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浑身一动便疼的难以忍受,只得高声唤来小二。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小二昨日也在墙角目睹了整个过程,晓得这个书生并非良善之人,为了钱财休弃妻子,连亲生骨肉都不要了,当真是狠心。

    尽管连小二都瞧不起钟离,可他毕竟尚在客栈,还是客人,小二只得上前伺候着。

    “你去给我叫个大夫来。”钟离在床榻上疼的呲牙咧嘴,一夜连口水也没喝,此时喉间干的发疼,也不知昨日吐血要不要紧,只一心想要让小二抓紧找个大夫来。

    但当钟离抬头,见小二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钟离上来火气怒道:“你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找个大夫来,没看我都成这个样子了。”

    小儿对着屋顶翻了个白眼,闲闲道:“客官您没给我银子啊,我上哪去给你寻个大夫?”

    “粗鄙小人,只认金银,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先去叫回来我再给你银钱。”钟离想要起身怒骂,但昨日吴渡下脚极狠,他自己看过胸肋处青紫一片,动弹不得,钟离指着小二叫骂。

    小二见钟离落魄至此还是这样嚣张,一甩肩上的抹布转身要走,钟离无法,高声喝住小二。

    “你且一等,去隔壁那屋,跟他们要钱,说是我钟离叫你去的,他们会把银子结了的。”钟离让小二去找万韫素要钱,毕竟他身上的伤都是因她而来,这笔钱自然要她来出。

    “客官您隔壁哪还有人,隔壁的客人早早就上路了,现下房子都空了,我上哪去要钱,而且他们只结了自己的房费,客官您住的这间房钱还没结呢。”小儿不愿看钟离再做美梦,出言点醒他,都把自己妻子休了,还想要人家的钱,当真是厚颜无耻。

    “什么?他们都走了!”钟离急的从床上掉下来,大惊之下又吐出一口血来,小二见此生怕他死在客栈中,忙去汇报给掌柜的。

    钟离自己趴在地上,心中怨恨小二腿脚麻利跑开,却把自己撇在这冰冷的地上,正值冬时,房门大开,满口的血气让钟离觉得自己或是命不久矣,想到这一切都是拜万韫素所赐,更是愤恨。

    小二这边告知了掌柜,掌柜也恐客栈死了人,忙自家取了银子遣小二去叫大夫,小二还没出门,又被掌柜给叫回来。

    掌柜从小二手中把银子拿回一半道:“不用找太好的大夫,就邻村的陈瞎子来瞧就成。”

    小二暗道掌柜实在小气,那陈瞎子又不是正经大夫,不过是认得几味药材,村里那些贫苦之人才去寻他瞧病,一般人才不会信他能治病。

    可小二不过是个跑腿的,自然不会管这许多,不过抱怨几句。

    他将陈瞎子带来给钟离摸了摸脉,钟离在地上爬了足有一个时辰,才被姗姗来迟的小二抬上床去,陈瞎子抚须半晌不语,钟离急切问道:“大夫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可能医得?”

    陈瞎子摇摇头,复而又点头,弄得钟离的心忽上忽下,忐忑不安,只道自己时日无多。

    “无碍,不过伤了筋骨,吃些药养养就好了。”陈瞎子双目浑浊粗声道,小二在门外听后,告诉了掌柜。

    掌柜听闻钟离并无性命之忧,立时变了一副嘴脸,让人跟钟离讨要银钱,房费加上医药费足有二两银子。

    其实没花那么多银子,只是掌柜觉得自己因钟离而受惊,实是需要用银钱来压压惊。

    可万韫素离开不仅带走自己全部家当,连两辆马车都驾走,钟离不过一介文人,哪里管过银钱,缺钱了只需管万韫素要便是,因此现下手头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掌柜见他付不起银钱,使人将他抬出去远远地扔在路边,任由他自生自灭。

    这之前掌柜将钟离身上所有东西都搜刮了一遍,不过是些书本笔墨,唯一值钱的便是万韫素给他买的一枚玉佩。

    掌柜把玉佩拿走抵了房钱,又将书本笔墨统统包了,转卖给过路的文人书生,这才将医药费赚回来。

    至于钟离,身无分文,身上又带伤,未能及时医治,导致站不直身子。

    养好病后,再难恢复之前的模样,因肋骨没接好,站立时向左歪斜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行走。

    这样一路乞讨,诸多年后才回到家乡,那时的钟离衣衫破败,哪里还有当初光鲜模样,到成了个真正的乞丐。

    而万韫素这边抱着钟舒儿,呆呆的看着窗外景致,一旁的万彭越也不知从何劝起。

    万韫素嫁给钟家这么多年,可谓尽心尽力,早起做饭食侍候公婆,夜里煮汤羹陪伴钟离夜读,没成想这些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

