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整个世界猛地暗了下来。
栗夏的身体剧烈一抖,双腿脱了力,差点从屋脊上滑了下去。
耳畔清冷的声音响起:“夏儿,我等着你,直到你回来……”
“言初!”栗夏陡然清醒,钻心疼痛立刻传遍全身。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掰断穿透肩胛的箭身,拼尽全力逃出了皇宫。
接下来的日子,正如骆玲儿所说,赵泽的通杀令引来细作连番追杀,好在暂时没有太厉害的高手,不然栗夏早已命殒大街之上。
三日之后,她终于精疲力尽,靠在一条破旧的巷子里奄奄一息。
“呦!这不是慕楼主嘛?”
黄昏之时,两道猥琐的男人声音从天而降。
恍惚中,栗夏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脸。
“不是死了吧?”一个男人不耐烦地问,“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另一个说着,开始撩扯她的衣服。
“信!”栗夏心头一惊,靠着本能睁开眼睛,推开对方的手。
“还没死透?”两个男人的面容映入眼帘。
“咱哥俩立功领赏的好日子来啦!”二人笑得十分猥琐。
“你这是干嘛?”看到自己“兄弟”脱衣裳,另外那个惊诧道。
男人咽了咽口水,“这位,可是两位王爷床/上的妙人儿,你就不想尝尝?”
“听上去有些道理……”那个点头。
“滚开!”栗夏挣扎着起身,可这几天已经耗尽所有气力,站到一半又跌坐回去。
“小美人儿,别挣扎了!”两个一左一右扑上前来。
栗夏侧了侧身,忽听有人惨叫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你、你是谁?”另外那个惊呼,可苦于自己衣衫不整、动作不便,被对方占了先机,当头一棒打倒在地。
“慕姐姐,你没事儿吧?”
恍惚中,不知何处来了一位女子,蹲身在面前。
栗夏困极累极,极力抬了抬头,眼前一点一点陷入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
栗夏睁开眼睛,外面正是天光大亮。
她心头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发觉身上已被换上干净衣衫。
“信呢?”栗夏第一时间想到,连忙四处张望。
“慕姐姐,你醒了?”银铃般的女子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
栗夏扭头一看,这般国色天香、举世无双的美人,除了许知意还能有谁。
“许姑娘,为何是你?”栗夏讶异道。
“我们家小姐在床前陪了您一天一宿呢。”旁边丫头道,将汤药送上前来。
“这是您的信。”许知意将封得好好的油纸信封递给栗夏,又亲手端起药碗,递在面前,“慕姑娘,太医说您疲惫过度,又因中箭失血伤了元气,需要静养,这是养元补气的药,趁热喝了吧。”
浓重的药味直窜鼻孔,栗夏忍不住蹙了蹙眉。
丫头在旁噗嗤一笑,“姑娘,莫不是要我家小姐喂您才肯喝吧。”
“今儿真多嘴。”许知意瞪她一眼,“还不赶紧下去。”
小丫头被她一训,连忙躬身,低头退出房间。
许知意这才带着抱歉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姑娘别见怪。”
看到她,栗夏脑海中浮现听雪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鼻子有些囔囔的,“和姑娘贴心就是最好的。”
说罢,仰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许知意坐在旁边看着她,“这才对嘛。”
“对了,”栗夏问,“许姑娘为何知晓我在何处?”
许知意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道:“靖远王送信来,请我京中务必照拂。没想到,你果然有难。”
“言初?”栗夏心头一暖,脱口而出,但要改口,已经晚了,仔细咂摸,又感觉心情复杂。他的祖父位列三公,亲姐姐是先皇后,这般的权势和手段不足为奇。
许知意冰雪聪明,轻轻叹了口气,了然道:“慕姑娘不必避讳,王爷所托,我自当尽力而为。”
“谢谢你。”栗夏默默点头,“我有一事相求。”
“请讲。”许知意道。
“请姑娘尽快安排送我出京。”栗夏道。
“可是太医说,你的身子损耗过度,怕是经不起路途颠簸。”许知意语带关切。
“不、你不明白。”栗夏道,这三天她仔细研究密格中找到内容,里面不仅有药方、还有脉案,从中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属实的话,将会在这个世界引发轩然大波,导致整个故事崩盘,她这一趟回京果然“大有收获”。
许知意姿态端庄,轻声道:“你不说,我又怎会明白?”
