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自习时间。

    此起彼伏的读书声杂乱无比,听起来十分吵闹。只在心中默背、默念的路千里听来,这种吵闹要更甚几分。

    班主任邓老师尽职地守着同学们。

    他刚在教室里走上几圈,到了门外几分钟后,读书声渐渐弱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安静。

    已经快到早餐时间,在这个时间段走后,班主任一般不会再回到教室,而是直接去吃早餐。

    又过了几秒,激烈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本来还跟着路千里一起看书的余一涯,把各种议论声都听了进去。

    路千里没有手机,也不上网,压根就不在班级群里,所以,通过网线传播的一些信息,他无法及时收到。

    因此,他刚刚才知道,范仇说的周一风波,其实在周末就已经有了预告。

    周末,一张截图从22班的班群流出,在全校学生中传遍了,引发了大家的广泛讨论。

    “伍鸿辉,周一早自习后,老操场见。”

    赫然是一句范仇对伍鸿辉的宣战。截图上没有别人在群里发言,只有一句伍鸿辉的回复紧随其后。

    一句轻飘飘的“好啊”。

    这短短两句话,在学校里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22班为h大附中的学生们所熟知,可不是从尹乐馨、路千里的事开始的。

    尽管在成绩为上的附中里,按顺序排下来,22班的众人已经是差生中的差生了,但22班有最为学生们津津乐道的——颜值。

    阳光型、俊美型、可爱型……应有尽有,足以让女生们大饱眼福。

    有意思的是,经过许多女生的对比、排名,22班几名帅哥的颜值竟然都排名前十。

    课间,许多女生就喜欢结伴往22班门前的空地路过,正是为了一睹在全校颜值榜上排名靠前的脸。

    因和其颜值相应的,每个人性格都不同,是以女孩们还偷偷给男生们起了外号。

    在尹乐馨的事情被传播到全校范围内之前,路千里也是经常被少女围观的人中的一员,是俊美型帅哥的top。

    当然,那时的路千里只顾着睡觉,除了同班的寥寥几人,基本上没有人能和他搭上话。这也导致他在众女生心中,成了最神秘的那个。

    于是,在尹乐馨的事情爆出来后,他身上得到的反噬也无比之大。

    许多女生因为他漂亮、精致的容貌,而对他颇有好感。当得知那容貌所遮盖的,是丑陋、恶毒的心灵,她们所追求的美好被玷污,这让她们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于是同等的、甚至成倍的痛苦就被报复在了玷污这一切之人的身上。

    不计成本、疯狂地诋毁、踩。

    这种心理,也不仅仅出现在这些女孩身上。有关的、无关的;有怨的、无缘的;有心的、无意的学生们,一脚踏入漩涡,便无法抽身,只会被情绪感染得更加疯狂。

    漩涡的中心是“正义”的思想,但被漩涡边缘卷入泥潭的后来者们,不知风暴从何而起的人们,是无辜者,还是无知者呢?

    身处泥沼之底的路千里,他会用怎样的心情来看待这些人?

    在一无所知中卷起了风暴的学生们,早就无暇去想这些。

    只要去做就好了这是无需说服自己的箴言。

    于是,蜜蜂们勤劳地嗅着尚未完全绽放的花朵的美妙气味,再次争先恐后地拥了上去。

    22班阳光帅气型的帅哥范仇,对他们班为全校所知的校霸伍鸿辉宣战,地点在老操场。

    他们只知道这一点,也只需要知道这一点,这一噱头就足够他们成群结队地向那边涌过去了。

    早饭时间,在食堂嗦粉的路千里,难得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大多数人的话题都围绕着范仇、伍鸿辉展开,互相催促着,赶快去看热闹。

    余一涯:“你倒是不急。”

    路千里:“总之不会跑掉,错过了,也会有同学尽职帮忙回放。”

    这倒也是,余一涯又瞅了眼路千里碗里的素汤,忍不住道:“这样多没营养,等会儿去买盒鲜奶喝呗。”

    路千里不答,慢吞吞吃着自己的早餐,余一涯想,他的吃相一定干净优雅,如此正好和路千里的相貌契合。

    吃饭时,余一涯只是顺口提了嘴营养的话题,性质和家长的唠叨是一样的。

    哪知,在吃完早餐后,路千里还真到楼下小卖部,买了盒鲜奶揣兜里,迤迤然往老操场走去。

    余一涯:“鲜奶就得喝冰的。”

    路千里则反驳:“太冰了会伤胃。”

    那还不是随他去了,余一涯想。

    走到湖边的游廊,从楼梯那边传来了句招呼:“哟,这不是好学生路千里吗?赶着去看热闹呢?”

