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是被沐浴的水声吵醒的。
用作卧寝的后殿七间,从最中间的明堂往西,西次间,西梢间,西边尽头的寝堂隔出一间沐浴用的小型浴殿。浴殿外打了一口深井,清冽的井水专供浴殿使用。
这是从前临风殿里没有的好待遇。
昨夜裴显没走,浴殿早早地烧好了热水。上次丢下的那件中衣洗晒干净了,就搁在黄花梨的木衣架子上。
窗外的天光已经开始亮了,但放下的沉香色帷帐遮光,严严实实地把晨光遮挡在外。
姜鸾在昏暗的床里睁开了眼。四边掖得严严实实的衾被里探出来一只白藕似的手臂,随意地扒拉几下,把被子掀旁边去了。
她在乱糟糟的床褥里摸索着找肚兜。
外头值夜的白露听到动静,送进来一套新里衣。
隔壁寝殿里的沐浴水声清晰入耳,白露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殿下……”
“嗯?”姜鸾听出她的犹豫, “想讲什么?直接说。”
白露鼓足勇气,她今天要说的话,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是几个东宫女官共同商量后要劝谏的说辞。
“殿下,女子到了十四五岁,天葵至,从此就能孕育生子了。”白露服侍着姜鸾更衣,因为等下还要沐浴的缘故,只穿了里衣就停了手,改而把乌黑及腰的柔软长发松松绾起。
“裴中书……”她瞄了眼水声传来的浴殿方向, “又是个精气充足的盛年男子。一两次,仔细地沐浴清理,或者还无甚后果。但如今殿下和他……奴婢们都怕……”
她说得吞吞吐吐,但意思姜鸾听懂了。
她笑出了声。
“你说的这些,他自己应该也想到了。我看他那边行事格外注意着,我这边仔细沐浴清洗,该做的都做了,如果还是有了什么……”
姜鸾坐在铜镜前想了想,无所谓地说,“那是天意呀。让它来吧。”
白露:“……”
白露牙疼得轻喘了口气,“怠慢不得!殿下如今连东宫驸马都未选,怎么能就……”
“还是觉得女子名节有损了。”姜鸾打断了她的言语,
“假设东宫里的是位真正的皇太子,还未迎娶太子妃,先弄出了一个庶长子,会怎样?”
白露一怔,掰着手指回想大闻朝历任皇太子,姜鸾说的情形虽然不多见,倒也不是没有过。仔细数数,还不止一个。
姜鸾自言自语:“肯定会被骂,言官看不得皇太子私德不修,朝臣们巴不得每一任的东宫都是毫无瑕疵的完人。但骂完了也不会怎样。皇太子依旧安安稳稳地端坐东宫。归根到底,不就是屋里纳了个喜欢的人,生了个儿子。”
“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姜鸾的指尖绕着乌黑的发尾,思索着。
“一来,因为我是个公主出身。二来,东宫里还没有驸马。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我朝里的人还不够多,我手里的权还不够大。身上只有一个幽州牧的虚职,东宫放出去任职的也只有谢澜一个。裴中书一会儿帮忙一会儿不肯的,只能算半个人……”
白露道,“殿下说的极是。眼下是关键时刻,因此才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弄出条性命,耽搁了整年啊。”
姜鸾想清楚了厉害,总算认真起来,点头应下。
“你们劝谏的正是时候,之前是我大意了。原想着有了就有了,生下来又不打紧。我还挺想看看裴中书的小孩儿会长成什么模样,乖巧还是讨嫌,一双眼睛会不会随了他……”
哗啦一声轻响,浴殿通往寝堂的木门打开了。
裴显衣裳穿戴整齐,从浴殿里出来。
姜鸾和白露同时闭了嘴。白露起身福了福,陪着姜鸾进去浴殿梳洗沐浴。
寝殿的热水预备得多,姜鸾这回清洗得格外仔细,花了平日里两倍的时间。
挽着湿漉漉的长发出来时,裴显已经站在窗边等候多时了。
“今日生辰的大好日子,殿下需要早些穿戴妥帖,去紫宸殿觐见圣人。臣在紫宸殿外等候殿下。”
姜鸾走近他身侧,懒洋洋地轻踢了一脚。
“从我床榻上下来,用了我的浴殿,站在我的寝屋里,还喊殿下?”
