这是思想反动,  对抗主席号召,这样的人如果还留在高校队伍,岂不是姑息养奸?

    于是,不管冯春娥与陶悠如何哭闹恳求,领导们没处理陶守信的离婚诉求,先把陶悠拎出来批判了一番。

    “不管你是有意摔断手、还是无意摔断手,最终欺骗陶南风顶替上山下乡是事实,你先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我们党委会讨论之后再来决定对你的处分。”

    陶悠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呢?

    陶南风与陶守信向来好说话、肯吃亏,  从不在外人面前说家里的事情。就是因为笃定这一点,  她才敢如此阴阳怪气地欺负人。

    没想到一年半不见,陶南风完全变了个样子。陶守信也拉下脸,半点亲情都不顾及,  他……他这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吗?

    这事如果细究下来,恐怕连图书馆的工作都保不住!

    冯春娥现在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果陶守信一定要和她离婚怎么办呢?

    她是作为教授家属才分到学校印刷厂工作,清闲、收入稳定,如果离婚她该何去何从?学校会不会把她的工作收回去?难道回乡下吗?势利刻薄的哥嫂哪里能容得下她!

    直到此刻,冯春娥与陶悠才真正后悔,跪倒在陶南风、陶守信面前,磕头求饶,从心底流下悔恨的泪水。

    善良的人也有底线,冯春娥与陶悠却一而再、再而地触及这条底线。终于陶南风与陶守信不再容忍,那愤怒似火焰,将一切小伎俩烧得一干二净。

    一直折腾到晚上十点多,陶家才安静下来。

    陶守信递给陶南风一杯热牛奶,眼中满是疼爱与愧疚:“对不起,是我治家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陶南风摇了摇头,接过牛奶一饮而尽:“我没事。”

    陶守信道:“现在我提出了离婚,但真要办下来手续很繁琐。我们单位开证明,冯春娥单位开证明,冯春娥的亲戚那边恐怕还会来纠缠,再加上马上就要过年,民政部门休假,真正摆脱她们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难得回来过年,却让你遇到这么糟心的事,我这心里……唉!”

    陶南风安慰父亲:“没事的,爸。我在农场的时候就想过,这次回来一定要揭穿她们母女俩的真面目,让她们不再祸害您,我不怕麻烦,也不怕丢脸。”

    陶守信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我提出离婚有理有据,冯春娥与陶悠罪有应得,可是真正要离婚,过程却有可能很艰难,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陶南风第一次听父亲如此理性地分析,便问:“为什么?”

    陶守信苦笑摇头。

    “一个女人、尤其是有过一段婚姻的女人,在这个世上立足极其困难。冯春娥如果和我离婚,印刷厂的工作还能不能保住?乡下几个穷亲戚还会不会尊重她?她和陶悠被人指指点点怎么生活?

    离婚,她会失去很多很多,所以她不肯。若将她逼到绝路,恐怕她什么都做得出来。真到那个时候,我难辞其咎啊。”

    陶南风听明白了:“哦,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这个理儿?除非给她足够的保障,或者您没有了价值,冯春娥才会离婚吧?”

    陶守信点点头:“是的,等你回农场了,我也没有后顾之忧,到时候再来和冯春娥谈判吧。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放弃一些利益,只求摆脱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在办理离婚手续之前,我一分钟也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好在领导都支持我们暂时分居,另外安排了一个空宿舍,明天就让她们先搬出去。”

    陶南风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好,远离小人保平安。”

    父女俩相视一笑,陶守信摸摸女儿的头顶,心疼地说:“先睡吧,你今天累了一天。”

    另一边,冯春娥母女正躺在卧室小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陶南风一改往日清高,言语犀利尖锐,句句在理。陶守信也不再为了一团和气而选择隐忍,态度冷硬坚定。

    她们往日最擅长的招数——装可怜碰到了铁板一块。

    邻居们听完陶南风的指控,议论声阵阵,句句都在指责她们。

    “陶南风说得对呀,如果陶悠真的内疚、冯春娥真是慈母,为什么陶南风在农场那么久连一封信、一尺布都没寄过?”

    “听说还把陶南风写回家的信都藏起来,不敢给陶教授看,肯定是心中有鬼,这是什么东西?”

    “以前我以为冯春娥是个贤惠人,没想到背地里是这么个蛇蝎女人!完全是恶毒后妈!”

    “冯春娥总是找我诉苦说后妈不好当,怎么侍候都不能让这个小公主满意,我当时还附和了几句,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南风小时候多可爱,见人就笑,叔叔阿姨喊得甜得不得了。后来不爱笑、不爱说话,肯定是小孩子被欺负了没地方诉苦才变得内向的嘛……”

    “陶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陶教授对她多好,不仅带她改了姓,还给她找工作,手把手教她练字,她竟然不知道感恩,故意算计陶南风。”

    “陶悠还想找我当她的入党介绍人呢,真是晦气!”

