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自小窗中先后钻出,方一落脚,一把把闪着寒光的铁刃压在他们肩头。慕游微微侧头,只见刀面上的寒光中隐隐浮现裘千证如鬼魅般的倒影。

    “大师兄,您这是做什么?”慕游一脸镇定地问。

    裘千证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近,挑衅地道:“师弟,不是说了午时三刻,阁里放饭吗?你们怎么就忘记了呢!”

    说话间,裘千证将一张符纸贴在慕游背上,“呼哧”一声,慕游头顶开始冒起了青烟,渐渐地自头发稍儿到脚底,显了原形。

    “哼!原来是你这小子,还跟我嘴硬,地庄里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想瞒我!”裘千证一撇嘴,又从怀里掏出三章符,朝旡泽,相知,慕云三人走去。

    裘千证先是绕着慕云转了一圈,慕云拧着眉头,怒目而视,却被裘千证一把捏住了下巴。

    ”你不是瘦子,你身上,有一股香香的女人味儿嘻嘻,好闻!”裘千证正要将脸贴近慕云。

    旡泽一声不吭地朝他屁股蛋子上踹了一脚,裘千证瞬间摔了个狗吃屎,待他爬起,回身跟旡泽理论,却被旡泽的气势震慑住,便了脖子,来到正一圈一圈揉着肚子,笑盈盈看热闹的许相知前。

    不料他刚抬手说了个”你”字,许相知一把拽住他的手指,戏谑地看着裘千证身后,喊道:“灵岫,你来啦!”

    这两个字一出口,裘千证慌张地转过身,裘千证的手下纷纷撂下刀,匍匐在地,齐呼“恭迎圣姊!”

    就在这时,旡泽许相知一对眼色,拉起慕云和慕游就跑,可没跑两步,便被反应过来的裘千证拦住了去路。

    慕游正决心跟这干人拼命,突然许相知夺下身前人的刀,大喊一声:“弟兄们,杀了这丫头片子,这晴远阁就是阁主一个人的啦!冲呀!”

    慕游等人会意,也纷纷夺过刀来,跟在许相知身后,冲了出去。裘千证的手下转头愣住,裘千证已经受过一次骗,这次又如何能上当,一直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还愣着干吗?快动手啊!把他们抓起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灵岫带着一帮死侍,就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许相知等人象征性地跟那帮死侍过了两招,纷纷逃走。死侍们冲入裘千证身旁的队伍中,一顿砍杀,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灵岫也开始漫不经心地摇晃着黑纱裙下的长尾,对一脸懵懂的裘千证泄愤,像极了“猫逗耗子”。

    见成功挑起了晴远阁内讧,四人便想着快些逃离这是非之地。就在他们蹑手蹑脚地朝楼下移动之时,灵岫瞬间一转头,目光如聚,将他们锁定。

    四人如芒刺背,纷纷定下脚步,只听“哦呜”一声猫叫,一只巨大的猫抓朝着他们头顶挥过来。

    “叽里咕噜”连滚带爬地从木梯上跌下来,众人总算逃到了地庄二层,被吓出原形的他们面面相觑。喘息之间,灵岫黑如巨蟒的长尾,卷过他们的头顶。

    “快跑!”慕游大喊一声,将许相知的手攥在手心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旡泽也背起慕云,一路狂奔。

    就在这时,慕云镇定自如地掏出玉如意,合眸入定,一道玉色的光,滑落众人脚底,顷刻间,大伙察觉腿脚下软绵绵的,回头一看,那条可怖的猫尾已经杳无踪迹。

    待慕云一抬眸,众人的脚下一沉,方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一所不知明的所在,这里被绚烂缤纷的光线所笼罩着,七彩如云霞般不停变换。

    慕游警觉地握着许相知的手,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只见这里无门无窗,仿若置身于一颗琉璃珠内。

    旡泽将慕云放下,指着这座琉璃屋顶上的彩幡道:“你们看!”

    只见彩幡上“万宝轩”三字赫然入目。

    入内,眼前一排排水晶货架上铺满了各色灵物,桃杖,桃弓,桃汤,桃人,伏龙肝,秘戏线,长命索

    慕氏姐妹,同旡泽,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在货架间流窜着,看新鲜。

    只有许相知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身后,见怪不怪的样子。

    不多时,慕游停在一排陈列着各色丹药的货架前,敲了敲一只贴有“归元汤”的坛子,道:“没想到,这里竟然还卖药剂?”

    许相知盯着他的后脑勺,脸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只听“嘣儿”一声脆响,慕游将坛子上的塞子拔起,兴致勃勃地将脸埋在坛口。许相知推了一把慕游的后脑勺,幽幽地道:“呆子!你可知,这归元汤有个俗名儿,便是童子尿!”

