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抬头望去,发现玉逍不知何时已身在数十米之遥,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好在玉逍对这里的路线极为熟悉,渔船成功避开赵泽的重重封锁,成功离开雾霭遮蔽的岛屿。
由于主线在这里仍有剧情触发点,栗夏与赵沛兵分两路,她直接北上颖都,赵沛和玉逍为御驾安
全着想,则返回皇帝的宝船。
转眼间,已在海上行了三天,夜色中,海上升起一轮圆月,四周碧波荡漾,难得的平静安详。
栗夏用手指摩挲着手中金色腰牌,上面镌刻着靖远大将军专用的符文,据说是北疆最高级别的传令令牌,可以保障回去的路上,有北军暗哨的保护,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之前对他的了解太过片面,赵沛早已在大祁布置了自己的联络网,而且他竟然对她如此信任。
栗夏五味杂陈。
她对自己的“保护”,八成早已刺痛他的心。
这次促使她回京的,还有一个理由。
赵泽曾以听雪的性命做条件,要挟她不准离开,殊不知听雪千山万水递送来的包裹,已暗藏玄
机。
彩纸里面包的,与上头的名字均有差异,有的甚至不是她最爱吃的糕点。别的也就罢了,可在“吃”这件事上,她绝对不会弄错。
如果是刻意为之,听雪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想到此处,栗夏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在她反应机敏,即便赵泽得到消息,以这个世界消息传递的速度,肯定赶不及阻止她了,这一点,也是她唯一的优势。
“姑娘,外头寒凉,进去睡会儿吧。”
这位船夫也是北军中经验丰富的细作,赵沛特意调配他来接应。
栗夏点了点头,矮身钻进船舱。
“对了,王爷传来一个消息,”船夫道,“御驾停在了赤野。”
栗夏心里咯噔一声,“因为何事?”
“据说是皇上落水。”虽然是在海上,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音,“刚好在赤野的林家庄。”
栗夏一惊,“准备如何处置?”
“尚不知晓。”船夫摇头,斑驳的脸上带着无奈,“林圣全族已被扣押。”
那必是凶多吉少了。
栗夏心想,原书中林跃便是被灭族的,其中自然有赵泽做背后推手,果然还是发生了。
她的心“咚咚”直跳,原来该有的情节还是会发生,只是比之前晚了。
再过两日,便由水路改为陆路。
有了赵沛强兵壮马的配合,栗夏一路风驰电掣,只用二十多天便从南省赶回颖都。
正是初秋时分,京城被或深或浅的暖色调笼罩。
不知为何,栗夏却从中感觉到一股肃杀气氛。
本来接应她的人,也没在约定的时间出现,这让她感觉更加不对劲了。
而且,自从“招魂”之后,身体愈发沉重,正如玉逍所说,她的功力在慢慢流逝,最后消失殆尽。
于是她决定,再冒一次险。
月黑风高夜,一袭黑色倩影潜入华荫王府邸。
身手矫健、敏捷,屋顶房梁腾跃飞起,如履平地。
即便功力日益衰减,怎奈底子深厚,全部失去尚需时日。
这里的景色依旧熟悉,孤独或者难过的时候,她会在街上漫无目的走,所以每条长街、每座建筑都像是刻进脑海,浮现出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快乐的记忆。
很快,黑影便蹲身在荷香小筑的墙檐之上,定定看着院里的动静。
院子像是有段日子没有打理了,她虽然算不得清雅之人,常住之时也曾吩咐清理院中杂草,打理池中的荷花。
池中的荷花可能是她留在赵泽身边唯一的慰藉了。
时至初秋,大部分荷花已经谢了,往年仍有数枝挺立,是最后的风景,而听雪也会特别在意那几枝,每天来看几回。
可在初秋的今日,眼前的花朵无一幸免。
整座池子死气沉沉。
或许,今年冷得早些吧。栗夏心想。
悄悄跳下高墙,沿着荷塘一路潜行到居所之中。
她清楚地记得,听雪住在小楼旁边的庑房中,左侧第一间。
此刻门窗紧闭,不知是不是已经睡下。
影视剧的经验告诉她,这时候最好不要出声询问。
栗夏轻轻推动房门,推不开。又去推窗户,也锸得死死的。
信手敲了几下,等上许久,也没人应门。
听雪向来睡浅,她一定能听见,不然的话,便是没住在这里。
栗夏想了想,抬脚一个倒空翻,跃上二楼。
二楼的窗户她做过手脚,从里面锸不死,于是轻松地进了屋。
不想一进去,屋子里充满浓浓的灰尘味道,像是许久没有打扫过,也不会有人再住进来一般。
借着淡淡的月光,里面的陈设却没有变,只是比先前凌乱了。
随着视线推移,天青色的幔帐后,一个身影赫然映入眼帘,栗夏被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
因为那条影子太过瘦削,从她的角度看去,犹如鬼魂一般。
栗夏定睛而望,仔细辨认半晌,鼻子骤然一酸,轻声叫道:“听雪,是你吗?”