    “入党?想都不要想!陶悠能进图书馆工作那都是陶教授的面子,现在看清楚了她的真面目,我恨不得把她赶出学校。”

    “故意摔断手逃避上山下乡?回头我们就组织党委会,好好讨论一下这件事。这么恶劣的行为如果不在档案上记下一笔,真当组织是形同虚设!”

    这一晚,在这栋教授楼里,冯春娥与陶悠被淹没在群众的讨伐之中。

    悔不当初!

    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非要算计陶南风呢?陶悠上山下乡去荆县当知青不辛苦,每年都能探亲回来。到时候陶守信与陶南风都领陶悠的情,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

    冯春娥也是苦日子出身,做饭洗衣对她来说并不艰难,就对陶南风好一点点,少说几句戳心窝子的话,哄着骗着把她嫁出去不就安生了?干嘛要看她不顺眼,总嫌她在家里碍事呢?

    现在里外不是人,陶守信憎恨、群众反感、美满的生活眼看着要划上句号,冯春娥和陶悠心慌意乱。

    现在冯春娥不敢再有多余的想法,只要不办离婚手续,什么都可以答应。第二天她乖乖地拖着行李,和陶悠一起搬到单身宿舍。

    陶悠诚恳认错,写了万字检讨,可等来的还是图书馆党委书记的严厉批评。入党是彻底没戏了,工作能不能保住还得等寒假结束之后党委会的决议。

    冯春娥和陶悠现在走出去后背总有人指指点点,居住条件、工资收入急剧下降,这样的结果,冯春娥与陶悠万万没有想到。

    陶南风跟着父亲单独生活,虽然没有人做饭、收拾屋子,但胜在安静自在。

    简单舒适的卧室、种满花草的小院子、洒满冬日阳光的大书房,父女俩在书房一起看书、讨论专业问题,往食堂吃饭、到附近闲逛,陶南风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家”,日子过得逍遥愉快。

    1975年的除夕,在一片鞭炮声中热热闹闹地到达。

    陶南风与陶守信都不擅厨艺,平时吃食堂。除夕夜学校食堂歇了业,幸好有老友送来几个热菜,再加上提前买好的卤菜、一碟花生米,也算有了年夜饭的模样。

    陶守信从书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个高脚玻璃杯,将一直珍藏的一家口合影摆在饭桌上,对着照片里笑靥如花的徐喜琴,陶守信轻声道:“喜琴,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过年了。”

    徐喜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地主家庭出身,在这个年代成分不好。陶守信被领导勒令与徐喜琴划清界限,不得不将这份思念藏起来。

    陶南风心中温暖,将一杯红酒放在照片之前。六个菜、杯酒、一张照片,陶南风与父亲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室雅何需大,花香不在多。

    陶南风夜里做了一个梦。

    梦中还是那个白茫茫的世界,金光闪闪的大书就在眼前,耳边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邪祟散,日月明。此心如皎月,绝处可逢生。”

    纸张无风自动,翻过一页便消失一页,直到最后的封面。眼看着《七零之我是主角》那几个大字陡然消失,整本世界突然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青山绿水、房屋道路……平凡世界。

    阳光洒下,温暖渐生。

    陶南风从梦中醒来,拿起胸前挂着的玉扣,眼中有泪花闪动。梦中那个声音,是母亲。

    那本书已经消失,这说明自己和父亲的命运已经得到改变。过往如云烟,未来的一切,将由自己双手创造。

    高高兴兴过完年,陶南风即将返回农场。虽然舍不得父亲一个人在江城,但不得不面对分离。

    正月初十,寒风凛冽。

    一大早开门,迎面就是一阵冷风,陶南风缩了缩脖子。

    陶守信帮她套上厚实的红围巾,细细嘱咐着:“到了那边要好好爱护自己,每周记得给我写信。我帮你们做的农场规划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反馈。另外,有两件事一定要记住。

    第一件,环境保护。秀峰山风景秀美,水质清甜、植被丰富,这是大自然给你们的礼物,要好好保护。磷矿开采虽然能够给农场带来效益,但资源开采要有节制,每年开挖多少、投入多少人力物力都要提前做好谋划,千万不要以破坏当地环境为代价。

    第二件,教育先行。再穷不能穷教育,农场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搞好教育。农场不仅要有小学、初中、高中,未来还应进行职业培训,人才是发展的核心要素呢。”

    这一番话理念超前、发人深省,陶南风听得连连点头。

    陶悠最近心烦意乱,一大早到教授楼这边转悠。听到陶守信在说话,陶悠慢吞吞吐走过来,往墙根啐了一口唾沫,嘴里冷笑着:“呸呸呸!送瘟神。一回来就撺掇着爸妈离婚,真是个好女儿!”

