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内,尚未来得及多思。娘亲便让自己去正院,原是要准备一月后的京郊围猎。

    临安盛夏短,秋也来的早,圣上举办秋猎,素来临安宗室子弟皆要参加。

    云烟回府略微修整了一下,仍打算第二日去找十安哥哥问清这件事的原委。

    镇北侯府内,沈紫玉喝下一盅药,苦的皱起眉头。往日秋菊这丫头都在,今日不知上哪鬼混去了。说道这人,人便来了。她看着秋菊抱着两匹崭新的布料兴冲冲跨过门槛,心下疑惑,这季衣裳分例已领,怎的又有新布匹?

    还未开口问,那丫头便喜笑颜开恭喜道:“表小姐,一月后圣上在京郊举办秋猎,宗室子弟皆可参加。世子发话了,拨给新布匹与你做骑装。”

    沈紫玉闻言轻勾了嘴角,面上感激涕零的道谢。她走近,十指慢慢滑过光滑的布匹,长长的甲在暗红布料下留下不易察觉的划痕,一边滑一边内心暗自忖度:秋猎,秋猎——,这倒是个好时候!

    看着鲜亮的布匹,耳边是秋菊聒噪的声音:无非是去秋猎有多难得!沈紫玉暗敛眉睫,面上投下一道阴影,嘴角微扬,带着几分嘲讽,也是,自己这般身份,在他人看来能去便是很大的抬举!

    外头阳光倾泻,琉璃瓦反射着金灿灿的光。

    她将视线转向外头,镇北侯府那么大,如此气派,自己住进来也终究是飞上了枝头,也不过是只野鸡。她紧紧掐住手心,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的痛感传来,才恍然。

    她看向正殿,眯了眯眼。既天无好生之德,那便自己去争!

    天上日落日升,已是第二日。

    云烟没有通信,直接便登了镇北候府的门。日上三竿,府门仍旧大关,她暗忖今日的不寻常。那门房看着来人是尚书令家小姐,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快步出来。一问才知,今日大早世子爷和表小姐出门去了,府内今日无人。

    云烟站在马车旁,看着门房的嘴一张一合,感觉头上日光刺眼,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不在意了。

    天旋地转,头晕的紧!

    她扶着白芍的手,强撑着身体。笑了起来,眼角噙着点点泪花,虚妄,一切皆是虚妄!周边行人往来,自己杵在这府门前像个傻子,人家都结伴出游了,自己还巴巴上门来求个解释!

    云烟在原地站了站,缓了缓神。面上从容看不出什么,扭头说了声走,便回了马车上。

    却说裴十安昨日送了高热的表小姐回府,暗卫接到三皇子来信,命今早简装出城,秘密办事。和沈紫玉正好一前一后出了门,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密密的山林里,沈紫玉借口大病初愈,想出去走一走。实则一路上眼睛都在捉摸那三枝九叶草,略带锯齿的叶轮廓,每根小叶上都有三片叶子。

    此种作物,她小时候在知府马厩边,听那马夫教导新来的马奴特意嘱咐过:搬捡饲料时,要特别注意不能混入此种植物,剂量轻则马发情,重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紫玉想要的便是这后果,京郊围猎,草植甚多,哪个下人一时疏忽,也怪不得自己,要怪只能怪阮云烟自己运气不好!

    阳光透不过茂密的树叶,秋菊看着表小姐走在树下笑的一脸可怖,这山里也没个旁人,她吓的一哆嗦,伸手搓了搓两边胳膊,一时也不敢上前。

    沈紫玉想的太过入迷,未注意到脚下土坑,一时不察一脚踩了进去。

    整个人却还保持作势往前走的架势,上下不协调一拉扯,只听咯嘣一声脆响,林中女子疼痛的惨叫声传来。

    燕王今日在这山路路过,听闻上首传来一女子惨叫,其音娇弱,尾音微微发颤,透着丝丝无助,可怜,带着榻间被□□的婉转勾人。

    他鼻间轻哼,轻蔑地笑了,许又是哪家女子看自己路过想出来的技俩。

    但今日这声音着实挠人心肝,他停下马,命人上去瞧上一瞧。

    “禀王爷,是一貌美姑娘。”前头一侍卫十分明白爷的心思,递上橄榄枝。

    沈紫玉摔在泥地上,小脸惨白,汗涔涔往下流,但这没损了她的美貌,反倒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燕王一上来便看见这一幕,美人细腰盈盈不堪一握,一手捂着腿,看见来了人,面带惊慌,似是害怕,眼里盈满泪水,将落不落的想让人按着欺负,看她哭!

    燕王隐下眸里的火热,低哑粗沉地声音让人有莫名的安全感,:“姑娘,你怎么了,可要帮忙?”

