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有志气。”欧阳诚点头:“记住,你若想回来,安江随时有你的位置。”

    走的那天,术师院哥哥们送的东西几乎把马儿的腿给压断。什么安江的特产、安江的点心甚至安江的调料,还有各种衣物和首饰。夏温从他老婆那儿打听所谓京城流行的胭脂水粉,简单粗暴地每个颜色买了一套。

    “到了京城,别丢咱们安江的脸面。”

    欧阳诚送了她一对书签,上面有他亲手刻的安江术师院院训:勿欺勿违,无畏无愧。

    就这样,阎悯驮着一大堆行李上路,走得比小毛驴还慢。

    宁叔笑眯眯地听着这些趣事,正待和阎悯去她下榻的客栈,一个身着紫衣、年约二九的姑娘上前来对他们施了个礼,说是向阎悯打听个事。

    这姑娘名叫白依依,是留江县白水村村民。

    阎悯虽然不是留江人,但对白水村也有耳闻。这个村子五十年来爆发过三场瘟疫,最惨的二十年前那次,死了一半村民。这个村对防疫治疫颇有建树,出了不少人才。听说十三年前也有村民染了瘟疫,隔离得及时,没有传染到第二户。

    白依依请阎悯和宁叔喝茶,问道:“天下有没有什么妖邪,是探不出邪气的?”

    还未等阎悯回答,她便下跪请求:“我弟弟被树妖缠身,请大人相救!”

    阎悯扶她起来,十分困惑:“真有这种事,为什么不上报留江术师院?”

    白依依捧起茶杯,将事情娓娓道来。

    白水村有一棵空心树,二十年前焚烧疫民尸体时被烧毁。可那树虽然变成焦炭,却依然发芽抽枝,长得诡异。村民都传是那些疫民的亡魂附在树上不肯离去,许多人都曾听见树里传来烈火焚烧和□□惨叫的声音,还因此生病。久而久之,空心树那里就成了白水村的禁地,大家都不敢去了,但也成为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屁孩儿们试胆的地方。

    白依依的弟弟白天明前些日子跟朋友打赌试胆,去空心树那儿转了一圈,回来后就高烧不止,吃多少药也不见好。他家请术士看过,后来又上报县衙术师,皆是无用。白天明高热不退,还错过了名师丁先生的招生考试。

    “其实村里请术士烧过那树几次,可那树妖太过厉害,怎么烧也烧不尽,砍也砍不了。我想着术师大人们术法高强,应该可以对付那树妖,可大人们说那棵树并没有邪气,我弟弟身上也没有,应该不是那树所为!还说什么妄毁生灵是要遭报应的,让我们也别动!”

    阎悯点头:“他们说得对。”

    白依依的脸立马僵住了,狐疑地看着阎悯。

    阎悯补充道:“最后一句。我没有亲眼所见,只听你这么说没有办法做任何判断。”

    “没有邪气的妖邪,有意思。”宁叔来了兴致,他爱好收集各种故事编写话本,当下便决定:“我跟你去一趟白水村。”

    宁叔站起身,习惯性地想拍一下桌子,身子微动,脸突然僵住了,紧接着爆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他断的是右臂,虽然在阎悯面前表现得泰然自若,但其实还是没有适应断臂的生活。不仅如此,伤也并未好得彻底。

    阎悯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对他说:“我去看看吧。你放心,讲故事我不如你,但我一定打听清楚,把记闻都告诉你。”

    况且她也很想一探,这没有邪气的树究竟是不是妖邪。

    阴邪之气,凶怨之力,这些都是非常玄妙的,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感觉,一种气场,就像杀气一样。像毒蛇、人熊、饿狼,哪怕是从未见识过的婴孩也会本能地躲避逃生,因为它们身上带着一种天然觉得恐惧的“气”。

    邪祟也是如此,不仅邪祟,每个人甚至是地域的灵力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修习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有所感知。有些人你会不自觉得认为他危险,哪怕他脸上挂着笑。

    阎悯赶到白水村时,村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阎悯老远便看见村西边高地上有一块寸草不生的焦地,焦地中央立着棵枯黑的栎树,树干已中空成穴。空心树高十余丈,树洞几乎可容七八人盘膝而坐,大约有几百年树龄了。

    这样的古树,如无天灾人祸,应该是灵识充沛,几近成人的。

    阎悯问道:“不是说大家都不敢靠近吗?怎么这么多人围在那儿?”

