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会议室外的门厅,  喻承达与喻浩南站在一起等待深市房地产公司的商量结果。

    喻浩南对喻承达说:“叔,向北和陶南风对我有恩,我爸、我爷托我带句话来,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  都一定要把这次合作谈成。”

    喻承达:“就算亏本也要我和他们合作吗?”

    喻浩南点头:“爷爷说不会让你吃亏,  我们家补足缺口。”

    喻承达笑了笑,  拍了拍侄子的肩:“哪能要长辈的钱。放心吧,这一次我也很想和深市房地产公司合作,  谢谢你引荐。”

    港城房地产开发的竞争实在激烈。寸土寸金,  地价一天比一天高,  想在这个弹丸之地买到一块地,  真是的太难太难。

    可深市不一样,那里土地广袤、百废待兴,又与港城只有一江之隔,未来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在港城拿不到地,  深市拿得到;港城买不起房的人,过江就能在深市安家置业。

    承达公司今年没抢到地,  正在头痛。正好喻浩南把深市房地产公司的人带到眼前,  喻承达感觉真是雪中送炭。

    哪怕没有长辈要求,喻承达也打算和这个有政府背景的深市房地产公司合作。只是商人逐利,  喻承达希望对方能够提出合理条件,毕竟大家一起发财才是正途。

    当向北打开会议室大门,招呼喻承达进来时,喻承达的呼吸放轻了许多,返身进屋,紧张地等待着江启筑提出合作条件。

    喻承达和刘其玉不一样。

    刘其玉是草根出身,有一股向上冲的狠劲,  赚快钱、赚黑心钱,只要赚钱什么都敢干;喻承达是生意世家,讲究诚信为本、信义为先,与人打交道如谦谦君子,厚道周全。

    喻承达坐在桌边,微笑着看向江启筑:“江总,我非常有诚意与你们合作。全部建设投资由我在港城银行进行贷款,港城、深市的楼盘销售亦由承达房地产公司全权负责,你们团队成员来港城的所有费用由我承担,如果你们还有房地产开发的相关事项需要我协助,一定尽全力。至于利润分成……这个由你们提出,我没有任何异议。”

    他将自己的“责任”交代得清清楚楚,将“利益”分成拱手交给对方决定。这样将底牌完全亮出、坦诚温和的港城生意人,出乎江启筑的意料。

    江启筑与向北对视一眼,眼中多了一丝暖意。

    果然千人千面,有刘其玉这样心黑手辣、品性败坏、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欺负穷人的港商,也有喻承达这样诚恳豁达、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江启筑:“我们商量过了,给你15%的利润分成,怎么样?”

    喻承达一听大喜。

    如果按15%分成,他的公司不仅能够运转起来,扣掉成本还能净赚三、四百万。看来内地商人也是君子风范,不刻意压价,给他留下了足够的利润空间。

    和这样的公司合作,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喻承达又是欣慰又是欢喜,微笑着长身而起,隔着会议桌冲江启筑伸出双手:“多谢,合作愉快!”

    港城,丽丽大酒店,四海厅。

    深市房地产公司、港城承达公司、江城南风公司,三方签订下友好合作协议。

    深市房地产公司出地,港城承达公司出钱,江城南风公司出技术,三方利润分成为75%、15%、10%。

    大事已定,三方都感觉轻松下来。再商议一些合作细节之后,看着天色已晚,喻承达在丽丽大酒店二楼豪华中餐厅定下一桌酒席,邀请大家一起感受港城美食。

    合作谈判陶南风很少插嘴,因为并非她的专业,但说到粤菜,她就眉眼带笑,心情愉悦起来。

    粤菜是华国八大菜系之一,传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中原饮食风格,做法复杂、精细,具有清、鲜、爽、嫩、滑的特色,“五滋(香、酥、软、肥、浓)”,“六味(苦、辣、酸、甜、咸、淡)”俱佳。

    向北知道陶南风喜欢吃清淡、精细的粤菜,便陪在她身边,细心地观察着她的喜好,在心里默默记下。

    她喜欢吃甜口;

    她喜欢浅色系;

    她喜欢脆皮叉烧;

    她喜欢吃微脆的烤乳鸽;

    她喜欢牛肉粒、椒盐虾;

    她不喜欢生姜,不喜欢滑腻的口感,不喜欢海腥味太重的菜。

    ……

    江启筑看向北自己吃饭不专心,眼睛一直在陶南风身上打转转,就开玩笑说:“向北,虽说秀色可餐,但你好歹也要多吃几口菜,人是铁饭是钢嘛。”

