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
沉浸在找到纯灵之体幸福感之中的易正豪被定在当场, 所有外感全部消失,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一片沉寂。
极致的黑暗涌来, 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口、鼻、舌、耳、心……所有和外界接触的感知全都失去原本功能,世界变得一片死寂。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身体内的各种声音却开始响起。
“咚!咚!咚!”
心跳声越来越响,响到如巨鼓震天;
“哗——哗——哗——”
血液流动的声音越来越响, 像万马奔腾、江河入海;
“呼!呼!呼!”
呼吸声越来越响,一声一阵如狂风呼啸而过,又似催魂的锣声鼓点。
外界死寂一片、体内地动山摇,这一刹那易正豪终于亲身体会到“锁魂”的痛苦之处。
这么多年来,凭借着师父教的这一招“锁魂”之术,易正豪在江湖行走霸道强势,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 易正豪这一回终于栽在陶南风手里, 体会到反噬的痛苦。
行走江湖的术士都知道反噬的可怕之处。施的法术如果被对方化解, 施法之人将承受十倍的痛苦。
“啊……”地一声惨叫,易正豪抬手抱着脑袋。
灰色小光点得了陶南风的灵力蕴养,更加强大, 再加上直接从太阳穴钻入灵台,直接构成一个坚固无比的牢笼, 把易正豪的神魂锁定。
这个牢笼开始压缩,巨大的紧箍感令易正豪头痛欲裂, 人的求生本能让他开始狂吼,暴躁地在走廊上狂叫,痛到实在无法忍受时,就死命地对着墙壁撞击。
“砰!砰!砰!”恐怖的巨响传来, 刘其玉吓得魂不附体。
这不是易大师以前对别人施的锁魂之术吗?以前易正豪对付别人的时候,就是将对方定住任人摆布,两个小时恢复神智。
怎么让他对着向北施法,向北没有事,易正豪却像发了疯一样乱喊乱叫,反应夸张而痛苦,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手中红酒瓶拿不住,从刘其玉手中滑落。
“哐呲——”
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出现,两名保镖从楼梯间冲出来:“老板!”他们一直等在楼梯间,摔杯为号,冲进去绑人。
两人一冲出来,看到眼前场景却傻了眼。
——易大师在用脑袋撞墙,老板呆呆地站在门口不说话。价值上万的红酒瓶子掉落在刘老板脚边,红酒泼洒在走廊地毯之上,有一种妖异的感觉。
绑谁?怎么绑?
向北与陶南风对视一眼,眼眸间有炽热的怒火在燃烧。
刚才神魂被锁,片刻之间被陶南风解开,再看到刘其玉吓得脸色发白、保镖一脸凶神恶煞地冲出来,向北大致明白了刘其玉的打算。
对方这是想要对付他们夫妻俩,定住向北,再来对陶南风行不轨之事!
向北上前一步,扣住刘其玉的手腕。
“咔嚓!”一声,刘其玉的腕骨折断。
刘其玉知道大事不妙,连惨叫都不敢,硬生生扛下这疼痛,从喉咙口发出一声闷哼。
保镖看自家老板被抓住,眼中凶相毕露,挥拳直上。
陶南风一肚子怒火远处发泄,上前一步,双手握拳,丹田间暖流涌动,直直迎上两名保镖的拳头。
两道骨节碎裂的声响传来,巨大的冲击反力之下,保镖自拳头开始一直到肩胛,骨头寸寸断裂。两人同时后仰,飞出去几米,惨呼一声横倒在地,生死不知。
推餐车的服务员吓得浑身颤抖,躲在角落一声不敢吭。
陶南风看了他一眼:“报警!”服务员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下去报警。
向北没理会那两名保镖,抬手将刘其玉拖进房内,再将房门大开。他给项宜民、江启筑打去电话,简单说明情况之后放下电话,这才把目光投向瘫坐在地的刘其玉。
刘其玉此刻心如死灰。
港城玄学之人有一个小团体,外人根本进不去,就连富商们热捧的易正豪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外门弟子。易正豪被对方反制,这说明什么?陶南风与向北很有可能也是玄学中人,比易正豪更胜一筹。
玄学中人!
