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参许过愿,睁开眼时恰好对上楚时朝沉稳克制的眸子。他心头一震,偏过身放走了手中的海棠花瓣。
有灵力加持,花瓣飞进繁茂的花叶中,不见了踪影。
他收回视线,能察觉到楚时朝还在望着自己,不自在的咳了声,“许完了,可以走了。”
“好。”
楚时朝没多问,心情颇好的走在前面,给他在拥挤的人群里开辟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路。
大海棠树离两人要查案的地方可谓是天南海北,一个在下弧,一个在月牙尖。
“你不是说这里更近些?”殷晚参看着即将黑下去的天色,故意逗楚时朝。
“是我记错了。”楚时朝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将传送符夹在食指与中指间,注入充足灵力,另一手伸向殷晚参,勾起唇角,“抓好了,别被丢在半路上。”
“师兄放心,绝对牢牢抓着。”
殷晚参低低哼了声,垂眸看了眼楚时朝温暖有力,并拢微弯的手指,殷红的唇勾起一抹弧度,故作无意的掠过他的手,转而抓住了宽大的袖子。
袖口的布料收紧,轻轻柔柔好似挂了只猫瓜,柔顺的毛蹭的他心头发痒。楚时朝无可奈何合起手掌,没有碰到想象中冰凉的手指,如此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偏头低笑,传送符上的灵力骤然亮起。“嘭”的一声,两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揽月洲另一侧的茂盛林子中/出现了两道白衣身影。
“师兄。”落地时殷晚参扶着树站稳,打量了下四周。调侃道,“深山老林的,怎的到这儿了?”
“外面有村子。”楚时朝道,望向右侧,“若我的察觉没错,林子那头就是怨灵所在。”
“不愧是师兄,”殷晚参随口夸了句,晃了下手臂,“师弟佩服。”
不知何时楚时朝的手臂牢牢攥在他手腕上,落地多时也不松开,生怕他跑了似的。
殷晚参暗暗窃喜,以前可没看出行端品正的澄渊君黏人,如今失忆了,倒是黏人的紧。
楚时朝貌似无意的松开手,朝着左边走去,“走。”
一炷香后,隔着稀松的树木,已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烛火在闪动。待到两人从林中走出,却没在路上看到半个人。
“怪了,”殷晚参在路口的石头上坐下,抬头望天,“不过傍晚,别说人,连个活物都没有。”
楚时朝:“不远处有怨灵,闭门早不稀奇。”
殷晚参自然懂这个理,敲了敲膝盖,问道:“今晚住哪儿,又是幕天席地?”
楚时朝抬手试了试风,微微摇头,“要下雨了,找户人家借住。”
殷晚参乐了,他还从未与楚时朝在别人家借住过。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扯着楚时朝的剑穗儿往村里走,兴致冲冲道:“既然他们知道有怨灵,还会让我们住么。”
“不知,”楚时朝跟着他走,“试试无妨。”
两人一连试了几家,都没人开门。或有听到动静的,直接灭了屋里的蜡烛。
再次被拒后,殷晚参单手搭着这家人的篱笆,与楚时朝对视一眼,叹道:“看来今夜还是要睡林子里。”
一滴雨落在楚时朝脸上,他抬手拂去,仍是平常神色。又从法器中拿出柄伞撑在两人头顶,和殷晚参朝着林子走时,思来想去,说了句:“伴着雨夜入睡也是不错的。”
殷晚参:“……”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他正感叹楚时朝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狗叫。
“玉燕锦来了?”他啧了声。
“不许这样说,”楚时朝瞥他一眼,又道,“不是他。”
此时天已经黑了,雨点不大,落在树叶子上“啪啪啦啦”的响,隔着十几步的地方,有两颗晶亮的珠子挑衅般晃来晃去,狗叫正是从那儿传来的。
殷晚参被它叫的心烦,大步走向它。眼看雨落在他身上,楚时朝只好跟着他。
他心底有些抗拒,以他对殷晚参的了解,他绝对会和狗吵起来!
果然,殷晚参站在篱笆外,双手叉腰,和狗窝挡雨的土狗大眼瞪小眼,面色发黑,骂人的话已经到嘴边了。
土狗又叫了两声,似乎察觉到殷晚参不是善茬,声音越来越弱,不停发出低咽声,丧眉搭眼的夹着尾巴往主人房里蹭去。
见状,殷晚参好受了点。
楚时朝的神色一言难尽,他的殷师弟到底为何真的会与一条狗争上下?!
