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机智啊!”
阿肃对于刚才偷溜的成功很是开心,又转头对左右的恭喜发财,十分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俩难道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嘛?她可是杀人如麻、辣手摧花的冷面女魔头。”
恭喜、发财闭嘴不答,他俩知道传闻中的那件事情,但是,以他俩的身份也说不得、谈不得、论不得。
阿肃顺手从小摊上拿起个糖葫芦嗦吧了两口,立马扔给了恭喜,捂着脸说道:“这糖葫芦也太甜了,牙疼。”
恭喜也不说话,只接过糖葫芦丢到一边,发财仍然是掏钱,付钱。
阿肃知道他俩也不会说,便又识趣地自问自答道:“这个小月国的国主那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万一你两被她看上可就危险了,以后咱们得小心点,别跟她再撞上了。”
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瞧起了恭喜和发财,捏了捏他俩壮实的胳膊,打趣道:“没准被她看上,对你俩前程有益呢。”
恭喜和发财眼神交汇,突然脸色刷白,低头齐声认错求饶,“姑娘,我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开玩笑啦,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我可不喜欢你们这么正经的模样。”阿肃早就腻了他俩不说话的模样,想要逗逗他们而已,况且,她才不在乎他们是否效忠陆湛明呢!
“是。”恭喜和发财还是有些害怕,虽然姑娘说话总是那么轻浮,但不经意间还是会透露出一丝凉意。
“走吧,我们去看看其他好玩的。”阿肃又打起了精神逛了起来,这长欢城可真是热闹。
如果说丰城是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岁月静好,那长欢城就是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日日笙歌不断,十里长欢,女子也皆可出来经商游玩。
阿肃走到一间商铺前,抬头瞧着这牌匾,写的是“织娘裁缝铺”,门口还挂了个明晃晃的金字招牌。
她有些好奇,走了进去,裁缝店虽不大,但大多都是时兴的绸缎,颜色也是个顶个的好看,织娘手艺更是风靡整个长欢城。
阿肃一手拿着烧鸭腿,一手指着那裁缝铺里拐角处那三匹大红大紫的绸缎,说道:“老板,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
裁缝铺老板名叫织娘,是个远近闻名的俏寡妇,家底丰厚但为人性子孤傲,虽有巧手之称,做的衣裳更是受万千贵女追捧,但开这个裁缝铺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大大的五个字“只卖有缘人”。
织娘轻轻抬了抬头,又垂头毫不客气地冷声说道:“不卖。”
看阿肃衣着不凡,首饰清雅,相貌俊俏,还以为是什么高雅之人,没想到竟会喜欢那俗气艳丽的颜色。
况且,拐角处那三匹大红大紫的绸缎本是那有钱的封家定的,如今也不可能再转手卖人的。
封家主母对织娘有恩,织娘自然愿意放下原则给封家小姐做些她喜欢的艳丽衣裳。
哪怕她出于自己多年以来的审美观念,再三推荐其他颜色,封家小姐都不听,非得认定绸缎画册上这三种艳俗至极的颜色。
等绸缎织好,送到织娘裁缝店的那日是八月初八,她不远千里赶到青州封家,想给封家小姐量身段,现场裁衣时,推开门却是残存一地的血污。
后来千方打听才知道,因封家包藏敌国将领,被天渊太子满门斩杀,而那娇俏可人的封家小姐也死在了她十五岁的生辰里。
这三匹绸缎便被织娘带回,放在了裁缝店的拐角,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得罪不了权势,但却忘不了当年封家救她于苦海之中的恩情。
“怎么不卖?”阿肃有些生气,觉得这老板是怕她没钱,又高声解释道:“我有的是钱,阔气得很。”
说完便抬了抬拿着鸭腿的纤细小手示意发财快给钱。
发财立马掏出一锭金子摆在柜台前。
织娘拿起绘本看绣花花样,眼皮子都没抬一眼,只是摆摆手道:“不卖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阿肃火气更大了,她气呼呼地走出门,将裁缝铺门口那块竖着的招牌搬了进来,指着上面的几个金光大字,问道:“既然招牌上说只卖有缘人?那什么叫做有缘人?如何才能成为有缘人?”