普通人仰望的存在,据说翻江倒海、无所不能,只是他们性格清冷、高傲,一般不在外行走。
港城有钱人都有一条不曾宣出口的潜规则——宁犯法,不得罪玄学之人。玄学中人根本不受法律约束,港城总警司都对他们毕恭毕敬,谁敢惹?
可是现在,刘其玉却犯了大忌。
今天他看走眼,得罪玄学高人,必定不能善终。刘其玉此时哪里还敢娶陶南风?他只求能留自己一条狗命。
向北目光凌厉,开始审讯。
“为什么暗算我?”
“我虽有钱,但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易正豪说陶南风是我的贵人,只要娶了她就能生下孩子。”
“她是我的妻子!”
“我们港城人不讲究这些,我是因为八字全阳命中无子,所以一直在苦苦寻找贵人破局,听易正豪一说就动了歪心思。向北你能不能高抬贵手可怜可怜我?我知道我该死,我错了,我赔钱,赔一百万、两百万、五百万!”
……
陶南风坐在一旁听他们对话,感觉一切都非常荒诞。只因为术士一句话,刘其玉就准备绑自己去港城,半点没有把法律、道德放在眼里。
这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易正豪使出结手印、放出灰色小光点的法术原来被称为“锁魂”,只能维持两个小时?陶南风皱了皱眉,觉得这样太便宜他。
竟然敢用这么阴毒的方法暗算向北。如果不是自己有些古怪的本事,恐怕真要着了他的道。
“啊啊啊——”
“咚咚咚!”
走廊口传来易正豪不断地惨叫、撞墙之声。
陶南风迈步走出房门,冲着易正豪的小腿抬腿就是两下。
易正豪小腿胫骨折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他感知不到外物,只知道脑袋痛得不行,继续拿头撞地,一直撞到口鼻流血、鼻青脸肿都不知道停下来。
居高临下看着易正豪的凄惨模样,一直在陶南风身体里燃烧的愤怒之火却一直没有熄灭。
拳头有些发胀,体内有什么在拼命地叫嚣。陶南风努力控制着这股暴虐之意,目光望向坐在屋里的向北。
向北大刀金马坐在床边,目光沉稳,声音清晰有力:“术法非正道。这里是华国,不是港城!”
是啊,术法非正道,阴谋终会破灭。
再大,大不过国;再强,强不过法。
向北的话仿佛一道清凉的风吹过来,陶南风身体里那暴虐之气陡然变得平和。
刚才有些不受控制的暖流变回原来的乖宝宝,在固定的轨道里奔跑,手脚发胀的感觉消失、愤怒之火熄灭。
陶南风浑然不知自己在走火入魔的边缘绕了一个圈。
她不是玄学中人,没有修习过功法口诀,更不懂得如何利用丹田之先天真气。全凭误打误撞、无为清净走到现在。
刚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意间催动先天真气,反弹灰色小光点制服易正豪,触发出玄学中人的那一缕“邪气”,差点血不归经、走火入魔。
好在向北的话让陶南风心态平和下来,先天真气重归丹田,日益壮大。
很快,项宜民、江启筑与深市翠湖区派出所的民警同志赶了过来。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宾馆走廊上的保镖、以头抢地满脸鲜血的易正豪、被向北审讯后面色煞白喃喃自语的刘其玉,都惊呆了。
港城人竟然敢在华国土地上随意绑人?为了生儿子枉顾人伦、无视法律准备强抢民女?他以为这是旧社会,他以为华国还是任人欺凌的弱小之地吗!
如果不是遇上向北、陶南风武力强悍,恐怕真的要被港城人给迫害了。
民警立马将这四个人带走继续审讯,向北与陶南风配合着做完笔录,江启筑、项宜民全程陪同,再回到宾馆时依然愤愤不平。
江启筑咬牙骂:“我知道这个刘其玉人品不好,但以前只以为男女关系混乱,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我们只是合作开发盖房子,不会成为朋友。没想到他竟然把脑筋动到陶南风身上,还想害了向北,可怕!
