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陌生人的好意,简青云很是感激。
她把心里的哀愁压下,抬眸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古铜色的皮肤上尽是晒出来的汗水,笔挺的身板上穿着墨绿色的军装,这么热的天居然也不脱下来。
眉毛像是沾满了墨汁的毛笔挥舞而成,眼睛仿佛来自高空寻猎的老鹰,那不怒自威的神情,即便他嘴角含着笑,却仍然叫人觉得有距离感。
宽阔的肩膀上斜挎着一只绿色的帆布包,手里还拿着一卷文件,看样子是来派出所办事情的。
简青云忙让雪儿喊了声叔叔好,不想耽误人家办正事,道谢后便离开了。
贺茂笙笑笑,收回视线,进了派出所:“你好,伤退军人回乡,这里是我的户籍材料,麻烦接收一下。”
简青云离开派出所后便在副食店那里遇到了乔爽。
小姐妹两个聊了会,乔爽乐了:“什么,李婶子都给你介绍对象了?南华瑾要是知道了不得气死!对了,他跟南华珍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把这事捅到南华珍婆家,让她男人闹去,南华瑾这个人渣,就算我不想要了我也不能让南华珍如愿。她不是想挖墙脚吗?就让她跟墙脚一起倒了吧,最好人人喊打,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说到这对狗男女,简青云就来了精神。
乔爽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她干脆把雪儿带回家去:“这事宜早不宜迟,时间久了这对祸害指不定想出什么阴损的法子来对付你了。你快去,雪儿我看着。”
“辛苦你了爽爽。”简青云很是感动,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姐妹,这话可真不假。
既然雪儿不用带在身边,那她做事就比较放得开了,既不用担心孩子跟着她被晒,也不用担心孩子看到大人的龌龊事儿,在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简青云赶紧骑上车走了,她去了南华珍婆家村里。
并没有亲自出面散播风言风语,而是看准了田间一个面生的新媳妇。
走过去聊了聊,借口自己是地毯厂的,有批地毯赶工期,问这小媳妇愿不愿意跟着学。
小媳妇正愁家里穷困难熬,便很是开心地握住了简青云的手,要请她去自家瓜棚那里吃西瓜。
吃着吃着,简青云便叹了口气:“我们厂长跟我说了,这次一定要找勤快的,可不能找那些懒虫,拿了货也不做,整天往娘家跑,还跟娘家兄弟勾勾搭搭,简直不像话。”
“谁啊,怎么能跟娘家兄弟勾搭呢?这也太不要脸了。”小媳妇叫李敏,对于这种缺德事儿很是愤慨。
简青云便以路人的口吻,把南华珍和南华瑾的事儿给说了,末了还感慨一句:“这事在秀水村都传扬开了,你说说这两人图什么?自己名声臭了不说,还得连累婆家被人戳脊梁骨!”
“天哪,居然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嫂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带我去学徒?”李敏是个勤快人,不然也不会大太阳底下勤勤恳恳地在秧田拔稗草。
简青云倒也不想简单利用人家,便想着还是要真心教一教人家织地毯的,但织机还在南家,她得找人搬走。
所以她跟李敏约了个时间,说三天后还在瓜棚这里,她来找李敏。
李敏开心极了,可以多个挣钱的法子真是太好了,回去后就跟自家婆婆八卦了起来。
她婆婆又是个喜欢说人是非的,所以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这事儿就在村里传扬开了。
南华珍的丈夫唐浩是个赌鬼,本来在赌桌上就连输好几把,等他回家听到了这样败坏家门的丑闻,气得抡起一根铁棍要去秀水村南家算账。
简青云散播完消息便回去了,沿途都是河道。
这些河道原本并不相连,不过从六十年代开始,乡里便响应上面的号召,每年冬天组织群众挖河道,疏浚堵塞,填平沟壑,让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河全都连通在了一起。
所以一路上都有河风吹拂,骑车经过的时候还挺凉快的。
简青云再次来到一处被大雨冲垮的路段,这里原本就是个小沟,去年刚填上,估计没把土夯实,所以几场大雨后便缺口了。
她得从车上下来,蹚过及膝深的河水,把车子艰难地推过去。
脚下几次打滑,幸好她经验丰富,愣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对面。
刚准备骑上车走人,就听缺口附近传来了微弱的啼哭声。
简青云赶忙把车停好,狐疑地往岸边走了两步,那哭声断断续续的,加上树上的知了非常聒噪,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她还是多了个心眼,万一真的有小孩掉在河边呢?
