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落日小镇。
“啊,我的家怎么了??”
我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倚在门上睡的重进一甩脑袋,从门缝里往外面看,顿了顿,打开了房间门。
我穿鞋下床,看见了那个正在飞速打理房间甜甜圈店主,他面色红润、神情是昨天相见一般的热情和憨厚。
这应该是个人。
“哎呀对不住,昨晚喝酒喝断片了,打扰到你们了吧?真是抱歉!啊,小进,你的脸怎么了?”
我咳了一声,眼睛飘向别处,“昨晚我也喝断片了,把他踹了一脚;还有这个窗子,也被我砸碎了,真是抱歉!”
“啊哈哈,没事没事,我这就来。”
说话间的功夫,整个家已经复旧如初,这清扫能力简直和技能一样恐怖。
“先生,请问家里有镜子吗?我想上上药。”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向镇定的重进。
这人是真的什么都敢试。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回神挠了挠头,“洗手间好像有一个……”
“洗手间在哪?您带我看看吧。”
“就在厨房旁边,我就不过去了,房间里的活还有很多没干——”
话音未落,重进这个老六已经夹着老板进卫生间了。
卫生间光滑的镜面上,只有我和重进二人,而本应被重进制住的老板那里空无一人!
“嘭!!”
老板周身炸开,刚刚收拾好的房间又是一篇狼藉;烟尘后面,是他阴鸷的双眼,那眼中淬着的毒,简直和昨晚的那个假老板如出一辙!
“嘭!”重进把我关在卫生间里,“伊切尔,别出来!等我!”
客厅里传出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扭打和技能交锋的声音,我手中捏着术法,趴到门缝看外边的动静,准备等下重进不能解决的时候就冲出去搭把手。
“嗙啷!”
重进一把把他惯在地上,终于获得了一秒空挡,用了个技能里的大碗暂时把他罩在里面了。
我马上打开门冲出去,然后他干脆地跳到一楼,我刚要跳下去,又回头拿了梓心的日记本。
地上那个大碗里,老板暴怒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手脚是野蛮而失去理智的力度。
整个镇子上倒是有不少人在欣赏美景,但更多的人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疲惫,烦躁地跺脚、大声地讨论方案。总之,只有我和重进在夺命狂奔。
“去哪?”
拉着我跑了两公里的重进气也不喘地问我。
就算重进用法力给我搭便车一样兜风,我也感觉有点疲惫,毕竟才睡了三个钟不到。现在是由衷地叹服这位开挂玩家了。
“去图书馆。”
那我也试着刚一下,毕竟也是个旧神明,谁强谁弱还真的说不定。
“好。”
重进猛地刹住脚,地上擦出一道痕。
白天的图书馆看起来并不可怖,有白鸽绕梁、绿藤瀑满,比黄昏和傍晚的图书馆都正常很多。
但是大门仍是紧闭的。
门口有许多人聚在那里,我扫了一眼,发现全是玩家,而且还见到昨天早上的那个傲慢的女玩家了,但她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而且她的助手不见了。
正在发着愣的她看见我们,突然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扒拉住我的背带:“对不起,请你们给龚独报仇!”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玩家叫梁笙,她的搭档叫龚独,是她辈分上的大侄子。
我看着坐在台阶上红着眼眶的梁笙,递给她一支野菊。
她浑身一震,继而低声说了句谢谢,把野菊紧紧地捏在手里,眼泪突然就止不住了。
“昨晚,我在外面对着落日画画,他一直不同意,但后来还是跟过来了……结果当他看到我画的落日之后,说了一句‘你画的落日像真的一样’,然后突然整个人跪在地上,全身的皮肉开始脱落,就像……”
“颜料一样。”我开了口。
她浑身又是一震。
“然后……然后我的画、我的画上面的颜料突然……”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哭了起来。
重进少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开了头,不看她流露脆弱的一面。
他有的时候,是真的很温柔。
“怎么样?”梁笙平静下来后,我走到门口问正在观察的重进。
“可以进。”他递给我一张符箓,“最后两张,用完了我就得重新挣了,所以请神明大人……”
“放心吧,不会拉你后腿的。”
系统提示:玩家伊切尔/重进使用“化无形”符箓,本次使用2张,剩余0张。
“化无形”符箓能够在使用时间内随意穿过世界观实体,单次使用有效时间为20分钟,多次使用间的冷却时间为12小时;若未等待冷却时间,下一次使用有效时间会减半。
重进还没等系统哔哔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穿门而过,惹得周围玩家眼红。
“我靠,我没看错吧,他们穿门进去了?!”
“没错,老兄,你没看错!他们用了‘化无形’!”
“我靠我靠,这得多大的机缘才能掉落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想自己没丢神力之前,也是这样随意穿物走的啊。
“伊切尔,想什么呢?”
重进停下脚步,手插在裤兜里,却插得十分地正经稳重。
我咬咬嘴唇,快步跟上,“我在想,那个老板很有古怪。不,或者说,这个镇子上给人借住的主人都很古怪。”
重进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感觉不太自在,“呃……你看,昨晚的那个老板,他没有钥匙,但每当我们想要逃跑的时候,他就能先一步把我们的门窗锁了。今天早上的那个,他有房门的钥匙,但我们跑的时候他不能锁门锁窗,虽然也拦不住我们,但也能有点拖延的作用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走着走着,我先他一步上了二楼的阅览室,随意拿起一本书,“我觉得,这个小镇的每间房子,是两个屋主人共同管理的,或者说,——”
“是一个人分成了两个管理权限?”
我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正在翻阅书本的我,说话的尾声突然变了调。
我吞了吞喉咙,和重进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拿起了图书馆里其他书皮的书翻看。
片刻后,翻书的声音静了下来,整间图书馆,只剩下我们的呼吸声。
整个图书馆,包着不同书皮的书内容都是一样的,书的每一页都是一样的,是一首短诗:
“无山可落时,
就落水,落地平线
落棚户区,落垃圾堆
我还见过
它静静落在
火葬场的烟囱后面”【1】
【作者题外话】:【1】张二棍《太阳落山了》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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