    随着一股子骚味窜入鼻腔,慕游皱着眉头,一把将塞子摁回,而后一脸囧态地回头望向许相知。

    许相知背过身去窃笑不止,等笑够了,再转身时,又远远瞧见旡泽捏起一只银瓶,瓶身上刻有“长生不老丹”的字样,他将瓶子在耳朵边晃了晃,问道:“慕姐姐,在沃仙国,卖长生不老药?这不是给和尚卖梳子嘛!”

    慕云接过瓶子,倒出一粒药丸,仔细端详着,喃喃地道:“许是骗人的。”手上却不听使唤地正要往怀里揣,因为她还是惦念着父亲的病的,世间无药可医,心想着,将这药带回去,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没想到,许相知眼疾手快,将药瓶从她手里夺过,道:

    “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买这丹药的人,并不在乎它的用处,而只想尝尝它的味道。”许相知,从瓶子里取出一枚丹药,假意要喂给旡泽吃,旡泽刚伸出小舌头,眼看就要接住。却被慕云一把扯住后领,揪了回去。

    被慕云瞪了一眼,许相知悻悻然把瓶子还回去。

    慕云捏着长生不老丹,悄声在相知耳边问道:“我们沃仙族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谁会为了吃这个,巴巴找到这儿来!”

    许相知转过身,故意提高音调,道:“哦?什么都尝过?这女子的癸水,你也尝过?这玩意儿,又叫红铅,乃是以女子的经血和着药粉焙制而成!”

    慕云登时脸色绯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她双手叉腰,一跺脚,骂道:“想这制药之人,真是下流无耻!”

    话音未落,这万宝轩内无故晃动起来,只听吧嗒一声,一幅卷轴掉在了慕游脚边。

    慕游正要弯腰,却许相知抢先一步捡起,一下在慕游眼前撑开,慕游定睛一看,这是一幅香艳无比的美人春睡图,便登时垂下了眉眼。

    “看来这画,跟公子有缘!”一个素衣玄裳的老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冷不丁地站在众人身后,意图说服慕游买下他的画。

    慕游尚且不敢直视那画上衣不蔽体的美人,见那阁主强行将画塞入他的怀中,仿佛接到个烫手山芋,连连道:“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就在这时,自卷轴中,突然传来一阵女人哭哭啼啼的呼救声:“慕大人,救救我!救救我呀!”

    慕游这才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于归姑娘?是你么!”

    话音未落,琉璃轩外侵入一队人马,为首的裘千证扛着一把刀,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面。

    “好一出离间之计,你们四个,害的老子好苦啊,不过,这下你们可逃不了了。这万宝轩法器众多,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拜倒在爷爷的脚前!”裘千证一步一步逼近许相知和慕游,叫嚣道。

    慕游见身份已然暴露,便也不同他再客气,将不阿剑自鞘中拔出,跟裘千证打了起来。

    若是单单裘千证一个,倒也不难,可是正如裘千证所说,这里的法宝似乎都成了精,不等裘千证抽出刀来,便闹哄哄地一拥而上,如蚊蝇一般,将四人重重围住,与他们轮番对阵。

    四人背靠着背,一刻不歇地抵御着这些法宝的攻击,不多时便神形俱疲。

    许相知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裘千证就是意图他们将法力耗尽,来一个瓮中捉鳖,渔翁得利。

    他可不能遂了他的愿,他从四人阵法中退出,则席地而坐,屏息凝神,使出了魍魉术,顷刻影子自体内膨出,站起身,接续他的位置,继续跟那些法宝困斗。

    他的本体入定,意图以灵觉干扰这些悬在头顶的法宝所接收的法令,经过半个时辰的僵持,徐相知的□□愈发力不从心,眼看法宝一件一件地停止了对他们的攻击。

    裘千证气急败坏地带着手下,提刀而来,朝着众人一顿乱劈,许相知的影子被打的跪倒在地,虚弱地耷拉着脑袋,裘千证瞅准机会,一刀砍向影子人的脖颈。

    “相知,快把魍魉收回去!”慕游歇斯底里地喊道,不等许相知惊醒,裘千证的刀已经触及影子人的轮廓,慕游已然顾不得许多,便飞身一挡,就在不阿剑的剑气将裘千证震开的一瞬间,他肩膀也一阵刺痛。

    原来是方才为相知挡刀时,不慎被一只荆棘鞭刺中,霎时一道血痕,洇透了衣衫。

    相知微微皱眉,离地而起,霎时间,原本包围着他们的法器通通调转头,乌泱泱地朝裘千证一干人飞扑了过去。

    正在此时,原在一旁看热闹的万宝轩店主,端着一盆黑乎乎的汤水,冷不丁袛泼到了裘千证的身上,眨眼间,他又撑开一尺白卷,在空中上下翻舞着,呼啦一声,裘千证的手脚变得透明,又一声,裘千证整个人被映在了画纸之上,面容扭曲,店主咬着牙”咯咯“地笑着,挥着狼毫,朝空中一点,原追在裘千证屁股后的法宝兵器,也如雨后春笋般跃然纸上。

    紧接着,那店主恶狠狠地看向他们,许相知警觉地喊道:“小心他手里的墨水!”