    向北没有理会江启筑的玩笑,拿起陶南风面前的茶盅,帮她续上一杯透着浓香的碧螺春,温声道:“等凉一点再喝。”

    喻浩南在一旁看向北与陶南风恩爱甜蜜,略微有些郁闷:“可惜戴莲没有跟着来,不然我也秀恩爱给他们看看。”

    众人听他说得委屈巴拉的实在好玩,都笑了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向北陪陶南风到金店买首饰。

    港城金饰手工独特精美,龙凤镯、桃心坠、绞丝链、古法金锁、蝴蝶发夹、百花发圈……各式各样,另有铂金、□□,在柜台的小射灯点点光芒之下显得璀璨无比。

    港城金价比内地便宜,做工别致,陶南风买了一堆准备回去送人。

    当向导的喻承达想要表达心意,抢着付款,却被向北阻止:“南风买东西,自然是我付钱。”

    江启筑笑着说:“向北有钱,你别管他。”

    正说话间,一队人马出现在金店。

    当先是一名老者,鹤发童颜、麻衣淄鞋、长袍大袖,看着很有几分神仙之姿。他身旁跟着两名妙龄女子、两名年青男子,都穿着同样的衣服,外形俊秀、神情冷傲。

    金店老板一看到这五个人,兴奋地一挥手,带着几名服务人员大包小包提着袋子跑上去,点头哈腰:“大师,您怎么亲自来了?店里这个月新进的好货都在这里,您放心,一厘一克都不少。”

    两名男子懒洋洋地接过袋子。

    两名女子一左一右拉着老者的手,娇声说话:“师父,这回的首饰我得先挑。”

    老者甩开女子的手,目光凌厉,扫视金店内部,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一对人马太过招人眼,金店顾客都朝着他们张望。

    “这几个人是谁?这么招摇!”

    “嘘……别乱说话,看到他们的衣服着装没?那是玄门标志。”

    “玄门?你别吓我!不是说玄门都是隐士高人,平时很少抛头露面,怎么还到金店来买东西?”

    “买什么买!你没看到他们没付钱?那就是金店老板每个月的供奉,保平安、保发财的。”

    议论声一字一句传来向北耳中,他的后脑忽然升上来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危险!

    在尖刀连经历过数次残酷战斗,向北能够活下来除了健壮的体力、出色的格斗技巧、快速的决断力之后,还得益于他对危险的敏锐与直觉。

    耳边响起喻承达的悄声提醒:“这位是港城玄学之首,易门当家人易天成。”

    易!一听到这个姓,向北马上警觉起来,将陶南风往怀里一带,左手掌按住她后脑,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右手一抬,把她整个人护得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肌肤。

    老者若有所感,目光一凛,望向喻承达这一行人。

    喻承达快走几步来到老者面前,恭敬鞠躬:“易大师你好。”

    易天成斜了喻承达一眼,傲慢地点了点头。易天成结识的港城富商多如牛毛,小小喻承达并不能让他多看几眼。

    易天成今天晚饭时忽然心慌气短,于是自卜一卦,得“离为火卦”。

    ——占此卦者遇天宫,富禄必然降人间。一切谋望皆吉庆,愁闲消散主平安。

    易天成大喜,这是出门见喜的大吉之卦!他叫来弟子一问,今天正好要往凤凰金店走一趟取月奉,于是难得地出了一趟门。

    只是一路走过来,一切平安顺遂,什么奇怪的人、奇特的事都没有遇上。易天成进到金店四下里扫视一眼,只看到十几个普通港城人、几个内地人。

    唯一叫得上名号的,也就是喻承达这个房地产商。看他的面相,虽说红光满面、求财到手、事业有成,但还不够格成为“天宫”。

    难道天宫不在金店?易天成认真端详着金店中停留的人。

    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两个土老冒模样的估计是从内地来的干部,一个高大英武的男人是军中煞神之相,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修长苗条的女人,只可惜脸蛋被挡得严实,什么也看不清楚。

    军中煞神,易天成一向避而远之,他目光一掠即走,不敢多停留一秒钟。

    煞神怀中女人身段妙曼,一看就知道是个难得的美人。但易天成身边缺美人吗?并不缺。既然看不清面相,也就罢了。

    易天成摇了摇头,领着弟子们转身离开。

    金店门外飘进来一句牢骚:“易正豪这次去内地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本这些打杂的事情都是他来做,现在换成我们了……”

    江启筑与李细虎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说了一句:易正豪不会回来了,他在深市监狱里发疯呢。

    向北却没有那么轻松,后背一阵发寒。

    易正豪是易门弟子,易天成是他师父。易正豪的相面、风水之术从易天成那里学来,锁魂之术自然也是得易天成传授。

    那命格贵重、有特殊能力的陶南风如果被易天成看到,会不会也起觊觎之心?

