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秋菊沿着湖水边一路小跑,湖深,夏日雨水又急,岸边杂草横生多泥泞。

    裴十安为避嫌,两人选的厢房各在湖的一边,正常情况住上一晚便走。

    但事不找人,也防不住有人偏要找事。

    沈紫玉今日登山出了一身虚汗,又住进这湿热难耐的厢房。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段时日在镇北侯府吃的用的比着府内嫡小姐分例来。一进这屋内,铺天热浪迎面袭来,不一会儿便汗流浃背,还有蚊虫叮咬,身上又痒又热,又不敢伸手去挠,唯恐留下疤痕,本就比不得那阮云烟一身娇皮嫩肉。

    汗水自眉眼滴下,沈紫玉形容狼狈,摇着团扇咬牙问道:“这山中可有冰?”秋菊也热的鬓发皆湿,无奈摇头:“山中无多余的冰,都供于前头天家娘娘。”

    沈紫玉暗暗发恨:都是那阮云烟,听不懂自己言外之意,不让出东侧厢房!不然,自己如何会这般狼狈?!

    “阿弥陀福”一僧人在厢房外提着一木桶请求入内。允了后得知德妃娘娘体恤民意,盛夏苦暑,每房皆送瓜果一只。

    那人退下后,秋菊摸着桶里冰阵阵的井水开心的叫道:“表小姐,往日奴婢家里清贫,便也会用井水纳凉。”

    既如此,那你去叫人多去提几桶回来。沈紫玉强忍不耐,柔柔的说道。

    当夜,秋菊在榻下半梦半醒之际,听见床上有人不住呢喃。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见床上人面颊绯红,嘴里说着胡话,秋菊伸手触了触额头,烫的瞌睡瞬间没了一半,一时惊慌失措,手脚发颤,嘴里张了张正想喊人,想到这不在府内又止住嘴,夜深人已歇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脑只能捕捉到一点清明。

    世子,对,要去找世子!

    待暗一开了厢房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丫鬟打扮的人衣衫沾满泥泞,好像摔了一跤,鬓发皆乱浑身惊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借着月光看那污泥下的脸,恍然认出是秋菊。

    细问下才知道,表小姐竟发起了高热!

    人命关天,暗一也不敢耽搁,进了门便禀报此事。裴十安早听闻外头动静,这会儿起身揉了揉额角,眼里不耐闪过,怎就这般身娇体弱!

    但也不能放着不管,几人便连夜下山。

    云烟早晨起来,看着白芍端着用完的素斋出去,回来后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她拧起了眉头,说:“到底何事?大清早的如此遮遮掩掩!”

    白芍踌躇了一番,诺诺说道:“听闻昨日那表小姐不大好,世子昨晚连夜便送人下山了。”云烟盯着她瞧,若只是这事,那不用如此忌讳。

    白芍想起刚刚那些奚落之语,继而愤愤地说:“今早听到些闲言碎语,那起子人听风便是雨,小姐你可千万不要信。

    顶着云烟一瞬不眨的目光,白芍头皮发麻,吞了吞口水没忍住说了出来:“昨夜有香客因天热难耐,去那亭中下棋纳凉,今早奴婢出去听见,听见那人说昨日夜晚看见一男子紧紧抱着一女子,一路下至山脚。”

    云烟垂眸,联系昨夜,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为何会这样?

    她抬起脸庞,闭上眼,任夏日的暖阳照在脸上,乞求能将冰冷的心也照的暖些。

    今早贵客离去,云烟没忘了来这的目的,依旧去上香。走在通往大殿的路上,仪态端庄,挑不出错,但没了往日欢脱,簪缨世家贵气流露。

    云烟跪在蒲团上,双手往前平伸,实心叩了一头。而后两手合在胸前,望上苍庇佑:求阿爹阿娘与兄长平安一世,不伤真心,不遇恶人。

    至于阮云烟,良缘由天。

    云烟暗想自己不可那么贪心,万一许多了不灵怎么办!

    白芍听着听着,眼泪不争气的涌上来。自家的小姐自己疼,自双亲皆亡,六岁被拨到小姐身边伺候,还从没见过她这般,往日娇软可人的小团子原也是会随着时间流逝不见的。

    她取过三支香,在后头也跪下,磕了重重的头,内心默念:信女白芍,愿倾尽所有——许阮氏云烟一生顺遂,喜乐,安康。

    云烟插上了香,看见小丫鬟一脸认真,最后还重重磕了个头。

    两人出了阴凉的大殿,迎着外头天光大亮,她内心阴霾少了些许。遂扯了扯白芍的手,打趣道:“小丫鬟许的什么愿?可有觅的如意郎君的念想,说与小姐我听听!”

    白芍:“才没有!在外头说出来就不灵了。”两人挤挤攘攘,嬉笑声不绝。

    白芍内心欢喜,多好!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却没注意到身边人笑意不达眼底。

    皇觉寺坐落于山顶,轿撵上不来,自当徒步下山。

    一行人行至半山腰,正打算去腰间凉亭歇歇脚。一老和尚不知从哪冒出来,身披袈裟,眉须皆白,脖上挂一紫檀念珠,单手立掌。由着人打量,一双眼睛布满褶皱,内里深邃平缓,浑身有普度众生,遁于红尘之外的超然。

    云烟擦了擦鬓边汗,看着东边日头高悬,今日天气仍旧毒辣。

    她走上前几步,开口问道:“老人家,可要进来歇一歇脚,喝点茶水?”只见老和尚动了动眼珠,浑浊但目光清明,“既如此,多谢施主好意。”

    进了亭子,老和尚盯着云烟,滚动手里佛珠,嘴里念叨着:“怪矣,怪矣。今生回眸,前世结缘,滚滚红尘,何人可依!”

    云烟听着眉心一跳,心内突突。

    想着那古怪片段时常入梦来,忙问道:“不知,有何可解?”老和尚垂眸滚了滚手中佛珠,后抬眼看向云烟,“前事不可知,莫问来路。老衲只能送施主一句话,听从本心,所见不一定为真!”

    语罢,未饮手边的茶水,便起来要走。

    “敢问大师名号,日后小女还想叨扰,该何处寻你?”云烟开口叫道。“贫僧法号空觉,施主无需寻我,天地皆广,我自来处来,自去处处,若有机缘自会相见。”老和尚头也不回出了亭子往山下行,几息便没了踪影。

    白芍砸了咂嘴,“小姐,是空觉大师,传言帝王也难见一面的得道高僧。”

    云烟望向山脚,暗想听从本心,所见为虚妄是吗?那自己这几日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久日未出现的笑容重新挂在她的脸上。

    命白芍招呼着大家下山,云烟想快些回去,见见爹爹娘亲还有阿兄,再当面问清十安哥哥。拧巴了许久的心总算轻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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