    陶悠现在入党受挫、工作挨批、名声一落千丈,破罐子破摔,也懒得再装乖巧,骨子里那点尖酸刻薄便再也遮掩不住。

    陶南风眼眸一冷。

    陶守信看着这个喊了自己八年“爸爸”的陶悠,眼中满是失望,长叹一声。

    陶守信的眼神刺激了陶悠:“爸,我那么努力地讨好你,一心想成为你为之骄傲的女儿,为什么陶南风一回来你就不要我了?难道血缘亲情就这么重要吗?”

    陶悠的声音尖利而高昂,在这个冬天的早上显得十分刺耳。

    陶守信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

    恨陶悠吗?的确是憎恨的。毕竟自己掏心掏肺地对待她,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教养,没想到却养虎为患,差点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是听到陶悠说拼命讨好自己、一心想成为自己为之骄傲的女儿,陶守信又有些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原则的宠爱,给了陶悠错误的信息。

    想到这里,陶守信长叹一声:“陶悠,自古亲疏有别,你不要妄想取代南风在我心中的地位。南风是我娇宠着养大的女儿,爱她、为她着想,这是人之常情。

    你虽叫我一声爸爸,可与我并无血脉牵绊,我对你有扶养义务,但你却不能得寸进尺。要我丢开南风、事事为你安排打算?这有悖人伦。陶悠……做人不能太贪心,贪心必有祸啊!”

    陶守信是一番好意规劝,可落在陶悠耳朵里却成了浓浓的嘲讽。

    陶悠感觉自己的世界就像一张纸,被陶守信这一番话撕成碎片,随着北风吹到那些阴暗的角落。

    在她幻想的世界里,她是陶家的主角。她热情、聪明、勤奋、乖巧,像个温暖的太阳照耀着大地。而陶南风娇气、内向、沉闷,除了有一张漂亮脸蛋,处处不如她,根本就不配当陶守信的女儿。

    她努力讨好、刻意逢迎,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渐渐超越陶南风的地位,获得了陶守信的认可。

    把陶南风成功赶走之后,这一年半是她最快活的时光——图书馆工作清闲,父母都在身边,母亲忙家务、父亲忙事业,一家口和谐又温馨。

    可是这样的快乐,却在陶南风回来之后戛然而止,陶悠怎么也不肯服气。

    陶悠冲到陶南风面前,想要拉扯她脖子上的红围巾。

    “不是这样的!你根本就不配当爸的女儿,爸爸在大学工作辛苦,是妈妈为他做饭、我给他端茶;爸爸生病,是妈妈侍候照顾,我给他买药。你为爸爸做了什么?你只顾着自己高兴,根本不管爸爸死活!”

    听到这里,陶南风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右手一翻,一把扣住陶悠脉门,力道涌出。

    颠倒黑白,简直无耻!

    是自己不想照顾、陪伴父亲吗?明明是她们母女俩处心积虑将自己往绝路上逼!

    “啊——”陶悠一声惨叫,只觉得手腕似有火烧,痛不可抑。

    陶南风干脆利落一抬手,将她一脚踹倒在地,目光冷硬似铁:“施小恩,得大惠,你的算盘打得真精!从我们家得到的好处这么多,还觉得不够,非要鸠占鹊巢把我赶走害死才安心是不是?”

    陶悠没想到陶南风会动手。不是说,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吗?

    昔日被亲生父亲家暴的场景涌上心头,陶悠尖叫一声拼命挣扎,抱着头缩成一个团,战战兢兢蹲在地上哀求:“别打我,别打我,我怕……”

    陶南风淡淡道:“果然,对你这种欺软怕硬的人,讲一百句道理,不如一顿拳头。”

    说罢,转身离去。

    陈志路与陶南风回来了!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整个秀峰山农场。

    一个月时间不见,大家在山上猫冬快要猫出毛病来了。如果不是下雪暂停了班车大家没有及时收到消息,江城知青们恨不得跑到山下载歌载舞地欢迎他俩。

    踏着半尺深的积雪,陶南风与陈志路一步步从山下走上来,带回家乡的问候、磷矿开采的消息,这可是正月里最好的新闻!

    萧爱云一把将陶南风抱住,又是跳又是笑:“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叶勤和李惠兰站在一旁笑弯了腰:“我们可以证明,萧爱云每天至少念叨你回。”

    陶南风微笑着从大旅行袋里拿东西。

    “萧爱云,这是你妈托我带回来的一袋子酸豆角、一双手套,还有你妹妹新织的围巾。”

    “李惠兰,这是你爸托我带给你的一大盒子常备药,让你当一个好护士。”

    “叶勤,你家里带了一袋牛肉干、一件新毛衣。”

    个女孩抱着家人带回来的礼物不肯撒手,笑着笑着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圈一个一个地红了起来。

    “我小妹长高了没?成绩好不好?我妈腰还疼不疼?”