    向北第一时间把陶南风的身形遮掩起来,直到易天成走得远了,他才松开手。

    陶南风被压在向北胸膛,有些透不过气来,不过她与向北心意相通,听到旁人议论说老者是玄门之人,也有了躲开之心。她身上有太多秘密,不能让玄门中人知晓。

    等到一切恢复正常,陶南风看一眼向北,抬手将鬓边散乱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叹一声:“你以为我真是什么宝贝,人人都要抢?”

    向北沉声回应:“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还是小心一点好。”

    只要一想到易正豪只看陶南风一眼就发现她命格贵重,旺夫、益子、聚财,向北就有些惊慌。万一这些港城人个个迷信,都想把她抢回家里当老婆怎么办?这里可是港城!真失踪了到哪里去寻人?

    向北看得出来玄学中人易天成不是善茬,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让易天成看到陶南风的脸,一定会对陶南风产生浓厚的兴趣。如果继续与他接触,将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因此,向北改变了还要再在港城停留的念头,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一直到过桥、过关、踏上深市的土地,他的一颗心才松懈下来。

    陶南风觉得有些遗憾:她还没有参观港城的新楼盘。听说港城的设计师将住宅户型设计得紧凑实用,两楼八户、十户,玲珑秀气……额,拥挤。

    好在喻承达准备充分,送了陶南风一袋子楼书广告与户型设计图。陶南风高高兴兴地收了,一到宾馆就打开图纸认真分析,一边研究一边吐槽。

    “港城人真是精明,一套房子三四十个平方米,还能设计出两房两厅?”

    “难怪说港城寸土寸金,十几、二十层的楼,两部电梯、十户人家,平时上班高峰期得有多挤啊。这样的居住条件,我看连咱们农场的单身宿舍都不如。”

    “房地产开发不是为了解决城市居民的住宅条件吗?怎么越开发越拥挤、越建设越昂贵?”

    向北看她趴在茶几旁边翻图纸、楼书看得认真,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改善居民的居住条件,心中一片温暖。

    他到楼下茶餐厅买了杯奶茶上来,交到陶南风手中:“歇口气吧。港城人盖房子想的是怎么赚钱,恐怕没有你那么高的境界。”

    “也是。因为港城土地昂贵,所以那里的开发商想的是怎样提高土地利用强度,尽可能地多赚钱。我们国土辽阔,城市土地归国家所有,老百姓居住条件普遍都不好,住宅开发和港城不一样,千万不要被港城商人带歪了。”

    发表完感慨,陶南风顺手接杯子接过来,轻啜一口,微笑着说:“这奶茶甜丝丝的,奶香味浓,如果芝芝和玉儿喝到,肯定也喜欢。”

    一提到孩子们,思乡之心顿起,陶南风叹了一口气:“我想回家了。”

    从江城到京都,再从京都到深市,中间还去了一趟港城,两个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孩子们见面了。自从生下三个孩子以来,这是陶南风与他们最长一次的分离。

    向北也想家了。

    虽然难得和陶南风单独在一起,可以天天恩爱缠绵。但江城有父母、有孩子,那里有与他血脉相牵的亲人,那里有大家一起打造出来的家。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笑着说:“那就准备回家吧。”

    第二天,陶南风找江启筑要来详细的地形图,让他准备做地形勘测,并在现场确定好户型大小、套数、容积率、绿化率、配套公建标准等数据。然后将所有资料打包带走,准备回江城完成图纸绘制。

    向北则找项宜民订火车票返程,收拾好行李,购买深市特产。

    第三天,两人终于踏上回江城的火车。

    金秋时节,丹桂飘香。

    陶南风刚刚走到江城建筑大学西门附近,就闻到校园里浓烈的桂花香味。这一股沁人心脾的气息如此熟悉,让人心中涌动着回家的幸福感。

    远远地,就看到南风公司三层楼的底下站着陶守信、梁银珍、向永福,他们每人抱着一个孩子,焦急地翘首以待。

    “南风。”

    “向北……”

    “妈妈!爸爸!”