现在想想,当时看地的时候刘其玉就不对劲,找我打听你们俩,唉!当时我顺嘴说陶南风生了三胞胎,恐怕就是那个时候盯上的她的,对不住了。”
项宜民心有余悸:“苗处交代我好好带你们考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恶人。放心,我一定会盯着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港城现在还属于e国殖民地,港城人在内地犯法该如何制裁尚在摸索之中。但刘其玉、易正豪涉嫌绑架,性质恶劣,绝对要严惩。
陶南风奇怪地说了一句:“奇怪,不是说易正豪施的锁魂之术一个时辰就能解开,为什么这么久了他还在狂呼乱叫?”
项宜民听得一头雾水,江启筑似懂非懂。
锁魂之术?今天易正豪疯了一样抱着脑袋哀嚎的术法,原来就是锁魂之术。
江启筑是粤省人,自小听这些玄幻故事听得多,回了一句:“可能因为他是施法之人,反噬之后会有翻倍的效果?”
陶南风“哦”了一声,“有可能。”
反噬效果会翻倍?最好翻无数倍,翻它个天长地久,把这个害人精锁在黑暗世界里,永远不要放出来。
看易正豪在餐厅就敢对着喻浩南出手,显然经常干这样的事。这种玄学中人,被他害了还抓不住把柄,不知道背后祸害了多少人。
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他落在陶南风手中,真是活该!
四个人刚走进蓝玉宾馆,坐在大厅角落沙发焦急等待的三个人霍地站起,急急地迎上来:“向老板,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向北看着眼前人,喻浩南与一对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女,神情激动地冲他鞠躬:“谢谢!谢谢你们!”
向北问喻浩南:“这是……”
喻浩南介绍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向老板,这是我的父母,喻承泽、梅慧。”
喻承泽握住向北的手,掩不住心中的感激:“我只有浩南这一个儿子,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这让我们怎么活?”
梅慧温柔地拉着陶南风的手:“你是向夫人吧?这回真的要多谢你们出手帮忙。你不知道几天前浩南回到家,整个人神情恍惚倒头就睡,谁叫也不醒,把我们吓得够呛。”
喻浩南说:“上次在宾馆西餐厅骂了那个姓易的几句,幸好你们帮忙解围,本来想回去买些礼物再登门道谢,没想到回家之后一直养病。我父母请当地大师收魂,我才清醒过来。
大师说我中了邪门中的锁魂之术,幸好有人帮我解开,这才没有大碍。如果不是你们出手帮我,恐怕我早就变成了一个白痴,因此今天我们一起过来,亲自向二位道谢!”
还有一些话,喻浩南没有说出来。
大师说,能够解开锁魂之术的人,必是玄学正派中人,和这样的人交好,对家族发展有百利而无一害。
听到喻浩南一家人的话,项宜民、江启筑看着陶南风、向北的眼神变得有些崇拜。他们能解玄学术法,他们有真本事!
面对着五个人灼热的目光,向北与陶南风对视一眼,双手相牵:“误打误撞,侥幸而已。”
向北与陶南风是实话实说,可落在旁人耳里只觉得是谦虚。
梅慧取出一个精致的手提袋交到陶南风手中,微笑着说:“你们也是出门在外,带太大的物件怕路上不方便,所以我挑了两样小东西聊表心意。”
陶南风要推辞,却被梅慧按住手腕,态度坚决而温婉:“请一定要收下,否则我们全家心里不安,你们救了浩南,就是我们的大恩人,请给我们这个机会表达谢意。”
喻浩南也在一旁帮腔:“对啊,感谢不能光用嘴巴说是不是?我们喻家是海州的大家族,在东南亚、港城、e国、都有子弟经商,向老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只管开口。要钱、要地、要人,都行。”
这话一说,江启筑的眼睛亮了起来。
刚刚走了一个刘其玉,老天又送来一个喻浩南,这种顺风顺水的感觉,真的让人愉快。果然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向北就是公司的贵人。
又或者……刘其玉的话是真的,陶南风合格贵重,旺夫、益子、聚财,和这样的人合作,事业一定会越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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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南风与向北回到房间。
梅慧送给陶南风的礼物是一个翡翠镯子,玉体通透、晶莹润泽,泛着深潭碧水的光泽。
送给向北的礼物比较直白简洁,一两一条的“小黄鱼”金块,足足有十根,整齐码在盒中,金光锃亮。
陶南风顺手将礼物随手放在窗台,摇头对向北说:“喻家太客气了。”
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陶南风也爱漂亮首饰。只不过陶南风挑首饰只看颜色是不是雅致清新、手工制作是不是精美漂亮,至于首饰是金还是银,价格是不是高昂,她并不在乎。
喻家送的礼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并没有对上陶南风的眼。在她看来,玉镯不如婆婆送她的古法银镯子更有古朴典雅之感,至于金条……只有收藏价值。
向北知道陶南风喜欢什么样的饰物,笑着说:“你要是不喜欢就放着,明天到港城我再给你买别致好看的。”