    不用转头看,听这腔调和声音,余一涯就猜出了这人是谁。

    范仇站在老操场那棵大树底下,被好几圈人围着。

    他位于中心位置,大家看着他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像动物园里供大家逗乐的猴子。范仇丝毫不觉尴尬,大大方方任人看,还带着微笑看回去。

    但在环视了人群一圈后,范仇最初噙在嘴角的笑意,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的目光仍在人群中漫不经心地扫过,只是这次,他每次扫过的视野,总有一片区域是重叠的。

    重叠的视野中,站着一名惴惴不安的男生,他规矩地穿着校服,平时总垂下的双眼这时直直对上中间的范仇,带着不可言说的焦急,稍远看去,明澈的眼眸竟略显虔诚认真。

    范仇有意避开和冯希对视,却用余光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

    人群中连路千里的影子都见不着一个,范仇眉间积上几分沉郁。

    事件的主人公只有范仇到了场,围观的学生们也不耐烦起来。

    “伍鸿辉不会应了战不来吧?这么没胆量的?”

    “再不来的话,等下老师吃了饭过来,被抓到就糟了。”

    “我好饿,我还没吃早餐呢。”

    “真没意思,我们走吧。”

    ……

    尽管如此,大多数人都还是留在了原地,等着看事情会怎么发展。

    将近十分钟后,另一位主角才姗姗来迟,从楼梯缓缓走进老操场,光看他的走路姿势,都觉得他吊儿郎当、很不着调。

    范仇的神情没有因伍鸿辉的到来而紧张半分,反倒盯着他身后,紧随而来的另一人。

    他的视线紧逼,路千里和围观的学生都注意到了。周围的人开始讨论起来:“他怎么跑过来了?”

    众说纷纭。余一涯听着,调侃道:“这就是所谓黑红的威力吗?”

    不远处范仇的视线实在太有存在感,还隐隐带点怒气,余一涯又道:“他是不是以为你站到伍鸿辉那边,生气了?”

    “也许吧。”

    回答有些敷衍,余一涯倒不在意,煞有其事地说:“也许是在怪我们这么晚来,还和伍鸿辉碰上了。但这不能怪我们,三餐可是一天中最重要的营养组成部分,必须得好好吃,尤其是早餐,可不能像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连午餐都忘了吃。”

    说着,他又催路千里:“刚买的牛奶还没喝吧?”

    路千里乖乖从校服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牛奶,把吸管的包装抽出来塞回口袋,将吸管插好,喝了一口。

    他就这么顶着一众人“热切”的目光,揣着盒牛奶,悠哉游哉地朝人群里走。

    不过,他这样一走,倒是和伍鸿辉拉开了些距离。

    走两步后,余一涯发出疑问:“范仇还在看这边,表情也不怎么友善,我们这两天做什么会惹恼他的事了吗?没有吧?”

    然而等到路千里走得近了些,余一涯注意到了范仇不自然的游移视线,跟着在人群中找到了冯希,两人便都明白了范仇的意思。

    合着范仇黑脸的原因是,平时从不看热闹的冯希,在这个他最不该在的场合出现了。

    所以他正指望着路千里来救场,把冯希支开吗?

    余一涯瞟见路千里手中不肯放下的鲜奶盒,有些想笑:突然就感觉负罪感满满了,怎么办?

    还有补救的余地。余一涯道:“不然帮帮他的忙?虽然你刚才和伍鸿辉说,范仇和冯希的事与你无关,但把人短暂地支开一下,也不费什么心神,你说呢?”