这小裁缝店虽不大,但满墙都挂满了各色绫罗绸缎的布料,只是做了两件颜色清冷的成衣放在了东边墙上,阿肃不喜欢,这颜色难看极了。
还以为挑不到喜欢的了,却在拐角处见到了那三匹大红大紫艳丽至极的绸缎,满心欢喜地想要做几身新衣裳,这老板却不卖给她!
如何不让阿肃生气?
她做郁宁这么长时间,不论是在大成还是天渊,小合欢和陆湛明送来的大多都是那素了吧唧的颜色,她没一个欢喜的。
见这姑娘不死心的模样,身边两个家丁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人,织娘识相地放下绘本,抬眼冷声说道:“能对上我对子的,便是有缘人。”
“尽管放马过来。”阿肃可不怕,虽然成仙之后,没怎么学习人间诗书,但她现在可是有郁宁全部记忆的,堂堂一国公主,四书五经不在话下,诗书礼乐更是信手拈来,还能对不上这小小裁缝铺里的老板?
“好。”织娘也爽快答道:“我这对子也不难,姑娘听好。上联是:卖货郎,一担两筐,三四成群,五六同伙,七嘴八舌,九进十卖。走过春,卖过夏,恍过秋,飘过冬,从南到北卖东西,不知几载。”
织娘出的这个对子正是封家祖先当年经商之时的场景,更是封家主母常念叨的那句。
阿肃听到后,觉得这小小裁缝铺大有名堂,老板虽是女人,但是个文化人,这对子也不简单,来回踱步想了又想。
最后看着手中吃完还剩骨头架子的鸭腿,对道:“馋嘴客,十吃九饱,八七拼碟,六五交盅,四顿三餐,二白一穷。喝完酸,食完甜,嚼完辣,品完咸,凸前翘后难左右,又胖数斤。”
织娘一愣,这对子虽有些不搭,但这姑娘言语中竟有些封家小姐的感觉。
那封家小姐就如这般贪吃,曾胖成了个小圆球。
只因为在大成皇帝宴请士农工商之佼佼者的宫宴上,有幸见了建安王一面,从此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又多番打听,探得建安王随口一句的不喜欢肥美之物,愣是瘦成了个竹竿样貌。
见织娘被她唬住,阿肃便笑得开怀,眉飞色舞,嘚瑟地说道:“怎么样,这回总可以把那几匹绸缎卖给我了吧?”
还没等织娘说话,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慢着,我来对一下。”
是小月国国主月落,她捋了捋放在身前的乌发,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语气淡漠地说道:“读书人,十人九慕,八七热忱,六五石鹢,四德三省,二悟一读。采东篱,读西园,终南山,牧北海,从冬至夏读春秋,岂为功名。”
一阵拍手声响起,阿肃不自觉地惊叹道:“国主好有文采,不愧是第二才女。”
刚还一副冷若冰霜样貌的月落,此时气得直跺脚,咬牙咯咯作响,涨红了脸,气冲冲地吼道:“叫你别说第二第二,我最听不得就是第二,你为什么非要说第二,就不能不说第二吗?谁愿意天生就做第二啊?你愿意做第二,这第二给你要不要?为什么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第二?”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阿肃吓得腿发软,好在恭喜发财支撑住了她。
等月落说完,阿肃连连点头,怯生生地回复道:“好的,国主。”
然后涌上一阵委屈,瘪着嘴,连连摇头,“我不要了,不要了,这布料都给你吧!”
说完又带着恭喜、发财,跑了出去,只留下月落和织娘一头雾水。
月落抱着长剑,对身边的两个丫鬟问道:“是我太凶了吗?”
丫鬟不答,将头垂得更深了。
“织娘。”月落走上前。
织娘叹了口气,摇摇头哀求道:“月落国主,请你回去吧,我真的救不了。”
“这是我第七次来了,求求你帮帮我好吗?”月落跪下,她诚心诚意地向织娘磕了三个头,身为国主,她却跪得心甘情愿。
“不是我不救,是我救不了。”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如今安稳的生活,有了喜欢的事业,如何教她放弃?