陶南风“嗯”了一声,依偎在他怀中,半天没有说话。
向北知道她今天经历太多,心神疲惫,伸出胳膊将她抱住,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月光,静静地贴在一起,倾听着对方的心跳与呼吸。
向北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缓缓摩挲了两下。
陶南风感觉到头顶传来的细微压力,轻叹一声:“以前在农场的时候,乡亲们连饭都吃不饱,房子漏雨漏风,条件那么艰苦,可是你、我,知青、农场职工,个个干劲十足,大家一起修路、开矿、建厂,团结友爱、欢喜热闹。就算有几个像罗宣、焦亮、李敏丽前夫、前婆婆那样的恶人,那也是极少数,很快就被大家齐心协力斗垮。
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怎么不满足的人却越来越多呢?
港城人日子过得够好的了吧?他们的工资收入是内地的几倍,有钱人多如牛毛,可是一个个的却勾心斗角,一天到晚走歪门邪道,怎么也不满足。
像刘其玉这种没孩子的,肯定是身体有问题,去看病就好啊,西医不行看中医,国内不行去国外,要实在是生不了,那就领养一个两个。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从小养在身边,养得亲近了和亲生的又是什么区别呢?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想不通,偏偏要请个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竟然还想拆散我们两个,把我偷运到港城给他生孩子?我呸!差点被他们害了!”
说到这里,陶南风心中的那一股不甘、不平再次涌上来,羞愤交加。
什么叫命格贵重,旺夫益子?我靠自己的努力求学上进,我想成为伟大的建筑师,建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有太多太多想要做的事情。
我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实现自我价值,并不是为了旺夫、益子!
就因为什么狗屁玄学中人说几句面相贵重,刘其玉那匹夫竟敢肖想断送我的前程!简直是荒谬!
听到陶南风喃喃自语,感觉到她内心的愤怒与痛苦,向北感觉心脏一阵紧缩,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南风,你得明白一个道理。人越穷、需求越少,因此快乐越简单。等到有钱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需求就会随之升级。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就会变得贪婪。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刘其玉,错的是那些贪婪无度的人。”
陶南风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夜深了,外面的灯火渐渐熄灭,只剩下皎洁的月光银辉万里,勾勒出一栋栋高楼、酒店、民居的方正线条,还有路旁大叶榕、芭蕉树婆娑身影。
风吹来,带着缕缕草木清香,还有一点点远处海水的腥味。
深市这个昔日的小渔村,渐渐有了大都市雏形,展现出无比的生命力。
向北知道,此时的陶南风内心充满迷茫。
陶南风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有一个通病——做什么事都想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看到让她困惑的事情,她就想弄清楚这是为什么。发现问题,她就必须搞明白问题的根源是什么。
只有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了,陶南风才能找准方向,坚定地顺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否则,她就会一直困到这个疑惑之中,不知道未来应该去往何方。
向北感觉肩头沉甸甸的。
今晚如果不把事情分析透彻,将道理说个明白,恐怕陶南风会一直闷闷不乐,失去原本单纯的快乐。
“港城我也没有去过,只听说那里走的是资本主义路线,市场经济多年,物资丰富、整体生活水平高于内地,同时也催生出了无数有钱人。
有钱就一定快乐吗?不一定。
为什么呢?因为人的**是无止境的。
穷人想要富,富人要有权,当权者想把控资源,拥有资源者想要永世繁华……”
听到这里,陶南风轻轻一笑:“古代皇帝还想要长生不老呢。”
向北感觉到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驰下来,这才略微放下一些心,偏过头在她脸颊印上一个吻,用宠溺的语气柔声说:“是啊,**让社会不断进步,但是也会滋生出许多灰暗的东西。”
向北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资本的本质,就是掠夺。只有不断压榨穷人、不断掠夺普通人的财富,才能实现资本的积累与扩展。要不然,你以为当年华国为什么会沦落?外国列强虎视耽耽,就是为了抢夺我们国家的人、财、物。我们不给,他们就卖鸦片;我们闭关锁国,他们就用枪炮轰开紧锁的大门!”