    众人闻声四散而去,店主失手撂了铜盆,旡泽绕至其后,一把将其勒住,问:

    “你同裘千证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

    “帮他?谁说我要帮他!”那店主一脸无辜地道。

    “那你”慕游脱口说出半句,那店主一脸悲怆地打断他道:

    “我是要替我孙女儿报仇!”

    听这店主娓娓道来,据说,这裘千证自打做了这晴远阁阁主后,便到处欺男霸女,伺机敛财。

    这位店主的孙女婿便是听信裘千证挑唆,便想高价从晴远阁求娶一个艺妓为妾,为了敛财,裘千证,竟然伙同那奸夫□□一起,将他孙女儿毒害。

    心如死灰,走头无路的他,偶然间入了魅道-合欢教,教宗只为帮助被丈夫,小妾欺凌的正室讨回公道。

    方才他利用媚术,把裘千证困入他的画中,想来裘千证的魂魄将永生永世被那些法宝追逐,他也算大仇得报。

    慕云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下就立刻加入这个合欢教,正想开口请教一二,却被许相知抢先开口道:“啧啧啧!手段够毒!”

    慕游指着《美人春睡图》上的女人,问道:“不知于归姑娘犯了什么错?您要把她也困在画里!”

    “那还用问,定是没脸没皮地勾引别人家相公呗!”慕云狠狠地剜了一眼画中的女人,嗤之以鼻地道。

    “凭良心说,艺妓从良,我们合欢教是不反对的,不仅如此,我们也暗中救助了好多风尘女子,只要她们肯出去老老实实嫁人,不去勾引有妇之夫,我们是不会管的。”店主叹口气,看着慕游手上的画道。

    话毕,只听画轴里传来一阵悲泣:“从良从良,你们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我们回去做正室。你以为姊妹们不知道那些浪荡公子不值得托付么?可我们有的选吗?不靠男人,哼!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慕游听了于归姑娘的话,觉得她说的也在理,便道:“店家,你且放她出来,我会赠她一笔盘缠,叫她向您保证,以后清清白白,安安分分地生活。您看”

    听到这里,于归抽噎着,连连道:“多谢公子,我来世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店主起身,将《美人春睡图》铺在书案上,从怀中掏出一瓶媚草汁,倒在画上,顷刻间,画上的墨迹蒸腾为一股白气,那白气袅袅娜娜立在地上,化为一个人形。

    于归扑通一声跪倒在店主脚下道:“多谢老人家不杀之恩!”

    那店主将众人送出这琉璃轩,临别时,慕游叮嘱于归明日来府上拿银子。

    而慕云则一路打听着那合欢教的事情,还问那店主讨要了个媚道山庄的地址。

    出了万宝阁,旡泽和慕云偷偷潜入赌寿坊,挨桌捏爆了所有骰子,而后遣往了地庄更深处。

    许相知同慕游则悄悄跟踪赌寿坊运尸的独轮车,来到了一处叫做极乐香行的地方。

    听名字,谁都会以为这里是个卖香烛,金箔的地方。可一走进这里,二人才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场景,只见几个壮汉从独轮车上,将这些丧命的赌客扛起,扔在一个巨大的水池中,而后一波伙计跑过来,将这些尸体身上的衣物扒光,用白布将这些尸体,从头到脚国的严严实实,而后扔到一人高的木桶中浸泡。

    接着,另一波伙计将木桶抬到殿后矗立的石柱下,不出片刻,便有一副锐利的铁钩,自石柱上吊下,随此起彼伏的钩破皮肉的”扑哧”声,木桶中的裹着蜡油的尸体摇摇欲坠地升空。

    慕游同相知正纳闷之际,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香客张三,供奉香烛一只。”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颤颤巍巍举着火把,将这些吊起的尸体脚步的引线点燃。

    咂巴着一口没牙的瘪嘴,叽里咕噜地念叨:“一点天灯,定能飞升!”

    再看那供香人张三,凝视着如此骇人的场景,竟然面不改色,脸上还颇有怡然自得之意。

    许相知拽拽慕游的袖脚,跟着张三出了极乐香行,尾随许久,许相知在他身后幽幽开口,道:“飞什么升!做这样缺德的事,我看你呀,下地狱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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