初听到她的声音,对方转头过来,又像没听到似的,没有太大反应。
栗夏又唤了一声,这一回,她的身子猛地一震,倏然站起,向着这边冲了过来。
她张着口,声音非常含混,栗夏辨认半天,才听出来是在叫“主儿”。
“听雪。”栗夏眼圈通红。
听雪跌跌撞撞地来到身边,一下子扑倒她的脚下,呜呜哭个不停。
栗夏的心像是被撕裂,她扶起听雪,看到她的一瞬,还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走的时候,她还是个青春俏丽的姑娘,数月未见,竟已瘦得皮包骨头,头发糟乱,如同老妪。
她深深凹陷的双眼泪流不止,张开的口中黑洞洞的,空无一物。
“是不是赵泽做的?”栗夏血气翻腾、怒不可遏,“是不是他?!”一瞬间,她真想把他杀之后快。
听雪却并没有过多回应的她的问话,只是死死拉着她的手,使劲将她往窗外推,含糊不清地说着,“走、走……”
栗夏感觉有个硬物推入掌心处,却因她动作强硬,又怕伤了她,二人推搡之中,外头的铮然一声引发栗夏的警觉。
那是弓箭之声。
很显然,这里有埋伏。
听雪拼命向摇头,示意她快走。
直到栗夏退至窗沿之上,双目通红地看着自己。
听雪凹陷的眼底目光坚定,在她跳下的一瞬,郑重躬身行礼,表达主仆一场的感激之情。
栗夏心如刀割,两行热泪被夜风吹散。
却发觉墙外步伐杂乱,像是一队人马已经到达院外。
华荫王府的卫队不乏武功高强之人,而且事情还没做完,更加不宜打草惊蛇。
栗夏退进荷花池中,悄然潜伏至水底。
当最后一波涟漪平复,王府卫队破门而入。
听脚步,少说得有百八十人。
赵泽果然很看得起她,栗夏暗想。
院落中一阵杂乱,搜寻遍布每个角落,连枯叶底下也不放过。
数十羽箭刺破湖水,几乎擦着栗夏呼啸而过,甚至有一枝刺破她的手腕。
“啊、啊、啊!”池边传来吃痛的女子叫声。
“听雪!”栗夏心中一惊,立刻乱了呼吸。
“是不是她回来了,说!”侍卫严厉质问。
听雪却只是沉默。
“啧,这丫头嘴还挺硬。”
“不说还有的是苦头吃!”
侍卫不停逼问。
“舌头没了还怎么说?”有人提醒,“拿纸笔来。”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然手也没了。”
栗夏的泪水已经和池水混在一起。理智告诉她,即便出去,也救不了听雪,可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向水面浮去。
这种地狱般的煎熬,她一刻也不想再受。
“等等,她拿的不是笔。”侍卫惊呼。
下一刻,脚步纷乱,不久,便有人结论道:“死了。”
“要是王爷怪罪下来,如何交代?”
“咱们搜的底儿掉,簪子是哪儿来的?”
众人一阵沉默。
池中的栗夏已经被泪水淹没,她为了松动窗锸留在暗槽之中,没想到,听雪早已发现了。
她一直在明里暗里维护自己,正因为如此,才会招致赵泽不满,引来杀身之祸。
不知过了多久,院落归于静寂,暗黑苍穹落下连绵雨丝。
栗夏抬起头,看着漫天雨滴,缓缓抱紧双臂。
果然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硬物刺痛掌心,栗夏这才想起听雪之前塞给她的东西。
张手一看,是条黄铜钥匙,样子非常古旧,花纹也磨损得不甚清晰,但栗夏还是认出,它是属于王妃姜蕙的。因为上面的纹饰,是姜蕙母家的家纹。
姜蕙出身高贵,世代书香,德高望重,叔伯父辈曾有三位帝师,因此是大祁文人之中具有崇高的地位。声望虽然高,世代为官却两袖清风,没有实权。可以说,赵泽娶姜蕙进门完全出于装点门面的目的。
常日里随侍姜蕙左右,栗夏曾见过,她母家的陪嫁几乎全是诗书字画,装在刻有姜氏家纹的木箱
子里,但王妃对这些东西非常珍视,时常拿出来品阅、把玩,箱子全都擦得一尘不染。
栗夏看着手中的钥匙,即便是其中某只箱子的,可又怎会如此陈旧,而且,听雪到底打听到什
么,为何在最后的时候,留给她的是姜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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