她走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上臂的人体热度贴她的脸颊,她不轻不重地咬下去,隔着几层布料不客气地留下一排小巧的牙印,
“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叫我什么?”
裴显的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以攫取保护的姿态,把她扣紧在怀里。
“阿鸾。”他改口唤道。
姜鸾满意了。
两人靠在窗边无声地拥抱了一阵,姜鸾趴在他的胸膛上,耳听着沉稳均匀的心跳,又问他,
“我生辰当天,你早晨要觐见圣人做什么。别拿朝廷政务烦我跟二兄。”
裴显只说,“不是烦扰圣人的朝廷政务。”
天光逐渐亮起,昏暗寝屋里的旖旎消散,裴显踩着清晨的露珠去外皇城值房。
日上三竿时分,姜鸾穿了身妥帖的华丽长裙,去紫宸殿见二兄端庆帝。
巍峨庄严的紫宸殿外,两人正巧在两处长廊的连通处相遇。一个微微颔首、脚步不停地走过去,一个肃然停步等候皇太女先行。
只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彼此递过一个交缠的眼神。
——
姜鸾年少,自古流传下来的习俗,少年人的生辰不能大办,怕折损了福气。
姜鸾今天去了紫宸殿,赴的是家宴。
今年的生辰宴格外不同。
懿和公主姜双鹭已经定下了出降的日期。出降需要的大小物件,宫中六局去年就准备好了,宫里的太妃嫔妃们的添妆都送过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成的正红织金的龙凤嫁衣只需要从库房箱笼里拿出来,挂在阳光下晒一晒。
姜双鹭出降的日期,定在四月。
谢征前几日入宫回禀过端庆帝,等懿和公主出降,他就会按旧制请辞了值守宫禁的职务,就连骠骑大将军的职务也要卸下,打算以平卢节度使的身份回辽东。
端庆帝都觉得不好意思,连声拒绝,坚持把骠骑大将军的荣衔给妹夫留下了。
今天是姜双鹭在出降之前,皇宫里给姜鸾过的最后一次生辰。
姜双鹭早早地就在紫宸殿里等候。
生辰宴席定在靠近蓬莱池的偏殿,景致最好的温室殿。
因为这次宴席的不寻常,姜鸾连宗正卿家里的姜三郎都叫来了。明着祝贺生辰,也有姜双鹭出降之前,和交好的家族亲友当面辞别的意思。
端庆帝姜鹤望在宴席中途过来入座。
他今日穿得寻常,精细刺绣的朱色常服上连个龙爪都没有,只绣了青松流云,头上戴了惯常的翼善冠。除了气色还是不大好,说句话就要断断续续地咳嗽几声,打扮得倒有几分去年做闲散王爷时候的模样了。
小规模的家宴,气氛松快随意,就连起先局促的姜三郎都放松下来,重新谈笑风生。
懿和公主姜双鹭吃到一半,看看左右,忽然想起来小侄儿,问姜鹤望,“二兄,虎儿呢?”