    退让与隐忍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殴打,直至被万彭越点醒,看着在怀中熟睡的女儿,万韫素不知往后该怎么走下去,前路茫茫,一眼望不到头。

    “姐姐,那位许家姐姐不是做刺绣生意的吗?我们不若伙同她一道做买卖。”万彭越自然清楚万韫素心中担忧外甥女的婚事和嫁妆,万韫素是被钟离休妻,往后钟舒儿也难觅得良人。

    “我们手头的钱都被山匪抢去,但凡还有些家底,我也不会这样愁。你年岁也不小了,马上便要娶媳妇,是姐姐害了你。”万韫素又后悔自己离开钟离,如果再忍上几年等弟弟娶了妻子,自己再离开,或许好些。

    如今身上没有银钱,又带着一个被休回家的姐姐,万彭越如何娶妻?

    万彭越看出万韫素心中的想法,面带愧疚之意道:“姐姐,我有一事瞒了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什么事?”万韫素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比现下的境况更糟糕了。

    “我在搬进钟家前,将一半的家产藏了起来,由万家老仆恭叔管理,当年我怕钟离娶姐姐为了谋财,所以才将此事隐瞒,还望姐姐能原谅我。”万彭越因自己的隐瞒而感到羞愧,毕竟万韫素一心为自己,可自己却有欺瞒。

    “我的好弟弟,你能有这样的筹谋姐姐怎么会怪你,如今你长大了万家应当交到你手中才是,都怪我识人不清,身在迷局,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万韫素想到这些年或许旁人都知晓的事实,唯有自己沉迷其中,眼泪又要掉落下来。

    钟舒儿正好在这时睡醒,睁开眼看见阿娘流泪,伸出小手替她抹去眼泪:“阿娘,你莫要伤心,舒儿陪着阿娘。”

    万韫素闻言眼泪落得更快,她的孩子并非是不晓事,她都知道,可是她还是选择相信她的阿娘,既然有女儿的信任,还有弟弟的支持,自己还有什么可伤心的。

    万韫素擦了擦眼泪,在女儿额上亲了一下,对万彭越道:“我们手头虽然有钱,可之前对梅娘做下那些事情,我实在难以张口。”

    “姐姐,我们的确做了许多对不住吴大哥和许姐姐的事,我们诚心道歉,恳请他们原谅,将想入伙做生意的事情道明,彼时他们若是不愿,我们再想办法便是。”万彭越心中对吴渡很是崇拜,只是因钟离做下那些自私无义之事,心中实在愧疚煎熬。

    “我们现在手头的银钱算的不多,若是要重操以往买卖只怕是不够,先前听姐姐说那许姐姐开了个刺绣作坊,我们可以入伙瞧瞧是否得利,须是一门财道。”

    “许姐姐那样良善的一个人,那日还帮着哄舒儿,我想与她一同做生意,必然不会是个奸险之辈。”万彭越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吴渡和许梅娘在自己一行人先行逃离之事后,虽然刻意疏远与他们的距离,但是那夜钟离休妻时,却仍旧伸出援助之手,可见二人皆是心善。

    万韫素听后也深以为然,心下思量片刻,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前面吴渡纵马疾行,嘱咐车夫道:“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吧。”

    万韫素打算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好好感谢许梅娘相帮,之前满心沮丧,都没能顾上这些事。

    终于在次日傍晚,吴渡将马车停在一处溪边取水,万家马车忙追上来。

    “万姐姐你无需如此,快些起来。”许梅娘看着跪在身前的两姐弟,碍于男女有别许梅娘不好去拉万彭越,只能搀起万韫素,梅娘看向吴渡。

    一旁含指歪着脑袋旁观的钟舒儿,见此也蹬蹬跑过来抱着万韫素的腿,使她再跪不下。

    另一边吴渡也拉起万彭越,万彭越一张年少稚嫩的脸激动地发红:“吴大哥,我我。”

    吴渡摆摆手,一挥衣袖坐回马车车辕,举起酒囊饮尽,满是洒脱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万彭越晓得吴渡这是原谅自己了,小小少年开心的看向姐姐,万韫素也朝他含笑点头,一时间少年笑的阳光灿烂,似乎背负在心中的罪责烟消云散。

    “梅娘,其实我还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万韫素和许梅娘坐在溪水边,一旁柴火堆燃起熊熊火焰,带来温暖。

    溪水流淌,其中夹杂着几块碎冰凌,吴渡斜靠在马车边抱着酒壶闭目休息,万彭越也寻了一个地处临近吴渡坐下。

    万韫素怀抱熟睡的钟舒儿哄劝,见许梅娘坐在篝火边取暖,缓步走来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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