    家人的呼唤让陶南风喜笑颜开,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孩子们一看到妈妈跑过来,都兴奋地尖叫起来,又叫又晃地,三个大人根本抱不住,只得弯腰将他们放下地来。

    孩子们一个个如乳燕投林,直扑进陶南风怀里,声音里满是欣喜,还带着丝委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芝芝跑得最快,第一个把陶南风大腿抱住,脑袋贴着妈妈的腿,亲密而依恋。玉儿学着姐姐的样把妈妈的大腿箍得紧紧的,陶然跑得慢点儿,发现位置已经被两个姐姐占住,只得冲妈妈伸出手:“妈妈,抱!”

    陶南风两条腿被姑娘抱住,一颗慈母心都要化掉了,她弯腰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陶然乖~”

    这下芝芝、玉儿羡慕极了,仰着小脸也喊:“妈妈抱。”

    向北发现自己没人抢,便笑哈哈地放下行李,从陶南风手中抢过儿子,重重地亲了一口。

    陶然虽然有些舍不得妈妈柔软的怀抱,但父亲个子高,胳膊厚实,被他抱着立得高、看得远,温暖而安全,再加上父亲脸上胡茬扎得脸上一阵发痒,他哈哈笑了起来。

    陶南风腾出手来,弯腰抱起两个姑娘,一左一右亲了一口,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芝芝和玉儿欢喜得小脸放光,抱着妈妈的脖子再也不肯撒手。

    梁银珍这些天一直揪着心,现在终于看到儿子和媳妇全须全尾地回到家,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泪眼模糊中,她声音哽咽:“南风,向北,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陶南风看着婆婆头顶几绺头发在风中飘摇,花白头发粗糙而稀少。不由得心一酸,忍着泪意微笑着说:“妈,我们回来了。”

    被这温情脉脉的亲人相聚所感,陶守信的眼镜片被雾气蒙住,他上下打量着女儿,微笑颔首:“好好好,好像长胖了一点,看来向北把你照顾得不错。”

    陶南风把带回来的图纸、资料都留在办公室,简单交代范雅君几句,通知下午四点开会之后,一家人说说笑笑往院后村走去。

    送给陶守信的,是在港城最有名的表行买的一块r国手表,低调而奢华。

    向永福的礼物是一个金烟斗;梁银珍的是一个一百多克的古法磨砂金镯,还有一条外国品牌的五彩纱巾。

    孩子们的礼物则有各色童装、小皮鞋、帽子……

    分礼物的快乐让大家都笑得合不拢嘴。

    陶守信换上新手表,越看越喜欢。

    梁银珍戴上金手镯,向永福拿着金烟斗,觉得自己有点像地主老财,互相打趣:“金子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发花。”

    与家人相聚之后,陶南风组织人马开始紧锣密鼓的住宅小区设计。

    深市干部宿舍被命名为“东方花园”,寓意“太阳自东方升起”。因为有政府背景,报建手续很快就批了下来,港城第一笔资金到位之后勘测队进场。拿到地质勘察报告之后,建筑、结构、水电暖通、道路工程的施工图同时进行。

    向北告诉大家,这一笔设计费有五万,等到了十月底就能分钱,设计院里一片欢呼。

    按照向北先前和大家的约定,设计费的30%用于分发提成,这就意味着到十月底大家一起瓜分一万五千块钱!

    南风设计公司的工程师们个个干劲十足,像打了鸡血一样,熬夜绘图成了常态。因为只要快点画完,交完设计图之后向北就能从深市房地产公司拿到五万块钱设计费,大家就能有钱,人均可以分到两千块呢。

    陶南风抿着嘴在一旁笑。

    先前父亲担心设计院赚不到钱发不出工资,可是现在看来……将来恐怕有大钱赚。

    设计图一周时间就全部完成,向北带着范至诚一起去深市交图。

    三天之后,南风公司的电话铃紧促响起,接过来听到范至诚带着哭腔的声音,陶南风心一缩。

    “陶南风,向北被易天成扣住了!”