姜鹤望听到虎儿,脸上难得的笑容就消去了。
“虎儿在椒房殿,皇后那处。”他开了个不是很好笑的玩笑。“皇后还在生气。莫说你们,为兄自己都有三五日未见儿子了。总不能发兵去椒房殿把虎儿抢来吧。”
气氛沉闷下来。
姜双鹭懊恼地咬住了下唇。
如果是其他的缘由,她早就自告奋勇过去二嫂那边,劝她放宽心结,和二兄重归于好。
但二嫂的心结,从顾六郎而来。
顾六郎死在她面前,也从此成了她的心结,姜双鹭如今见不得二嫂。
姜鸾夹了一块蜜汁鹅脯,神色如常地招呼家宴上的各人,
“嫂嫂会好生照顾虎儿的。二兄不要忧心,等下我去椒房殿看看嫂嫂和虎儿。”
端庆帝摆摆手,“今天是你的生辰,大好日子……咳咳咳……莫要多想,好好吃席。”
宴席还算平静安乐地到了尾声,徐公公过来,低声附耳说了句,
“圣人,裴中书在殿外等候了有一阵啦。老奴瞧着宴席刚开始那时,裴中书就来了。不让门上通传,说不敢扰了皇太女殿下的生辰家宴。”
“哎哟,那等了有整个时辰了。”端庆帝在徐公公的搀扶下起身,“扶……咳咳……扶朕去隔壁延英殿。召裴中书进来说话。”
裴显说起的是一件私事。但也是正事。
天家无私事。
他在端庆帝面前提起了东宫皇太女的婚事。
“去年危难之时,皇太女入主东宫,稳定社稷。如今皇太女已经受命幽州牧,入朝观政。臣以为,政事不应影响殿下的婚事。圣人当年十六岁成婚,十八岁喜获麟儿,皇太女殿下如今也十六了。”
姜鹤望其实这阵子也都在心里琢磨着。
“裴中书说得有道理,可见是真心替阿鸾考虑啊。不枉你们曾经舅甥一场,彼此的情分还是在的。”姜鹤望感慨说。
他心里最近挺犯愁。眼前有了个能商议的人选,他终于能把心事说出来商议了。
“原以为阿鸾心里的是谢五郎。朕最近瞧着不像。”
他愁眉不展地说,“喜欢的人,当然是放身边。哪有把人远远的放出去的?只怕还是那个卢四郎。裴中书可知,她二月里求到朕面前,好说歹说,还是把卢四郎的奴籍给去除了,如今已经恢复了良籍。”
裴显噙着笑听着,并不应答。
她不止把卢四郎的奴籍除了,还打算让他入仕,把东宫舍人的职位给他。
崔滢的东宫舍人不好办。李相代表了朝中一股老臣势力,见不得女公子入仕。但崔滢是四大姓出身,她父亲是崔知海,她的东宫舍人加一把火,倒不是不能办。
但卢氏和他有家族仇怨。卢四郎想入仕,他必定阻拦到底。
裴显轻描淡写地在端庆帝面前提了几句,端庆帝果然大为惊异,连连摇头,
“不成,不成!阿鸾太胡闹了。顶着卢氏的姓,卢四郎这辈子能做个庶民,阿鸾喜爱他,让他随侍东宫,安稳度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裴中书,你在政事堂,你得拦住她胡闹。”
裴显不动声色地听着。
卢四郎以庶民的身份‘随侍东宫’,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安稳度日。
“皇太女殿下的驸马人选,还是要早日议起来。”
他在御前提议,“殿下还年少,心思善变。臣曾问了她几次,每次她给出的人选都不同。不如由圣人做主,以兄长的身份,当面询问几句殿下的心意?”
姜鹤望陷入了思索。
他忽然记起来,正月里,姜鸾曾经说过,她喜欢上一块石头。
她要做些不好的事,惹那块石头生了怒气,或许会报复她。
她还当面开玩笑地提起过,要自己这个做兄长的给她庇护。
姜鹤望醒悟过来,是不是阿鸾最近做了些什么,惹恼了谢五郎。谢五郎没有对姜鸾报复,而是自请离开东宫了!
“哎哟!”姜鹤望懊恼地说,“想岔了,她心里头的那个应该还是谢五郎。她在朕面前提过的。”
裴显霍然抬眼!
御前不能直视龙颜,锐利的视线瞬间又转去其他方向。
姜鹤望越想越觉得条条桩桩都对上了。
他跟裴显商量着,‘朕本来就觉得,卢四郎虽然相貌生得好,但脾性才情都比不过谢五郎,不可能是阿鸾心里的那个。想来想去,应该还是谢五郎。裴中书的意思,是让朕当面和阿鸾提一提赐婚的事?’
