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步,要想从苏挽心口中探出消息是几乎不可能的了,苏挽心侧躺在地上像个翻倒的瓢虫一样不断挣扎抽搐,口中还不停地喊着,“贱人!贱人…你这贱人…都是你害的…是你害了我…”

    我漠然地看着她,“是你自己蠢,怪不得本宫。”

    苏挽心兀自喋喋不休,我也不耐烦了,便命人拿抹布塞住她的嘴,再把她手脚绑在身后,再望向她时,我心中五味杂陈。曾在琴韵阁对弈的场景仿若昨日,彼时温文淡雅的女子如今却成了个疯妇,我不想再盘问下去,反倒目光复杂地看了看春眠。

    妍儿扶着我站稳,春眠安安静静地跪在我跟前,我忽然觉得春眠看似忠诚,可她的忠诚未必是对苏挽心,甚至于保不准苏挽心变得如今这般,她占了最大的功劳。

    我声色沉稳地对着春眠道,“真相终究会浮出水面,纸是包不住火的,毕竟你家主子不会放过本宫,而本宫也不会从皇后的位置上退下来,永远不会。”

    我相信她听得懂我话里的意思。

    春眠抬眸望着我,我与她并无深仇大恨,可她那眼神却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

    她道,“皇后娘娘,人在做,天在看,岂不闻登高跌重的道理?奴婢一己之力自是无法与您抗衡,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您终有一日会像奴婢这般跪于人前,感受到绝望的。”

    我并不忌惮这俩主仆的疯言疯语,嘴长在别人身上,我堵得了一时堵不了一世,何况挨几句骂也不会让我掉块肉,不当回事就好了。

    只是春眠的这些话引起了我的反思,难道我曾在无意中害过她或者她身边的人?为何她说得好像是我对不住她在先似的,她倒成了勇于反抗的受害者。

    苏挽心仍然极其怨毒地盯着我,一身破衣烂衫再不复初时绰约风姿,我可怜她却也不想再见到她,便把接下来的事都交由沈侍卫处理,至于春眠,我打算过后仔细查查她的底。

    我从这脏乱污秽、阴气森森的宫殿中走出来,正瞧见三两侍卫守着一个铁笼子,里边关着那群上蹿下跳不得消停的黑鸽子,说起来它们也是一群无辜的生命,平白落到苏挽心手里,便成了害人害己的工具。

    畜生如此,人亦如此。

    在回永乐宫的路上,妍儿跟随在旁小声嘀咕,“娘娘,咱们到那鬼气森森的地方跑一趟,啥好也没捞着,还听了满耳朵恶毒之语,受了一肚子气,娘娘这是图的什么啊。”

    我叹道,“不过是送苏贵人最后一程罢了,有什么可抱怨的,不亲眼看看她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本宫怎能安心让她去。”

    妍儿也叹了口气,“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疯成那样。”

    我揉了揉额,“一个疯子,却能想到利用黑鸽子来害本宫,你觉得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妍儿吃了一惊,张了张口道,“可奴婢观摩她那般夸张的举止神态,不像是伪装出来的,难道娘娘觉得她是在做戏?”

    我道,“真也好,假也罢,本宫间接害了她的一生,却也因她而被冠上毒后之名,还险些被废去皇后之位。本宫对她一再容忍、不予理会,反倒酿成今日苦果,可见对于某些人而言,容忍是没有用的。”

    唯有当机立断,狠下心肠,方为上选。

    凤辇停在永乐宫门前,我扶着妍儿的手刚迈过宫门门槛,便觉得不大对劲,这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

    殿门外的小薛子三步并作两步凑过来向我道,“娘娘,皇上已在殿内久候多时了。”

    我讶然道,“皇上怎么来了?”

    小薛子摊了摊手,“奴才不知。”

    我悬着一颗心步入殿内,皇上正端详那本蓝面医书,明明察觉了脚步声也只做不知。

    我在他跟前行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向我,“皇后可算回来了。”

    我心虚道,“臣妾不知皇上会来,因此出宫…走走。”

    皇上把那本书往桌几上重重一丢,声音里压抑着怒气,“还敢瞒着朕!”

    我垂眸道,“臣妾知错。”

    皇上道,“朕不许你去的地方,你偏要去,你就这般不肯听朕的话么?”

    我无言以对。

    皇上从长榻上起身,我连头也不敢抬,只觉得周遭的气氛十分紧张,他越靠近,我越惶恐,甚至于禁不住地倒退一小步。

    皇上再度发问,“若是你执意亲审苏氏,朕可以陪你一起,只需等朕将亟待处理的公务处理好,朕便会来陪你,可你就这般等不及么?”

    我道,“臣妾不敢因私人之事耽误皇上处理国家大事,况且臣妾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么,皇上不必担心,也请皇上别生气。”

    若是让他晓得我被苏挽心推了一下,还差点儿撞倒…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哪知皇上看出我闪烁其词,有所隐晦,竟转而对妍儿道,“你来告诉朕,皇后在冷宫中可曾发生危险?”