    陶南风头顶一阵发麻,她呼吸一滞,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电话被江启筑抢了过去:“陶总,易正豪和刘其玉被送往港城监狱,获得假释。易正豪因为被锁魂时间太久,已经变成植物人。易天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亲自出马带人来到深市,截住向北,请他在蓝玉宾馆喝茶聊天,放范至诚回来报信。易天成说,他不仅要会一会向北这个军中煞神,更要见一见被易天豪称之为贵人的陶南风。”

    陶南风眉头一皱:“易天成截人,你们不会报警?”

    江启筑苦笑:“报警没用,易天成的术法比易正豪高明百倍。向北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肯跟我们走,非要留在易天成身边修习道法。公安同志说既不是失踪,也不是绑架,向北一意孤行学道,不足以立案。”

    陶南风听到这里,愤怒再也压抑不住:“这里是我们的国土,不是港城!怎么能纵容一个玄门中人这么嚣张!”

    江启筑赶紧解释:“陶南风,我已经和市领导汇报,公安部门派人守在蓝玉宾馆周围,提防易天成把向北带去港城。但易天成在港城地位超然,向北不配合,我们没办法直接把人带走。”

    范至诚把电话抢回来:“陶南风,向北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我喊他他也不理。易天成那老头看人的眼神好奇怪,你赶紧过来把向北带回家。”

    “我马上过来!”陶南风重重地把电话放下,这才发现身边围拢了一堆人。

    陶守信问:“是向北遇到麻烦了吗?怎么回事?”

    范雅君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难得看到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叶初抱着孩子紧张地问:“你别着急,有事我们一起商量。”

    陶南风此刻心急如焚,简单解释几句,安排人订票,连夜坐车往深市而去。

    临上火车之前,陶守信将“绝处逢生”玉扣挂在她脖子上,郑重嘱咐:“你从玉扣得到神奇能力,本身就是一种玄学。这一次你把它戴上,希望能让你们绝处逢生。港城玄门中人深不可测,切记保全自己为上。”

    陶南风重重点头:“爸,你放心吧,我会把向北安全带回来。你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免得向北爸妈担心。”

    看到女儿要一个人承担下所有压力,陶守信心里难受,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抬手抚了抚女儿的头顶,声音干哑:“爸帮不上你们的忙,只能靠你自己去闯。”

    人走得越远、站得越高,遇到的困难也更大。陶南风、向北这一回遇到港城玄门中人,不知道结果会怎样,陶守信感觉眼前一片灰暗,一颗心仿佛被什么揪住,疼得喘不上气来。

    陶南风伸出手抱了抱父亲,眼中露出极亮的光芒:“爸,我不怕!虽然我没有学过什么玄门手段,但自古邪不压正。我不信我们有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个姓易的老头子欺负了!”

    江启筑的房地产公司是深市政府机关下属的公司,陶南风与向北与他们合作建干部宿舍,易天成将向北扣在宾馆,难道还敢杀人放火不成?

    术法非正道,岂能容它在我们国土作乱!带着这一股愤怒,陶南风只斜挎一个军绿色背包,一件多余的行李都没带,坐上南下的火车。

    她冷着脸,坐在窗边,看着不断后移的景物,内心有一团火在燃烧。

    十七岁时,刚刚高中毕业的陶南风也是这样坐在全是陌生人的车上,看着窗外一片茫然,不知道前途在何方。

    现在的她,二十五岁,已有三个孩子,开了一家公司,事业正蒸蒸日上。今天独自坐在火车上,身边没有一个相识的人,心就像在油锅里打滚,无比煎熬。

    夜深了,黑丝绒般的天空上星星点点。

    身边的人都已经熟睡,均匀的呼吸声不断响起,陶南风却一丝睡意也没有,单手托腮,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安静地看着窗外。

    脖子上一股凉意袭来。

    低下头,红绳挂着一汪碧绿玉扣。

    看着这枚玉扣,陶南风想到了很多。

    母亲留下的玉扣庇佑她,改变她原本在书中的命运,送她神力惊人、送她挖洞技能,她立志做出一番事业,要建万千广厦、庇天下寒士。

    现在事业刚刚起步,一个靠着玄门术法横行霸道的易天成就想成为挡路的障碍?休想!

    她闭上眼,细细体会丹田之间暖流,引导那一缕先天真气汇聚于指尖。等她睁开眼,目光所及处,无数白色光点闪着温暖的光芒,围绕着她、安慰着她。

    陶南风忽然之间有了勇气。

    易天成想要会一会我?那就放马过来吧!