他们这里地处长江下游,是名副其实的水乡,每年都有不听话的孩子落水。
可这边草木茂盛,她要是就这么下去,万一踩着蛇怎么办?
只能掰了一根树枝握在手里,一边拨弄那些草丛一边壮着胆子往河堤摸索过去。
半路还真遇着了一条大黑蛇,树枝戳过去的时候,那蛇直接扬起身子,对着她嘶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吓得她尖叫一声扔了树枝,逃回了岸上。
惊魂未定的简青云,实在是怕得两股战战,冷汗直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男人问她:“既然这么怕蛇,干嘛非要下河去?”
“是你?”简青云见到了活人,慌乱的心可算是落了回去。
她拍了拍心口,指着缺口下面的河堤:“我刚听见那边有小孩在哭,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可万一真的是呢?”
“你这人看着挺胆小的,没想到还挺有勇气。来吧,跟着我。”男人似乎腿脚不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从简青云身边走过,也掰了两根树枝,一根给了简青云。
有这么一个魁梧的男人开道,就算被大黑蛇吓得魂不附体,简青云还是再次壮起了胆子。
她握紧了树枝,帮着男人盯着周围的草丛。
男人倒是没有这么紧张,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些危险的地形,三两下便挑出来两条蛇丢进了面前的河道里。
随后把脚下的草丛踩倒踩实,这才转身喊道:“没了。我去下面接着你,你慢点。”
简青云实在是紧张,紧张得下意识咬紧了双唇,只用点头作答。
男人已经安全地抵达了河堤,站在下面,展开双臂:“实在不敢走就跳下来,没事,我接得住。”
简青云看着男人那宽阔的臂膀和笃定的目光,顿时耳根子滚烫,她实在不好意思跟刚认识的男人过分接近,想想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男人笑着收手:“你还真是个倔脾气,来吧,我带你在附近找一找。”
“谢谢你。”简青云揉了揉不听话的耳朵,跟在男人身后,踩在湿滑的河堤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起来。
这会儿已经接近中午了,知了也叫得格外卖力,以至于简青云在这段河堤上来回找了三四圈都没见着什么孩子。
她看了看日头,耽误好心人这么久的时间,实在于心有愧,便劝道:“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怪热的,我看你身上好像还有伤,可别晒坏了。”
“没事。”男人打开帆布包,从里面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了简青云:“擦擦吧,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你自己呢?”简青云倒是奇怪,这男人好像不怕晒,甩了甩头上的汗珠,精神抖擞,搞不好这皮肤的颜色就是晒出来的。
男人笑着继续寻找起来:“我?习惯了,在云南打仗的这几年,一直就是这么晒过来的,都晒成黑球了。等会回家我家里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说着男人忽然抬手拦住了简青云:“你听——”
微弱的哭声再次传来,就在前面两条小河交汇的方向,那边水很深,芦苇荡也密集,就算会水的人过去,也不敢保证不会出事,万一再遇上两条蛇,那铁定完蛋。
可这到底是一条生命,简青云犹豫了一下,忽然注意到对岸停着一条渔船:“你等我,我去把那船撑过来。”
“还是我去,你帮我拿着包。”男人说完就把军装脱了,只剩下背心和大裤衩,鞋子也留在了岸边,一个猛子扎进去,三两下就游到了对岸,解开小船的绳索,把船撑了过来。
简青云抱着他的东西上船的时候,他还贴心地伸手扶了一把。
不过这船实在是太窄,根本不稳当,这会儿河面又有风,简青云脚下一滑,直接栽男人怀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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