    沈紫玉脚腕剧痛,还未来得及埋怨秋菊不提醒自己,便听见山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身形高大,宽肩厚背的男子上了来,原以为是二流子贱民,内心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随着眼前人走近,一袭沉紫色杭绸长袍,袖间隐隐带金边蟒纹,来人怕是非富即贵!

    她转了转心思,娇怯的低下头,面上白中带红,瞧着像又疼又痛又不愿麻烦他人,忍了又忍后又眼圈微红,带着哭腔道:“公子,我脚崴了,此番就带了婢女上山,不知公子可否送我下山?”

    “还走的动吗?”燕王眯了眯凤眸,未想到今日在山中遇到此等极品。

    看衣着,不是世家贵女,容貌也面生的很,许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沈紫玉一手扶着秋菊,一脚撑地,另一手在树干上借力,颤颤巍巍的站起,脚踝想必已肿起,触不了地。

    燕王看着她一蹦一跳向自己走来,腰如约素,两果子虽青涩,但一颤一颤,让人血脉喷张。

    他上前一大步,将美人打腰抱起。

    一手顺着腰间衣摆往下,揽在腿间;一手不经意拂过披帛,拨弄一下,手背粗糙擦过白皙雪肤,而后紧握那腰肢。

    沈紫玉忽的腾空,惊呼一声,赶忙勾住眼前人的脖颈。

    她低下头面颊羞红,交领下软嫩还有身后被那大掌触过,酥酥麻麻。饶她心机再深,这男女之事也是还不通,她也不知道眼前人是无意还是——不,想到刚刚看见的蟒纹,这人应该不会那么做。

    她全当这是误会,憋紧嘴巴不敢说话。

    任由人将她抱至马上。

    马儿行驶,林间风吹来,想到今日没拿到那三枝九叶草,沈紫玉改了马上回府的念头。她感受身后人的鼻息喷在自己脖颈,抬眼看这人威严肃穆的脸庞,似有些害怕。

    燕王感受这小女子轻扯自己衣袖,不想给她反应,装作不知,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沈紫玉见这人没反应,大着胆子攥上他胸前,柔声道:“公子,劳烦将我送至山脚下医馆便可,日后,日后再见,必定会谢您。”

    燕王隔着胸前布料,软若无骨紧贴,想着便是这手,就能玩好久。医馆,果真是小门小户的女子。

    得到回复,沈紫玉想着一击未成,索性下猛药,心下琢磨着避开秋菊去医馆买那令马发疯的物什。

    全然不知,权贵那点忙,岂是白个小脸,娇娇怯怯说上两句就能摆平的。

    燕王先行,如约送她至医馆门口,秋菊还在后头。趁着这空当,沈紫玉搞到了自己想要的药,一个小小药袋,白布包裹,紧紧被藏在衣袖中。

    她佯装在医馆看伤,待秋菊到了便言这医馆一时半会儿治不好自己,要回府去。

    秋菊自治今日看护不力,讷讷不敢言,出了门便去寻马车。在这集市中,只消价钱给够车马好寻,一刻未到两人便入了马车内,看方向朝临安中心西街驶去。

    燕王在一旁本想再瞧一会儿,看那小娘子家住何处?是否会央着自己送她回府?但这人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倒不像看病,去的方向也多是贵胄所居之地。

    他心下起疑,便派人去查。

    这沈紫玉的身份原也不是什么机密,那医馆老儿稍加威胁便也什么都说了。看着得来的消息,燕王冷笑,原以为是小白兔,现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住在裴三府中,那自己也用不着客气,这分美人恩可得好好还。

    燕王眼里阴戾闪过,内心暗想:裴三,还有三皇弟,我送的这份大礼你们可得好好受着!

    “驾”一行人策马离去。隐私权谋隐在人皮子下,无人知,无人晓。

    沈紫玉回了府,换了府医来看。万幸未伤着骨头,只是轻微崴脚,只消两周便可完好如初。秋菊听闻,不住拍胸口:“万幸,万幸,赶在秋猎前能好透!”

    沈紫玉也放下高悬的心,若去不得,那自己这一通都白受了。所幸,老天,也不是永远站在那一头。

    她摸着袖中药包,想着坠马,不是当场亡命,也逃不过缺胳膊少腿,再不济划了哪儿,容颜不复。

    不论哪种,她都很满意,脸上扬起发自内心的笑。

    秋菊以为表小姐也是高兴能去秋猎,为了让她快些好起来,小丫头风风火火跑出去看药煎的如何了!

    屋内,只余沈紫玉一人!

    “簌”破空声传来。她惊吓一跳,扭头看见几寸远的地方一箭榫钉在墙上。

    细看下还有一白绢。

    沈紫玉怀视周围,略带慌张取下那箭。攥紧那白娟,将箭榫丢至床边,用完好的那一只脚踢了进去。

    展开来看,上铁画银钩写着几字:医馆,马疯,明日申时醉仙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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