    妍儿忽被点名,立刻惊了一下,惊惶抬头看了眼皇上,又往我这儿瞄了一眼,我还来不及对她有所示意,她便赶忙低下了头,“回皇上话,娘娘只在审问过程中被苏氏推搡了一下,其余并无异样。”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这丫头有必要这么实诚么?

    我感受到皇上周身气势的威压,不觉又后退了一小步,“皇上别担心,臣妾没事。”

    皇上沉声道,“你若有事,朕该怎么办?”

    我心知他随时都会爆发,已做好了跪地求饶的准备,“皇上,臣妾并非不遵圣意,只是臣妾与苏氏之间的恩恩怨怨,唯有当面说开了,方才能有个了断。诚然臣妾险些遇害之事证据确凿,容不得苏氏不认,但追根究底,她是在记恨臣妾害她失子之事,可天地明鉴,臣妾从未有过害人之心。臣妾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一笔烂账,臣妾怎能不与她算个明白?”

    我不晓得这一番解释在皇上看来算不算牵强,只是依照他前两年的做派,只怕又要阴阳怪气地数落我几句,而后拂袖而去。

    若真如此,倒还算好的了,顶多往后一段时日,皇上因生我的气,再不踏足我这永乐宫罢了。我真正怕的是他又要罚我禁足,这也不许我去,那也不许我干,还要叫人日日盯着我喝安胎药,生生要给我闷死苦死才罢休。

    我忐忑地定在原地等候皇上发落,内心还在琢磨一会儿该说些什么多少能让皇上消消气,罚我也就不至于罚得太重,哪知一个身影罩下来,我竟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皇上道,“朕明知道你不会甘心,你一贯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性子,即使朕不许,你也不会听,或许是朕不该拦着你,朕该同你说好,等朕处理好了政务,便来陪你,你要去冷宫也好,去天牢也罢,朕都会陪着你。若真有什么危险,自当由朕挡在你的前头,而非屡屡在事后徒劳无益地生闷气。”

    我万想不到皇上会一反常态,还说出这些话来,我心里生出一种久旱逢雨的欢天喜地之感,前一刻的惶恐不安好似成了错觉,可突如其来的拥抱又使我不知所措。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不自在地推开他,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皇上,您…没事吧?”

    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

    皇上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我道,“乐儿,与其空有担心,不如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别再让朕独自担惊受怕地等着你,好么?”

    原来如此…

    他只是不喜欢空等罢了。

    我仰起头回望向他,“那皇上可知,臣妾日夜等候皇上是怎样一种心情?诚然皇上并未让臣妾担惊受怕,可臣妾等了皇上多久,甚至于明知皇上不会来臣妾这儿,臣妾仍然等着,或许臣妾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看不到尽头,也还是会一直一直地等着皇上。”

    皇上似乎大为感动,再度把我牢牢地拥入怀中,“乐儿,即使你的这些话是为哄朕高兴,朕也心甘情愿。”

    ……

    心甘情愿什么?心甘情愿受我蒙蔽?

    我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当然这一回,我也不想挣扎动弹。接连种种针对我腹中子惹出的祸端使我有些心累,毕竟前两年散漫惯了,一时间要我日日打起十二分精神,我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倚在皇上怀中,我烦恼顿消,身边有个值得依靠的人让我能随时搂一搂,抱一抱,何乐而不为呢?

    我沉浸在这种温暖安心的情绪之中久久不愿恢复清醒理智,周遭似乎变得十分静谧,我与皇上就像两块披着皇袍的人形石,既合衬,又紧密相连,过去我总是顺其自然,身为皇上的女人,自然是皇上想搂着便搂着,想抱着便抱着,若失了皇上的欢心,自然难见圣颜,备受冷落。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深刻地感受到,我需要皇上,我渴望这份温暖,我内心深处有多希望皇上只属于我一个。

    正当我浑然忘我之际,外头传来一声通禀打破了这份沉寂,“启禀皇上、娘娘,容妃娘娘的贴身侍女静德送来了一份点心,说是容妃娘娘知道皇后娘娘近日口味有变,喜食酸食,便特地为皇后娘娘准备了一份提子干,请皇后娘娘品尝。”

    我从皇上怀里抽身而去,对随之而来的静德道,“拿上来吧。”

    静德应了声是,迈着碎步走到桌几旁,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碟提子干和一碟杏仁酥,轻置于桌几上,又盖好食盒拎着提手退至一旁,“请皇上、皇后娘娘慢用,奴婢告退。”

    我瞧着那杏仁酥,不咸不淡道,“一贯知道容妃妹妹贴心,皇上爱吃杏仁酥是满宫皆知之事,只是臣妾还未及准备,不想容妃妹妹便替臣妾备好了。”

    皇上似乎犹在回味方才的相拥,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来。

    我躬身道,“臣妾有孕在身不宜侍寝,还请皇上摆驾瑶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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