说到这里,华国近代的屈辱历史仿佛在眼前闪过,陶南风与向北同时静默,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陶南风生于1956年春,向北生于1948年秋,两人的父辈都经历过战乱的岁月,向北老屋里摆放着的十几个牌位,每一个牌位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这些生命就丧生在被资本、被列强掠夺欺压的时光里。
“资本的本质,就是掠夺。”陶南风低语重复,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原本看不清楚的东西在慢慢展现出它真实而残酷的面目。
向北双目微眯,深邃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冷意。
“刘其玉能够成为有钱人,绝对不是善茬。坏事做多了,心虚神灭,无子很正常。他想借玄学中人之手逆天改命,因此使出阴损手段,这种人不值得为他伤神。
他犯法,那就绳之以法;他伤人,那就以牙还牙;他要是敢偷我们的福气,那就让他有去无回!”
说到这里,向北轻轻抚了抚陶南风的头顶,觉得认真聆听的她像一个乖巧的好学生,实在是可爱。
“人与人不一样,生长环境也不同,咱们不能用自己的思想去揣摩别人,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时代在变化,内地也会失去市场经济的发展,很多人会在金钱的世界里迷失自己。我们只能做好自己。不以外物迷心志,不因变化忘初心。”
陶南风听到这里,嘴角渐渐漾开一个浅浅的笑容,转了一个话题:“向北,你还记得以前在农场,我们知青偷腊肉之后被你训吗?”
向北笑了,声音低沉,在胸膛引发共鸣,震得陶南风的后背麻酥酥的。一股属于男人的热度将她包围,熟悉的松木气息在鼻尖萦绕,心脏开始急速跳动起来。
“我当然记得,萧爱云当时被我训哭了、陈志路不断地给你道歉。我当时训话有点凶,没吓到你吧?”
陶南风摇摇头,侧过身将脸贴在向北的胸膛,左手环抱住他的腰,双腿搁在他腿上,依偎得更加紧密些。
“我没有被吓到。当时你教我,要我学会拒绝,不然将来会受累一辈子。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想了很久很久。从小到大老师、父母、长辈都教我们要有责任心,要敢于承担,要为旁人着想,从来没有人教我学会拒绝。”
向北温香软玉在怀,听陶南风说起往事,一颗柔得化成一滩春水。
陶南风柔声说:“谢谢你陪我说这么多话,我现在心里舒服多了。那个刘其玉就是个坏胚子,和农场的罗宣、焦亮一样,咱们把他收拾了就好,不用想多了,做好自己就行,是不是这样?”