他自言自语地说,“还是朕先把谢五郎的父亲召入宫,和他父亲提一提——”
话音刚落,裴显已经斩钉截铁道,“圣人三思。殿下的心思多变。臣的意思,还是先问一问殿下那边。”
“殿下喜爱相貌出众的郎君,过去属意谢五郎,周围的人都看得出。但最近谢五郎入了吏部,政务忙碌,清减了不少。倒不是说不好看了……臣前两天见面时眼瞧着,人憔悴了几分,气色比不上过去。”
裴显淡淡道,“谢侍郎今年二十三,年纪也不算小了。一来,殿下对谢侍郎的喜爱,是不是到了愿意选为驸马,放在身边一辈子的地步,还不可知;二来,谢侍郎极为看重仕途,选了驸马,不得入朝廷中枢,谢侍郎自己只怕也不愿意应。若是知会了谢家的长辈,长辈强压来的姻缘,并非东宫幸事。”
端庆帝觉得裴显这番话掏心掏肺,说得极有道理,重重地一拍床,愤然道,“阿鸾没说错,果然是块又冷又硬、捂不热的顽石!不选他!”
裴显赞同。
“以臣愚见,圣人还是先听一听皇太女殿下自己的意思。看看殿下最近有没有改变了心意,心中有没有了其他中意的人。”
裴显今日觐见的目的达成,和端庆帝闲谈了几句,问了病情,起身就要告退。
端庆帝叫住了他。
“今日裴中书的这番话,朕看得出,你是真心实意地替阿鸾打算了。”端庆帝挥退了服侍宫人,靠在龙床上,感慨万千。
“这边没有旁人,朕和裴中书说几句交心话。过去几个月,一直有许多人在朕的耳边唠叨,叫朕提防着裴中书。说你鹰视狼顾,桀骜之臣,心中所谋深远,不是个安分的。”
端庆帝摇头,“庸人误事啊!朕看来看去,裴中书你好得很。朝中这么多的大臣,能和朕说道一处去的,能抚慰朕心中忧虑的,只有裴中书了!”
裴显停步回身,淡笑,“谢陛下信重。”
“朕今天也跟你透个底。”端庆帝接着往下说,“阿鸾的婚事,朕从去年就在心里盘算着。她今年十六,大好的年华,真让她孤零零过一辈子,朕这个兄长无颜去地下见先帝。但朕几次想要寻合适的世家子相看相看,刚提出一点话头,就被人摁回去!李相坚决反对,哎,还有王相。王相也不赞同。”
“现在王相退了。朕看李相在政事堂里说话也不像从前那么多。你是向着阿鸾的,崔中丞也向着她。朕觉得,机会难得,可以趁现在的空挡,赶紧地筹办起来。”
端庆帝郑重地把事情托付给裴显。
“裴中书,你和阿鸾曾经结下一段舅甥的情谊。如今情谊还在,朕深感欣慰。朕有空会召她来,仔细问询一番,问出她心里的人选,再召你商议商议。不管阿鸾的驸马选了谁,哪怕她真选了卢四郎,大不了给他一个闲散官职,让他陪伴阿鸾开心畅意。你全权代朕筹办就是。”
裴显神色不动地应下。
随即又确认地追问,“不论殿下选了谁,臣都照常筹办?”
端庆帝想起姜鸾的做派,赶紧补了一句,“需得是没妻室的。皇家姻缘,讲究一个正缘,我们不做以势压人、棒打鸳鸯的缺德事。”
裴显应下,“臣告退。”
端庆帝看裴显出去,留意到他腰间挂在金鱼袋旁边的玉佩和香囊,跟徐公公闲话,
“京城眼看着是太平了。记得去年朕刚登基那阵,裴中书去哪儿身上都挂着剑。这会儿身上挂起香囊了。”
徐公公观察地更为细致,笑道,“挂的是沉水香。香气馥远悠长,衬裴中书的人。”
端庆帝哦了声,“阿鸾似乎也喜欢沉水香。”
徐公公笑答,“皇太女殿下是喜欢沉水香。不过除了沉水香,殿下似乎也喜爱其他许多种的香。”
背后被人议论着的姜鸾,此刻正走在出去紫宸宫门的长廊上,和二姊说悄悄话。
“珠宝首饰衣裳二姊应该都不缺了。”两人走在长廊,姜鸾提起一桩事,“妹妹再给你加点添妆吧。”
姜双鹭愕然,“还有什么添妆。去年你都送过了!”