    陶南风一下火车,项宜民开着市政府的车,江启筑带着范至诚一起过来接她。

    范至诚俊美如画的脸上满是疲惫,显然担忧得睡不香、吃不好,一见到陶南风就像是见到亲人一样,带着哭腔讲述着被易天成截住的过程。

    “我和向北搞完了图纸交底就回宾馆休息,刚刚走进门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棕色麻衣的老头,还不等我们反应过来,老头抬手一指,向北忽然就不动了。我拉他,他不走;我叫他,他不动。老头说什么,他就照做什么,完全就像是中了邪!”

    江启筑是见过易正豪锁魂被反噬的,咬着牙说:“陶南风,我报了警,公安部门也出动了警力。只是易天成态度良好,不急不燥,他说他只是看向北有慧根,想收他为徒,这几天先在宾馆学习。等你过来了就征求你的意见,请你们夫妻俩都去港城跟他学风水堪舆之术。”

    陶南风问范至诚:“你拉向北,他也不走吗?”

    范至诚点头:“是的!向北力气大,我根本拉不动。可是那个老头打个响指向北就乖乖地跟着他走,公安同志上门的时候向北跟在易老头向边说他没事,这几天就住在宾馆和易大师学习。”

    江启筑长叹一声:“咱们国家不让搞封建迷信,但港城人搞这些我们没办法干涉。不过好在易天成这两天都没有出宾馆,向北目前是安全的。”

    陶南风定住心神,淡淡道:“向北心神被牵制,你们难道看不出来?”

    江启筑坐在副驾驶,转过身向陶南风解释:“看是看得出来,但没办法强行带出来。”

    陶南风没有看人,目光放在窗外:“带不出来,范至诚你为什么不在宾馆陪着向北?”

    范至诚呆住,半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话。

    陶南风冷笑一声:“向北有危险,你就这样丢下他跑出来了?你可真对得起我!”

    范至诚脸胀得通红,期期艾艾:“我……我害怕,那个老头的眼神看着像是会吃人。”

    陶南风内心涌上来浓浓的失望:“范至诚,你在京都的时候对我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范至诚听到陶南风这句话,内心羞愧无比,慢慢低下头,不敢为自己辩驳。

    江启筑没有说话,小汽车的车厢里陡然变得安静下来。

    先前陶南风与向北在一起,向北事事挡在前面,处处关照南风,这给了江启筑一个印象:陶南风是个柔弱娇气女子。

    可现在向北出事,陶南风一个人出现在深市,见她疾言厉色训斥范至诚,江启筑这才知道,陶南风是一名极有主见的事业女性,遇事不慌不忙,强大、冷静、理智。

    项宜民开口打破这份平静:“陶总,我们是去公司,还是去宾馆?”

    陶南风回答:“去宾馆。”

    黑色小汽车径直开往蓝玉宾馆。

    车刚停在宾馆门口,一名身穿侍者服的门童过来帮忙打开门。

    陶南风迈步下车,将挎包往身后挪了挪,深吸一口气,踏入宾馆大堂。

    正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根石雕镂空蟠龙柱。

    还是那炫目的水晶吊灯,依然是锃亮的大理石地板,环境一丝都没有变,可是陶南风的心境却发生了变化。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港城见到易天成的时候,向北警觉地将陶南风护住,就怕陶南风被易天成觊觎。可是现在向北被易天成暗算,陶南风被逼出面,还是免不了和易天成见面。

    一行四人走进大堂,一看到江启筑,服务员脸色马上就变了:“对不起,我们老板吩咐过,找向北的一律不见。向先生正在和易大师学习,不能打扰。”

    陶南风态度冷静:“你告诉易大师,我是陶南风。”

    服务员小心翼翼看一眼陶南风,弯腰鞠躬:“好的,请您稍等,我去通知大师。”

    江启筑苦笑着说:“我天天来,服务员都见得熟了。就算是公安同志过来,他们也是这样的态度。”

    陶南风抿着唇、冷着眼,定定地看向楼梯口,安静地等待着。

    十分钟之后,易天成终于露面。

    和上次金店出场一样,易天成身后跟着两男两女,全都外貌俊美,穿着棕色麻料道袍,胸口绣着一个金色的“易”字。

    向北也换上了道袍,面色平静地跟在易天成身旁。

    范至诚冲着向北挥手:“向北,陶南风来了!跟我们回去吧。”

    向北眼神涣散,仿佛失去了所有外感,淡淡地应了一句:“我在跟大师学道,谁也不见。”

    陶南风走近两步,与向北面对面。

    易天成一双眼睛落在陶南风脸上。自己的外门弟子易正豪说得对,陶南风果然是旺夫益子聚财、极为贵重的命格。

    一股淡淡的腊梅冷香袭来,易天成眼睛一亮。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陶南风,越看越爱,没想到现在这个灵力崩塌的世道竟然还有灵体的存在!