向北收回左手,轻轻托住陶南风的下巴,与她目光相对。陶南风眼波潋滟、盈盈似水,她的眼角带着一抹浅浅桃红,媚意横生。
向北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泛滥的情潮,低下头将他的唇压在陶南风的唇瓣之上。两人呼吸声相闻,心跳应和着,仿佛一艘在水面荡漾的小舟,轻快而柔媚。
松木气息与腊梅冷香纠缠,冰雪消融,春光无限,绽放出百花盛开、蜂蝶飞舞的旖旎风景。
良久良久,久到两人嘴唇有些麻木,这个深吻才结束。
唇瓣牵扯出一丝水光,更显情意绵绵。向北看陶南风脸颊红得似火,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爱得不行,微笑着再次亲了亲她。
陶南风心满意足缩在向北怀里,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向北说:“你从小被教育得太懂事,为旁人着想,这样的性子容易被人欺负。如果把你放在一个君子国,人人谦让,你会过得很愉快。可如果在一个必须争夺资源的环境,你会是吃亏的那一个。”
陶南风点点头:“你说得对。小时候总是被冯悠、冯清娥欺负,可我还不知道怎么还手,总会下意识地自我反省,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向北:“我在战争中学会了一个道理——无争,只有在绝对强势、绝对掌控的时候才适用。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不争不抢不作为,那你注定就会被淘汰。”
陶南风:“嗯,虽然我不喜欢争,但后来也发现。我的不争,可能会被人误会成软弱,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向北心疼陶南风单纯,紧紧地抱住她,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我们和港城人打交道也是这样。我们的不争,被他们解读为软弱无能,因此他们才敢蹬鼻子上脸。既然这种人只服棍子不服萝卜,那就不必尊重他们。在商言商,寸土必争!锱铢必较!”
第二天一早,陶南风与向北在喻浩南等人的陪同下,来到繁华绚烂的大都市港城。
高楼林立、巷道阡陌,站在街道环顾,一栋栋几十层的高楼挤压过来,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逼仄感。
店铺鳞次栉比,霓虹灯闪耀生辉,高鼻深目的洋人到处都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生动地演绎出“为名忙、为利忙”的人生百态图。
江启筑等人下榻港城最大的丽丽大酒店,在喻浩南家族的引荐下与港城的房地产商喻宏达接洽,在三楼大会客厅“四海厅”里见面沟通。
四海厅是丽丽大酒店的豪华会议室,装饰得极奢华又雅致,墙面挂着名家山水画,超大会议桌、黑色皮椅,灯光明亮,绿植与鲜花将室内点缀得生机勃勃。
喻承达是喻浩南的族叔,与喻承泽是叔伯兄弟,只是他这一支在港城安家,而喻承泽那一支在东南来发展,近期才落叶归根。不过因为家族庞大,生意盘根错结,喻姓的凝聚力非常强。
喻承达态度坦然而大方,并没有隐瞒,实实在在将港城的房地产开发模式娓娓道来,向北与江启筑终于明白刘其玉愿意接受四、六利润分成的奥秘。
华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按照法律规定,土地归国家或集体所有,任何单位、个人都不允许买卖土地。可是港城当时是e国殖民地,土地可以自由买卖。
港城面积小、人口多,土地不可复制再生,作为房地产开发的重要资源——土地,被囤积在少量资本家手中,囤积居奇将房价、地价不断推高。
而港城的房地产开发模式是这样的:开发商先买地皮,然后拿着地向银行贷款,利用贷款的钱来盖房子。银行因为有实物抵押,又是稀缺资源土地,贷款审核非常宽松,几乎是红线图一递上去,三天之内就能放款。
拿到贷款之后就能够请人做建筑设计、请施工队伍按图施工。在项目实施过程中,只要建筑图纸一出来,就能够拿着设计图纸进行销售,这就是港城特色的“卖楼花”。
按照这个模式,刘其玉只要与江启筑签订下合作协议,拿着深市政府给的两块地就能从银行贷到款,再加上卖楼花得来的预售款,所有的房地产投资开发费用自己不掏一分钱,利润别说40%,哪怕是30%,20%都稳赚不赔。
难怪刘其玉拼命拉拢江启筑,哪怕是四六开都愿意,积极主动地想要合作开发深市这个项目,原来是这样。
深市政府觉得并不能变现换成钱的土地,在港城却是能够“生金蛋的鸡”。
江启筑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叹:“要说会赚钱,还真是你们港城人脑子灵活。用银行的钱赚钱,自己一分钱成本不出,厉害。”
喻承达性格温和,微微一笑:“生意人嘛,玩的都是钱生钱的游戏。能够从银行贷款的,绝对不会运用自有资金。而且,用土地贷款,将房地产开发和银行捆绑在一起,也能分担风险对不对?”
江启筑与向北忽然觉得眼前打开了一扇新世界大门。
借钱不仅能做成大生意,还能分担风险,难怪港城人喜欢借钱,也愿意借钱给别人。如果按照港城的这个模式,深市搞房地产开发完全可以向国有银行贷款!