姜鸾抿着嘴笑,附耳过去,悄声说,“上个月给二姊在京城置备了一座庄子,几百亩田产,地契早上送到景宜宫了。二姊回去应该就能看到。”
姜双鹭震惊了。
“不成不成,实在太贵重了。而且我实在不需要这些。四月我在京城,四月底便启程去辽东。我用不着京城的庄子。”
姜鸾坚持要给,“京城的地契你留着。你人在辽东过得好,京城的田产庄子就扔那儿无需管。如果你在辽东被人欺负了,带着你随行的人回来,京城里有地方住。”
姜双鹭觉得太贵重,心里不安,再三地推拒。姜鸾只抿着嘴笑,不肯松口,
“二姊只管收着。阿鸾现在手上有钱。”
姊妹两个边走边闲谈笑闹,长廊走到尽头,横次里穿过来一行人。
裴显在几个御前内侍的带领下,抄近路过来。
两边正好撞上了。
“找二兄说话说完了?”姜鸾停步问,“御前领了什么差事,出来就堵我?”
“确实有事找殿下。”裴显遥遥地停步,冲着姜鸾客气地颔首,“不过并非公务。还请殿下借一步说话。”
姜鸾便走出几步,两人远远地站在长廊另一侧,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
姜鸾拿眼风瞄他,“你要说什么,正经点说。二姊在面前盯着呢。”
裴显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三步外,从袖里掏出一张精美请帖,双手奉上,果然极正经地和她说起一件事。
“恭贺殿下生辰。京城春日好事连连,家中侄女定在四月出嫁,还请殿下有空莅临寒舍喝一杯喜酒。”
姜鸾诧异地翻了翻大红请帖。出嫁的是原来是在京郊别院有过一面之缘的裴家小六娘。
“你家六娘和我同岁吧。”姜鸾想了一会儿,“记得是个守礼乖巧的小娘子。说给了哪家郎君?”
“新郎名叫崔泷。乃是崔中丞的侄儿。虽然是庶出,人品端良,勤奋上进,是可造之材。”
“崔泷?没听过。”姜鸾随手翻了翻请帖,看明了日期,把请帖交给随行的女官,随口问,“长得可好,可配得上你家小六娘?”
“殿下见过的。”裴显护送她往前行了几步,“崔泷,就是去年秋日宴上得了殿下青睐、召近身说话的崔家小郎。”
“竟是他。”提起秋日宴上的崔小郎,姜鸾依稀有些印象,“长得秀气,人害羞。记得他过了年才十七?”
“年纪是不大。但是已经可以定下的时候了。和我家六娘脾性也相合。”
裴显把姜鸾送到姜双鹭身侧,边走边说,“殿下和我家六娘一般年纪,圣人刚才相召,说殿下可以开始考虑驸马人选了。”
姜鸾听着听着,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怎么变成二兄相召了?刚才明明见你在殿外等着觐见。”
裴显笑而不答。
短短十来步距离并不远,姜鸾走出几步,有所察觉,往身侧瞟了眼,
“换新衣裳了?早晨见你穿的不是这套。你穿这身鸦青色的蜀锦料子好看。”
“谢殿下夸赞。“裴显平淡道,“值房里亲兵备好的衣裳罢了。”
把人护送到了姜双鹭身侧,并不多话,客气告辞。
姜双鹭瞧着裴显挺直如松的背影,露出诧异神色,直到人走远了,才轻声和姜鸾道,
“原本以为是我闻错了。没想到真是裴小舅身上佩了沉水香,那香气留得久,阿鸾你也喜欢的。裴小舅今天这身穿得也齐整。他不常用这么好的蜀中锦彩料子,裁制得也好,极衬托他。是不是等下要会客?”
许久不见姜鸾答话,姜双鹭侧头打量,却发现姜鸾的目光正盯着远去的挺拔背影。
姜鸾在瞧那道身影腰间挂着的松草纹香囊。
“稀罕事。裴中书身上带回香囊可不容易。”她瞧着瞧着,弯着眼笑起来,继续和二姊往前走,
“新衣裳是值房里亲兵备好了的,难不成香囊也是亲兵备的?我瞧着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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