    上次去金店之前卜的离为火卦,卦相中所说的“天宫”原来是指陶南风。只可惜当时陶南风没有露脸,被自己错过。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虽说上次错过,这回不就见到了吗?

    易天成越想越欢喜,他对陶南风说:“你可愿意跟我入道学法?我帮你办手续到港城,进我易门,包你从此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陶南风根本没有在意易天成说什么,她凝神细看,发现向北脑中多了一小团灰色雾气。

    她上前一步,抬手抚向他的脸颊,微微一笑:“向北,跟我回家。”

    指尖白色光点弥散开来,灰色雾气似乎听到召唤一样飞到陶南风指尖。陶南风指尖一弹,那雾气就扑向易天成。

    易天成刚刚说到“享受不尽”四个字,忽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寒意涌上来。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一把抓住站在身旁的弟子挡在面前。

    那名男弟子被那团灰色雾气撞了个正着,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另一边,向北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明,右手一把抱住陶南风,身形如闪电一般撤向后方。

    他将陶南风放在赶过来的公安同志身旁,大喝一声:“南风,帮我盯着!”说罢,揉身而上,军中的格斗技能全力展开!

    易天成措手不及,被向北抓了个正着。

    他手指刚刚结出一个手印,陶南风指尖白色光点已经飞出,正迎上那灰色光点,瞬间消融。

    向北右手扣住易天成手腕,沉身向下,双膝微弯,身体右转,弓腰,低头,过肩摔!

    “叭——”地一声响,易天成被向北摔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向北压制在地,手中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

    单方面殴打。

    站在易天成身后的其他三名弟子大叫:“师父!”

    三人一起扑了上来。

    不等公安同志上前制止,陶南风迎了上去。

    扑通!扑通!扑通!

    所有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陶南风神力惊人,抡起一个又一个弟子甩出去五、六米远。

    弟子们的术法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陶南风指尖的白色光点消融。她跟着上前,一人踢上几脚,冷笑着:“玄门?术法?狗屁!”

    向北手下有分寸,知道不能打死人。但易天成暗算他在前,又借他引南风出来,无耻之至!绝不能轻饶!

    不趁现在打他一顿,哪还有出这一口恶气的机会。

    看到陶南风大展神威,和向北并肩作战,那一股颤栗感再次自脚底升上头顶,范至诚恨不得顶礼膜拜,喃喃道:“南风,威武。”

    宾馆大堂一片混乱,看热闹的人群挤上来一圈又一圈。

    有认得易天成的港商吓得脸色煞白:“完了,完了,大师被打了!”

    宾馆主管急得满头是汗,拉着公安同志说:“报警、我们报警。”

    等到尘埃落定,翠湖区派出所里坐着一堆涉事人员。

    向北受过训练,易天成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酸痛,但却验不出什么伤;陶南风愤怒之下没有控制力道,三名弟子被她踢得腿骨折断。

    易天成疯狂地叫嚣着:“我要让你们坐牢!我要让你们坐牢!”

    陶南风冷冷地看着他:“是你用阴损术法囚禁我爱人,我要告你绑架!”

    向北:“公安同志,我要告易天成故意伤害,你们看他那个弟子,就是他下毒伤了他脑神经。”

    因为关乎港城友人,这件聚众斗殴事件受到深市政府领导的高度关注。

    江启筑第一次见识到陶南风的霹雳手段,暗自庆幸自己一直对她尊重亲切。原以为是个小娇妻,没想到竟然是只出山猛虎。

    向北被易天成锁住神魂人人束手无策,没想到陶南风一来马上恢复神智。那个被港城人追捧的易天成,被打得跟孙子一样。

    越想越好笑,江启筑对深市负责处理这件事的副市长说:“易天成在我们的地盘上不老实,可不能惯着他。他是港城人的大师,可在我们这里什么也不是。向北和陶南风才是我们的人,可不能亲者痛、仇者快啊。”

    经过协商,易天成同意和解,但却提出一个条件:要和陶南风比一比堪舆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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