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久安上手就给他推了下去,自己也随后落地。落地后,她抬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扯下他的面罩,“真的是你!你胆子真大。”
风六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那大侄儿吗?还是你新认的义兄?”
杨久安突然放开了手,轻柔地给他理了理领子,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风六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殷勤,转身坐到了圆桌旁,添了杯热茶,道:“我半个月前到达庆远县,一直在等你。见你没来,就去了岷州城。”
杨久安坐在另一边,接过他倒的茶,道:“霍先生让你来的?”
“算是吧。”风六道。
“让你来监视我?”
“也可以这么说,看一看你的近况,有什么问题他会联系我,我再联系你。”风六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水,道:“不过许知秋的防卫确实严密,哼,你和他又经常待在一起,我很少能接近。”
这个哼就很灵性,杨久安笑到:“你也遇到问题了呀,我以为你一直不怕死呢。”
“我还没和你一起去沙漠卖茶叶蛋,去海上卖丝绸,怎么敢死?”风六道,“只怕有人忘了大漠风光,海外风情,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
杨久安喃喃道:“哪里来的荣华富贵,我现在穷得就剩下几片金叶子了。”
风六看了看她身上浮光缎制成的骑装,道:“我瞧许知秋对你不错,你打算怎么做?”
杨久安奇道:“什么怎么做?”
风六抱手道:“如果你投了他,我就和你一起。”
杨久安倒吸一口凉气,道:“我可算知道霍先生把你叫过来干嘛了,这哪是你监视我,明明就是我监视你,你这个不安分份子,少搅和到这些事情里来,如果你不想跟旧主了,就远远离开这里,老实过你自己的。”
“要走也得带上你,”风六想了想,加了一句,“其他人武功太差,我信不过,拖我后腿。”
杨久安摸着杯沿,为难道:“情况有变,现在事情比我想得还复杂些。”
风六察觉不对,眉头一皱,道:“你怎么了?不会真把许知秋当作兄弟了吧?还是徐家……”
杨久安摇头,又点头,道:“我也说不清,如今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不过问题不大。”
“还问题不大!”风六站起来道:“如果只是给人当个打手还好说,看这个架势,等你进了许党中心,触了事,你还想怎么走。许知秋可不是世子,你对他来说,只是个外来人。”
风六一直在犹豫,开始最担心徐家绊住杨久安,如果她看重家族,得到归属,他就只能认了。等看到她对徐家的态度,风六才觉得问题不大,现在若是情况出在另一边,那问题才是大了。
杨久安无奈道:“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问题真的不大,你信我。”
杨久安起身将他拉回来坐着,道:“你不要着急,听我说。”随后才将自己的规划细细说来。
听了杨久安的想法,风六再次平静下来,道:“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最迟,等老皇帝没了,事态安定,你就跟我走。”
杨久安想了想,点了头。
得到她的承诺,风六心下稍定,才道:“比起在王府,你心情好了很多,发生什么事了吗?”这次见面,风六发现明明情况更加复杂,杨久安却多了点生气活力。
风六平时除了干活,最大的精力就是用来观察杨久安,这世上最了解她的说不定都不是她自己。
杨久安平时做事靠谱,规规矩矩的,基本对什么事情都不看重,吃穿好坏全不在意,虽重情却不轻易用情,想要收买或是拿捏她并不容易。
霍思齐正是看到这一点。他虽对她要求颇多,但也极为看重她,这样的信任与重视,才是捆住她的利器。
霍思齐并不怕许知秋的手段,任他滔天富贵,杨久安仿佛天生少了这根筋,物质享受能给她带来的快乐有限,并不是说杨久安不爱钱财享乐,她只是更看中其他东西,而且在这方面,霍思齐也从来没亏待她,说不定郡主的吃喝都没她自在。
再说权力,她从小就没有表达出过多的兴趣,不争不抢,只做自己的事,连处理人际关系都非常消极,别说结党,她除了公事,能多和别人说几句话,都算她积极。
至于美色,世子己是皇亲贵胄,姝世良才,对她嘘寒问暖,她也亳无知觉,更加不用担心。
总之,旧主对她十分放心。
风六心里冷笑,看如今的情况,想来有人失算。虽然事情因为杨久安的态度而变得复杂,不过见到她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风六还是松了口气。
之前其实他有些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杨久安已经从偶尔情绪不好,到隔三差五就要低气压,人也更沉默,大部分的独处时间都在发呆想事情,练功的时候经常收不住势,她自己却没有察觉。他一直喜欢她说话的样子,生气灵动,仿佛人还在这世上,与他交流。
他每次抽时间去见她,都能感觉到她的急躁与压抑多了一分,只有谈到外面的世界,才能稍微提起一点她的兴趣,不过也不多。
风六想带她出去,但知道离开也不一定能使她开心起来,一直都很苦恼。
所以,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在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内,能让杨久安身上近似忧郁的情绪一扫而光,变得积极生动起来,甚至开始跟他认真讨论未来。
当听到杨久安真的决定和他一起走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恍惚,要知道,他自认是她最要好的同伴,可每次提到这类事情,她的答案永远都是不行,我不知道,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别管……逼紧了,还会给你来一些缓兵之计,虽然她今天说的想法实行起来变量太多,不过好歹是个好消息,有个盼头。
被风六牢牢盯住的杨久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道:“你怎么看出我心情变好了?我觉得我一直都是平静的。而且,这一路舟车劳顿,我觉得我累死了,心情一点也不好,你是不知道,”杨久安岔开话题,“我从京城来岷州居然只用了五天!”
风六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都多久没骑马了,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杨久安道:“别提了,后面我都懒得坐,站着骑的。半个月前的事了,其他也还好,就是有的官道上为了平整铺的是黄土,扬尘太重,灰死了,我全程戴的面罩,驿站的枕头真难靠,还不如我的衣服,马都能休息,我却不能……”杨久安说了许多路上的事,得益于身体强壮,她也就大腿内侧淤了点。
风六道:“我给你找点药,日后好用。”他经常在外面跑,糙得不行,还没想过这个,现在已经打算回京路过儋阳的时候去一趟落英山庄。
“先谢谢你啦,”杨久安道谢,然后道:“不过别费那个事,大内的药我用了,药效不错。”
风六没说话,接着到:“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为什么突然心情变好了?别狡辩了,虽然徐家的事是有点糟心,但我见你也没放在心上。更别提路上那点事儿了。”
杨久安挠了挠下巴,道:“我换内功心法了,你知道吧?”
风六点头,“脚步轻了很多,呼吸也更绵长了,像是一个有内力的人了。”
杨久安道:“我之前也有内力。”
“好的我知道了,”风六打断她,“回答上一个问题。”
杨久安喝了口茶,无奈道:“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没见我不知道怎么说吗?”
风六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因为……许知秋?还是黎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杨久安打哈哈他都不会再深究,但现在他迫切的想知道,他不在的这些时候,是什么改变了她。
杨久安放下茶杯,刚想开口,风六突然抬手,杨久安看了他一眼,两人一个对视,她便领悟,迅速收拾现场。
风六刚想开窗往外跳,杨久安摇头,把他引到床边塞进被子里,放下一半帘子,然后回到中厅桌边,这一连串动作没有超过半分钟。
杨久安才抬起杯子,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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