两个人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未来我们就这么干!
港商拿着地块红线图从银行按年息七分贷款出来,项目一年之内完工,利润只要超过7%就是稳赚。他们虽然看似投资大,但并没有出什么力气。地是深市政府给的、设计是南风公司做、施工队是深市工程局的人,将来的顾客也有一部分是深市的有钱人。
今天既然来了,那就不妨与对方合作。他们找银行借钱,我们找他们要钱。用他们的话说,既合作共赢又能分担风险。
合作可以,但利润分成得好好谈一谈。
江启筑与向北低声商量:“分成多少合适?四六开肯定是不行,要不三七开?”
向北看着眼前喻承达,这是个与刘其玉明显不同的商人,他有财力雄厚的家族为背景,做生意坦诚而大方,他外貌堂堂正正、眼神清明,是可以结交合作的人。
向北上次就在心里算过一笔帐。
建安投资约四百万,利润三千多万,喻承达的贷款成本最多只有三十万,这期间他除了卖楼花、负责港城的销售之外,根本不需要再做更多的事情。顶破天,对方的成本只有一百万。这么一算,给他利润分成10%,也就是三百万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向北微笑着对江启筑说:“九一分成吧。”
江启筑吓得一个激灵,我们一分钱不出就要占90%的分成?这也太狠了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小,但隐约也能听到一些数字。喻承达看江启筑等人还在商量合作细节,笑眯眯站起身:“我和浩南叙叙旧,你们先聊。”
说完,他拉着喻浩南走出四海厅,为江启筑、向北等人留下单独的空间,站在厅外走廊耐心等待。
这种温润有礼的体谅与尊重让陶南风觉得很舒服。
会议厅大门一关,江启筑就笑了起来:“向北啊,向北,你可真是谈判的高手,要价也太狠了一点,咱们一分钱不出,拿利润的90%,那是多少钱?两千多万!”
公司的项目主管李细虎也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是狠了点,但我觉得行。港城人有钱是有钱,但也怕钱放在那里生锈。银行巴不得他们贷款,不然那么多存款放在银行还要支付利息,这都是成本。”
向北:“要我说,以后根本不用和港城人合作,我们直接找国家银行贷款。关键是银行现在敢不敢贷,能不能贷。”
江启筑摇摇头:“我们国家现在穷,老百姓手上没几个钱,你找银行贷几万块钱那都是巨款,得层层审批。港城银行只认地块红线图,审批简单,放款量大,这都是优势。暂时我们只能采取与港商合作的方式来进行房地产开发,等以后国家有钱了,银行手续简单了,我们就甩开港商自己搞开发。”
向北沉吟半晌,面色有些凝重。
江启筑能够理解向北的心情:“向北你不要心急,做什么事都要一步步来。说不定将来我们深市房地产公司能到港城来盖房子卖,赚港城人的钱;或者我们将来到海外去搞开发,赚外国人的钱!”
向北点点头:“好,听江总的,我们立足特区,将来走向世界!”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响亮的笑声。
陶南风拿出纸笔,将设计概算表格快速列了出来:“我来帮你们算一笔更细的帐,看看10%的利润点对喻承达而言能不能接受。”
建筑安装成本438万元;
道路、绿化、景观成本40万元;
销售、税收、管理成本60万元;
……
零零总总算下来,这笔帐就比向北框算的细致多了。
最后陶南风说:“贷款公关有成本,港城卖楼花有成本,喻承达的公司团队也会来往深市,这些都是喻承达的投入。如果先前江总预期的2600元销售价格定高了,利润也会随之下降,按照10%的利润点核算下来,喻承达可能只能赚到两百万。折腾一年多,港城人只赚两百万,恐怕会觉得不合算吧?”
听到这里,向北明白了她的意思。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既然是第一次合作,喻承达又将港城房地产开发模式和盘托出,我们不如再送他一些利润,这样将来大家能够更好的合作。那我建议,给喻承达15%的利润,我们占85%。”
江启筑哈哈一笑,一拍桌子:“好!15:85,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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