    路千里吸牛奶的动作被按了暂停键,然后他脚步一转,往冯希的方向走去了。

    人群猛地避开他,用警惕的眼神望着路千里。只有冯希还站在原地,后知后觉,转头看见路千里,脸“刷”一下白了,想躲开,但身后全是人,他退无可退。

    余一涯不懂了:“除了对他态度差一点,我们应该没怎么他吧,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范仇那天来找我们了。”

    余一涯又明白了,冯希以为路千里是来报复他的?

    路千里走上去,用那天在咖啡厅的态度,对冯希淡淡说道:“刚才我在后门遇见班主任,他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可、可是……”冯希看看范仇那边,又看看路千里,很是犹豫。

    路千里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麻烦你,等下回教室还给班长,这是教室钥匙。”

    冯希支支吾吾:“你、你应该,自己去……”

    还没说完,他被路千里如深潭一般的眼睛吓住,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接过了钥匙,道:“我、我知道了。”

    走之前,他还依依不舍看了眼范仇。然后才“噔噔噔”跑开了。

    中央的范仇和伍鸿辉此时早已开始对话。和许多人想象的充满火药味的对峙不同,两人的对话像是在拉家常。

    伍鸿辉从一开始进入中心的感叹:“托你的福,我享受到了从没享受过的关注度”,到和范仇客气的寒暄:“不辛苦,你不如谢谢自己,抓住了我和路千里的把柄,才能过得这么安逸”,脸上一直带着戏谑般的笑意。

    他们对峙时的表情固然是一大关注点,但比起这个,伍鸿辉后面的那句话引发了轩然大波。

    大家不懂为什么会牵扯到路千里,却已经开始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和动作。

    让他们失望的是,路千里的神色就好比一座被雾气缭绕的深山,压根窥不见真貌。

    而里边放出劲爆消息的对话还在继续。

    范仇:“是不比你过得安逸,竟然想着把我的人抢走。”

    伍鸿辉讶异:“你的人,什么你的人?”

    “说是让他想清楚,跟着你走,你把人当什么了?他是你能用来威胁的把柄吗?”

    伍鸿辉恍然大悟:“噢,你是指冯希啊,但你把人放在我手下,难道不知道会有这一天吗?这么说来,不就是你自己把把柄放在我手里握住的吗?”

    伍鸿辉的语气玩味得很:“是你自己天真。”

    范仇不怒反笑:“能被‘家境贫寒,靠打工补贴家用’这种把柄威胁,又怪得了谁?”

    伍鸿辉的笑骤然从脸上消失,他阴沉的眼神盯着范仇许久,周身的氛围也紧张起来。

    范仇讥讽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你毁约在先。”

    几秒后,刚才萦绕在伍鸿辉身边的阴鸷气息瞬间消散,他也勾起笑,仿佛刚才的神态不曾出现过。

    余一涯感叹:“这情绪控制能力,真是厉害啊。”

    他在这说着事不关己的评论,结果没过几秒,伍鸿辉的话就将战火烧到了路千里身上来。

    “两厢情愿的事,我是不怎么介意。只是不知道路千里同学,会不会介意了?”

    伍鸿辉的话在这里停下,给周围的听众留下了悬念,大家不由互相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范仇的所作所为要被暴露,他却没有焦急的神色,反而担忧地递眼神给路千里。

    路千里轻轻摇头,范仇才看向伍鸿辉,直白地问:“什么意思?”

    伍鸿辉对他俩的互动有些惊讶,但箭已在弦上,他也没有收回去的想法,便露出那副看戏的表情,道:“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过的路千里同学,被你拿来掩盖另一件重要的事实,遭遇到那些事情,你不觉得委屈吗,路千里?”

    伍鸿辉转过头,对路千里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逼得尹乐馨自杀的那些流言,大家都知道是从22班传出的,而在22班里,具备这一条件的人,只有——和尹乐馨初中就是同班同学的冯希啊。”

    他最后一句指认的话,像无处不去的风,要散去般轻飘飘的,却精准地被送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如魔鬼在低语、嗤笑,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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