“走吧。”
殷晚参气顺了,转身要走,篱笆里的门却开了。
“你们……是来借宿的?”苍老的声音犹豫的问道,声音不大,在雨夜里却格外清晰。
殷晚参愣了一瞬,回过身去,见到了声音的主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他先看了楚时朝一眼,见他颔首,便对老人道:“是,我们是来借宿的。”
“哦……”老人护着蜡烛颤颤巍巍上前打开院门,“进来罢,要下大雨了。”
“多谢。”楚时朝道谢,撑伞护着老人进了屋。
屋里很暖和,殷晚参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水,一口一口喝着。他本就体寒,淋了雨手脚更冰凉。热水下肚,脸色也好看了些。
楚时朝坐在他手边,见他安安静静喝水,也不像往常那样吵着要茶,愈发眉眼温柔。
“这里只有您一人住?”殷晚参问道。
“不是,”老人摆手,抚着依偎在腿边的土狗笑呵呵道,“我家老头子去镇上了,明日才回来。”
殷晚参了然,将屋里打量一番。摆饰简单,说不上穷也谈不上富,就是普通人家。
“我们这里偏,你们怎的来这儿了?”老婆婆问。
“听闻这里有怨灵作祟,”楚时朝接过话头,“我们来探查一番。”
谈到这个,老人瞬间变了脸色,警惕的看了看窗外,摆出与隔壁大娘谈天说地的姿态,压低声音道:“就在林子那头,村里都有人看到了!”
殷晚参挑眉,没成想还真能打听出东西来。
“看到什么了?”
“一村的人!以前林子那头也是个村子,”老人抬手点了点,“百十来户人呢。后来一夜之间啊,全被杀光了!连孩子也没放过,全死了!”
听到这儿,殷晚参神色一动,忽然想到件事。
楚时朝没了五年的记忆,回想了下,并没有相关记忆,便问道:“可知是谁杀的?”
“还能有谁,”老人叹了口气,“就是那作恶多端的魔头,殷晚参!”
如此一来,殷晚参彻底想起来了,他怎说听着耳熟,这件事还真是他做的。
而且当年他能与楚时朝在揽月洲相识,也正是因为他一夜间杀光了整个村子的人,楚时朝前来取他性命。
闻言,楚时朝神色一凛,望向殷晚参,似是在确认。
殷晚参没有避讳,轻点头:“是他杀的。”
楚时朝的脸色更加难看,“哪一年做的。”
“五年前。”
又是五年前!
楚时朝皱眉,忽然对自己失忆感到无比烦躁。若他当时得知此事,定会来亲手杀了殷晚参。
那他到底……
“你来过。”殷晚参一眼看出他所想,宽慰道,“我听宗门里的师兄弟说过,你重伤了殷晚参。他趁你不注意,逃了。”
两人对视片刻,移开了目光。
老婆婆意识到不宜再说,便带着两人去了旁边的房子。房里只有一张榻,老人又抱来一床被子才离去。
殷晚参在院子里逗了会狗,悠闲进屋时,一眼瞅到楚时朝在打地铺。他忽然乐出了声,以前腻在他身上都嫌不够的人,如今竟然自己学会不上榻了。
笑声引来楚时朝奇怪的一瞥,“嗯?”
“无事。”殷晚参迈过楚时朝的地铺坐在床沿,双手支在身后,腿不雅的岔开,来回晃着。许久不曾和楚时朝同房而眠,他有些兴奋。
楚时朝坐在地铺上仍旧板正,“快睡吧,明日还有事。”
殷晚参蹬掉靴子,翻身上榻,特意往里钻了钻,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地方,笑道:“地上凉,师兄也上来睡罢。”
他侧躺着,单手支着脑袋,笑吟吟的望着楚时朝。
“不必。”楚时朝摆好殷晚参七扭八歪的靴子,背对他躺下,“我在这儿就好。”
“真不来?”殷晚参拖长声调,故意逗楚时朝。
这次楚时朝没了动静,似是真不打算理他了。
殷晚参自讨没趣,面朝楚时朝躺下了。在蜡烛快燃烬时,借着朦胧的微光贪婪的描绘着楚时朝宽阔的背脊。
他此时无比想抱着楚时朝,嗅一嗅他身上的温暖平和的香。
他深吸口气,牙齿咬住了苍白的手指。借着疼痛来转移快要溢出来的占有,闷闷哼了声。
就在此时,蜡烛灭了,殷晚参的眼前短暂看不到任何东西,隔了会儿才再次找到楚时朝的身影。
他悄悄往床沿动了动,离楚时朝更近了一些。他静静望着,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群村民是他杀的不假,许是心底魔性作祟,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失去记忆的楚时朝,是否会有当年那般反应。
毕竟真相就在楚时朝脑袋里,只不过他如今想不起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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