织娘指了指东边墙上的两件清冷成衣,“这两身衣裳是我做给你的,算是弥补我丈夫犯下的过错。”又把拐角处的三匹绸缎奉上,“至于这三匹布料,我知道国主也不会喜欢,便劳烦国主交给刚才那个姑娘吧。”
从裁缝铺出来的阿肃就这么闷头跑了一条街,直到撞上了个结结实实的胸膛,疼的都要哭了,她忍着眼泪,准备骂人,抬头一看却是陆湛明。
她一把抱住陆湛明,再也忍不住了,连连啜泣道:“呜呜,真可怕,她凶我!她长得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漂亮样子,说话怎么这么利索伤人啊!”
陆湛明本是准备回皇城的,行到半路上实在放心不下,便又折了回来。
听说她去了琴艺馆,便前去那找了一番,没见到人,却听到了她要听荤曲的事迹。
几个侍卫此时也不断来报,说她去了烧鸭店,丽酒坊,糕点铺,茶果店……小小半日,她脚程倒快。
直到最后一个侍卫来报,说她现在人在织娘裁缝铺,离得不远,绕两个巷口便到。
他急忙赶来时,就远远瞧见她沿着长街闷着头直跑,以为她是惹了祸,他便不动,站在街中,想看看是谁在追她,没想到后面空无一人,而她却硬着头撞了上来。
一阵生疼,刚从心底涌上的一点怒气,却被她抬眼后,断了线的泪珠,软了心肠。
阿肃抱得很紧,小嘴里还可怜巴巴地说着自己受了委屈,陆湛明落在空中的手此时也心软地抱住她,拍了拍后背,轻声安慰道:“不哭不哭。”
随后又往上,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问道:“是谁欺负的你?我替你讨回来。”
阿肃听到这话后便停了眼泪,将头埋进陆湛明的胸膛中,摇摇头,用陆湛明的胸膛擦拭着双眼中的泪水,而后只是抖着肩膀,轻声抽泣道:“是个很厉害的人。”
“不怕。”陆湛明将阿肃往怀里拢了拢,这九月的天,外面有些寒凉。
而后转头看着恭喜、发财,厉声问道:“莫与、莫齐,到底怎么回事?”
莫与、莫齐还没开口,阿肃便先抬头看着陆湛明,奶声奶气地说道:“我给他俩改了个名,叫恭喜和发财。”
她的眼神中尽是清亮,说完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擦了擦早已经消失的泪水。
陆湛明默认了阿肃改的姓名,“恭喜发财,到底怎么回事?”
恭喜、发财又是还没来得及开口,月落便走了过来。
陆湛明也注意到了她,礼貌又疏远地问道:“国主,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太子殿下不欢迎吗?”月落明显不高兴了,刚才冷漠的脸上如今已经彻底垮了下来。
“没有没有,为佳人前来,自是理所应当,本王欢迎国主前来游玩。”陆湛明也不想此时跟她多费口舌,只是示意恭喜发财接着说。
恭喜发财终于能开口了。
恭喜首先开口说道:“刚才姑娘跟国主为买几匹布料对对子,争做裁缝铺老板的有缘人。国主对的对子极佳,姑娘拍手称赞,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惹得国主发了脾气。”
阿肃听到后,立马从陆湛明的怀里挣了出来,她生气地噘着嘴,指着恭喜,厉声威胁道:“恭喜,你别瞎说。”
发财连忙紧随其后地解释道:“只是说了国主比较忌讳的那两个字罢了。”
阿肃一脸委屈地拉着陆湛明的衣袖,低声解释:“我只是说月落不愧是第二才女罢了,她就对我发火,我可是连喜欢的布料都让给她了。”
“你!”月落差点又要发火了,可被陆湛明那狠厉的眼神压制住了。
没想到这女人果真是天渊太子的人,看来姨母是假,情人是真。
两国之间利益交杂,小月国还得仰仗天渊鼻息苟活,属实不能跟他正面冲突,否则大成国就是她们的下场。
陆湛明抓住重点,低头轻声问阿肃:“你是想买新衣服?”
挽花院中存了一屋子的衣服,半屋子的首饰。之前去丰城时,他也派人紧随其后的送了一车换洗的衣物来。今早到长欢城,那一马车的衣物首饰也留了下来,怎么会不够呢?
阿肃轻轻点头,随后又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我喜欢鲜艳之物,你留下的那些都是她喜欢的。”
虽没有明说,但陆湛明明白她言下之意,不过是为了告诉他,她是喜好鲜艳之物的阿肃,不是喜好清冷之物的郁宁,她在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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