    “我爸妈身体怎么样?弟弟妹妹听话吗?”

    “这毛衣真好看,是在大商场买的吧?我好想逛街啊……”

    女孩子比较感性,男生就理智多了,都围在陈志路身边听他吹牛。

    “我已经跑清楚这条线,只等开春通车,拿着采矿许可证到省城工业厅、计划部门走一趟,等地矿部的专家来勘察确定开采规模之后,最晚五月我们就能开始采矿了!我跟你们说……这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如果不是我人面熟,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拿到指标。”

    一群人啧啧称奇,都夸陈志路能干。

    乔亚东站在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控制。

    他年前鼓起勇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并在信里好好描画了一下陶南风,什么吃苦耐劳、当上基建科科长、父亲是大学教授、人长得很漂亮,两人同为江城知青,可以一起打拼努力进步。

    母亲很快就回了信,肯定了儿子的眼光,但却提醒了一句:推荐上大学指标有限,秀峰山农场每年只有一、两个,如果谈了恋爱可能会面临竞争关系,你需要考量清楚。

    乔亚东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又消退了。

    他想上大学,做梦都想。

    秀峰山虽然好,但这里没有电、没有水、没有大城市的繁华热闹,他不可能在这里长久停留。他当然想和陶南风并肩战斗,一起进大学读书,但万一处于竞争关系,他该如何选择呢?

    依陶南风的群众基础,只要有机会,去读大学肯定是她,到时候自己生出嫉妒之心怎么办?这份感情能够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吗?

    越想脑壳越疼,乔亚东走出宿舍,把陶南风叫了出来。

    秀峰山的风真冷啊,檐廊下根本挡不住那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乔亚东把陶南风叫到堂屋,热情地倒上一杯热茶:“这一趟,你辛苦了。”

    陶南风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安静地等待着。

    在梦里,乔亚东是陶悠的爱人,书中有一句话:“透过眼前的陶悠,乔亚东仿佛看到曾经一起在农场劳动、漂亮娇气的陶南风。年少的悸动还来不及说出口,她便香消玉殒,只能将这份思念尽数放在陶悠身上,当作是对自己年少时光的纪念。”

    当时看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陶南风觉得有些恶心。

    她没谈过恋爱,但并非不懂爱情。

    乔亚东因为“移情”作用,与陶悠琴瑟和谐,这真是令她倒足胃口。原本因为他待人诚恳和气,又是知青点班长,陶南风对他客气有礼,可是看完那本书……她想骂人。

    陶南风是个讲道理的人。

    书是书、生活是生活,乔亚东现在什么都没有做,这些罪名都安不到他头上。可是,她却压制不住内心厌恶的情绪。

    因为这个原因,这段时间陶南风都避免与乔亚东单独相处,就怕让他生出不应该的念想。

    眼前乔亚东犹豫半天,脸庞微红:“我,我们现在都当上了科长,可以一起并肩努力向前。不过我想读大学,所以现在不敢分心,请你体谅。”

    什么?!

    陶南风目光一凛:“什么意思?”

    乔亚东原以为这种事情不宜太过直白,隐隐晦晦地说了,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

    他很喜欢陶南风,也非常欣赏她的坚韧与强大,但他不愿意现在谈恋爱,只想先和她订下一份盟约,将来再挑明了谈恋爱、结婚。

    陶南风的眼神太过冰冷,这让乔亚东有了挫败感,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如果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说完,他垮着肩准备出去。

    “等一下!”陶南风叫住了他。

    乔亚东眼睛一亮,蓦地转头,惊喜地看着她:“你,你愿意……”愿意和我心照不宣做一对心中有爱的恋人?愿意和我一起并肩前进走出农场?

    一句话没说完,陶南风开口说话。

    “你说过,革命事业高于一切!我们只是高中毕业生,现在谈恋爱为时过早。我们年青人肩负着发展农场、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的重任,现在动心思那就是思想堕落!是也不是?”

    她的声音清冷中,似冬天雪化之时,自屋檐滴落的雪水与檐下青石相激,清脆中带着浓浓寒意。

    乔亚东听到她这话,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这话,是去年自己批评萧爱云时所说,当时把她说哭,还为此与陈志路打了一架。

    脸上一阵热气蒸腾而上,乔亚东胀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她平时不说话之时,乔亚东总盼着她多说几个字。可现在字字似针,尖锐锋利,将他的自尊心刺得鲜血淋漓,他却盼着她闭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乔班长,请你好自为之,不要再对我说这些暧昧的话。”

    说完最后一个字,陶南风推开堂屋大门,一股寒风卷着雪籽扑面而来。闻着雪的气息,陶南风嘴角微微上扬,清静,自在,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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