“小姐,小姐。”方才的小丫头自门外道,“国公爷请您去书房。”
许知意应声,起身道:“好好休养,我去去就来。”
屋中一片寂静,栗夏这才知道,许知意将她安置在了国公府,也只有如此,才能阻断赵泽的势力范围,可是在这个世界,与赵泽作对无疑是将自己置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许知意这一去便有一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她推门进来,眉宇间隐隐透着一缕忧色。
“发生何事?”栗夏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知意看着她,抿唇道:“慕姑娘,北疆有战事,靖远王要出征了。”
“真的?!”栗夏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还好被许知意按住肩膀,只觉血气翻腾,口中溢满铁锈味道,随着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慕姑娘!”许知意连忙扶住她,对门外道:“快叫太医。”
“不必。”栗夏阻止她道,“我是练武之人,吐两口血没事的。”
“你真的没事?”许知意疑惑地看着她。
“还请姑娘告知详情。”栗夏无心顾及其他,目光灼灼地问。
许知意将她扶到床上躺好,又叫人端水漱口,看她安稳了,才道:“听祖父说,御驾回銮途径赤野之时,皇帝不慎落水,幸得神医救治,转危为安,只是尚在卧床。北墒得此消息,又见颖都空虚,借机发难。皇帝五天前已然下旨,命靖远王率军平定北墒,即日便已出发。”
“五天前?”栗夏一惊,那时她还在赶往颖都的路上,接应之人敢隐瞒此事,必是接到赵沛的授意。
他为何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瞒着她?!
栗夏面色发白,双手紧紧抓着身上的锦被。
接下来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难道赵沛真的逃不过原书的命运?
“慕姑娘,慕姑娘?”耳畔传来许知意的声音。
栗夏猛然回过神来,转头看着她的表情,竟将她吓了一跳。
“在想何事,如此入神?”许知意小心翼翼地问。
栗夏俯身,向她郑重一拜,“请姑娘立刻安排出京事宜。”
“慕姑娘,”许知意托着她的手肘,神情严肃了许多,“咱们相识一场,有何难事,不妨直言相告。”
她已读出她的心事。
栗夏思忖片刻,道:“王爷此次出征,怕是凶多吉少。”
许知意面色一变,随即追问:“靖远王常年征战,对北墒情形十分熟悉,慕姑娘是不是多虑了?”
“不!”栗夏笃定道,“这次和之前并不相同,恐怕……”她没再说下去,她对许知意并不了
解,以免节外生枝。
许知意碧潭般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半低下头道:“明白了。夜间宵禁惹人耳目,明日清早出发,如何?”这般仙子般的美人儿,像幅画卷一样。
即便心急如焚,栗夏心里清楚,这已是最优策略,握住她的手,郑重道:“多谢大姑娘,也代千里之外的王爷,谢你!”
“代他吗?”许知意眸底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浮现淡淡的笑意,“你们这份谢,我领了。”
这一夜,栗夏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由明变暗、又由暗至明。
墨蓝色的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然后慢慢地扩大到整片苍穹。
“慕姑娘,醒了么?”
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栗夏闭了闭干涩的眼睛,道:“请进。”
门扇开启,许知意带着丫头走进屋子。
“大姑娘,起这么早?”栗夏起身。
“慕姑娘睡得如何?”许知意不无担忧地看着她,“脸色可不大好,能行吗?”
“无妨。”栗夏摆手,“咱们何时出发?”
“不急。”许知意示意丫头将饭菜摆上桌,“先用了早膳,空着肚子如何赶路。”
“可……”
“慕姑娘,这参鸡汤是小姐特意吩咐的,奴婢可盯了半宿的火,不喝可亏本咯。”小丫头热情张罗,仿佛与听雪的样子重叠开来。
看着她,栗夏不由自主地坐在餐桌前,灌下半碗,再往后便默默哽咽得快要咽不下去。
许知意坐在旁侧,道:“今日要委屈慕姑娘扮做我的丫头,一起去城外的皇觉寺上香,接应之人已安排妥当。”
栗夏应道:“全凭大姑娘安排。”
许久没见过颖都的街道,又是一年金秋时节,却仿佛恍如隔世。
街市上车水马龙,一如往日繁华。
可栗夏发觉,岗哨和士兵却比先前多了许多。
许知意探身放下她手中的车帘,“祖父说,近来京城加强防卫,进出城都森严了许多。”
“嗯。”栗夏点头,面色似乎又苍白了两分。
一双柔夷覆在她的手上,温温润润的声音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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