    原来白依依送留江术师走后,村民们便聚一起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毕竟术师和术士不同,只收官衙薪饷,不能私赚钱财,做多做少,每个月的银子也不会有变化。有些无良术师只为完成任务,敷衍了事。村民一致认为此树太邪不可再留,正好中午时分,一个自称是司天监的术师路过此地,听说树妖太强无法除去,便自告奋勇前去烧树。

    这所谓术师二十出头,长得浓眉大眼,一表人才,杵那儿也像那么回事。不过那副眉飞色舞介绍自己所创符咒的表情,看上去更像一个神棍。

    “灵符最怕的是什么?灵力低微、术法不通的人没法使用。除了无极大师所创的护身灵符之外,其他灵符都必须靠术法驱动。但我这道业火符不一样,只要配上我这个专门的符火折子,哪怕是在场的各位也能火烧恶鬼!”

    说罢立即亲身示范,从随身挎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符阵,将其置于树的四周,拿出一个印有符文的火折子,将火折子递给了村长。村长又疑又怕地接过火折子,抖着手将火折子凑到嘴边,用力一吹,没想到真的吹着了。那术师得意地笑了笑,示意他上前点符,村长举着火,靠近灵符,那符阵刷地点着,围着树干烧了一圈!

    村民们在树下欢声雀跃,空心树枝头的叶子阵阵抖动,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

    突然间,四周飞来几道灵符,打断了逐渐攀旺的火势,灭了符阵的灵力!

    那术师大怒:“谁在捣乱?!”

    阎悯和白依依走上前来,村民们立刻愤怒地围上去,白依依见阎悯打断烧树,也是愤闷又疑惑,当即站在村民们那边。

    “安江……咳、司天监术师阎悯。”阎悯拿出官牌,问烧树的那位:“这位手足怎么称呼?”

    “阎悯?你就是安江那个斩杀断头邪士的阎悯?”那人惊奇地看向她,一脸崇拜的样子:“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你也是来烧树的?叫我毕方就好了!”

    行事外行,连真名也不报,阎悯立即警惕起来,伸出手:“阁下难道是鸟妖?麻烦出示官牌。”

    “什么鸟妖?毕方是上古神兽!”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我才考完试,不过再等几天公文就出来了,以我的聪明才智,保准这次能上!”

    先不论这人有没有参加考试,每年考司天监的人不下数百,你说能上就能上?阎悯上前反手将他制住,这人竟是一点武功也不会,被她轻松地摁倒在地。村民们一见他是个冒牌的,立马调转枪头,又围到阎悯左右,纷纷指责他来村里行骗。

    毕方十分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已经是司天监的术师了?我原话是‘很快就会进司天监’好吗?松手松手,胳膊快断了,我又不跑!”

    阎悯见他也不像说谎,便松了手,问他:“你凭什么判定白天明的病跟这棵树有关?”

    毕方揉着胳膊,一头的雾水:“他们说的呀!你问问村长,他说树妖害人,连县衙术师也无能为力,我才出手相帮的!”

    说罢,他好似突然相通了什么:“哦!骗人的是你们才对!”

    阎悯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也不想两帮人多废话,探灵一看:果然,这棵树虽然枝干焦黑,树叶也是暗绿,毫无生机,但灵识依然顽强地存活着,只是灵力远不比其他古树充沛。这种艰难活下去的树灵,断其生命实在太做孽了。

    只是……阎悯不觉得走近树干,这树的灵有一种莫名不和谐的感觉。

    灵识已成,但又没有成妖的树很容易成为流连人间的孤魂的避难所。鬼魂脱离人体,没有力量来源是很难坚持的。天魂离体几乎是立即回归自然,鬼通常只有地人二魂,或者只有地魂,外加残余的魄。

    自身的尸骨可能会残余的灵力,所以鬼喜欢流连自己的尸体或墓地,一旦灵力耗尽,人魂便会去到幽冥之界,地魂可能继续留在原地,直到回归自然或者有新的契机。而若想在长久地留在人间,要么是执念成力——通常都是凶怨之力;要么是找到新的力量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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