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三日,这三日萧长捷在左青棠的教导下,那进步,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毒舌如左师傅便直接了当地告诉了萧长捷,今年秋闱铁定没戏,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垂头丧气的萧长捷被打击到了,今日连课也不想上,饭也不想吃,就一个人呆坐在房子里看着满墙的书,抓头发玩。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不学无术的人快速通过考试呢?

    法子倒是非常简单,三岁小儿都知道。

    作弊呗——

    萧长捷眼前一亮,想起来最近新收的小弟——听风。

    萧长捷火速召唤了自己的小弟,她左手结印说:“神兵火急如律令。”

    片刻之间,一阵青烟在萧长捷面前炸开,然后一个鬼头鬼脑的黑影站在了萧长捷面前。那正是萧长捷前几日新收的马仔,听风。

    听风一进门就欢喜地朝萧长捷说:“主子真有本事,以往我哪里能白天在太阳底下现形,都是躲在屋子里,避免日光晒到。算起来,我大概有几百年未曾见过太阳了。主子竟然有法子让小人在白天来去自如,真是修为高深啊!”

    萧长捷抬手打断了他的吹捧,说起了正事:“今天找你来,是有事吩咐你办。若是做好了,我便给你做个躯壳,让你如常人一般在世间走动。”

    听风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说:“主子您吩咐,小的一点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

    萧长捷轻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你可能弄到今年秋闱的试题?”

    听风笑了,他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呢?不过一套题罢了。于是听风说:“主子想要秋闱的试题?此事不难,小的去一趟礼部找些老朋友,大家聊聊,就知道了。”

    萧长捷双眼一亮,连忙催促说:“快去快去。”

    听风答应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带着萧长捷要的东西回来了。

    萧长捷欣慰地说:“不愧是你!奖励先攒着,等秋闱之后一齐给你。”

    看来听风号称长安百事通,确实不是吹牛的。

    自带作弊器的萧长捷信心满满地打开卷子。

    然后——她傻眼了。

    这啥呀这是?

    这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她的狗屎运也太牛了!

    萧长捷看着听风传过来的信,上面写着——战守策。

    什么叫正中下怀?这就是!不是她自吹,这天下士子中,论起打仗行军,无人能出她其右。

    她可是十五从军,戍边十年的怀化将军啊!当年就是长安城最看不过她身为女子还要参军的御史们,也不得不承认,她是当世排名前五的将才。

    若要比起兵法战略,那些只知道埋头读书的儒生哪里比得过她?

    都得给她跪下来叫爹爹!

    看来这次凉州战败彻底令朝堂众人明白,大周如今无将的局面。朝廷安排这次考题,应该也是想要引导当下士子,关心军政,少论清玄。

    她最头疼的策论已经解决,萧长捷连忙往下看诗赋和律法。

    诗赋倒是中规中矩,咏山咏水咏江山罢了,十分没有新意,到时候她提前请师傅代笔,应该也没有问题。

    律法一道,倒是没有什么捷径能走了。

    这几月她只能翻来覆去地仔细研读大周律和积年案卷了。好在她现在有听风,什么学习材料都能搞到手。

    唯一难处就在于如何把知识快速装进脑子里。

    考试难,考试难,考试太难鬼都愁。

    哎——学呗,还能咋地。

    打定主意之后,萧长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眠不休地看了起来。好在她借了林书阳的文运之后,现在耳清目明,记性也不错,如此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才堪堪在七月末看完整整十四卷大周律。

    懂了具体法条还要明白如何应用,这个时候听风搜刮到的案卷就派上了用场。

    听风几乎是将整个刑部和大理寺的案卷都搬了过来,萧长捷这里的案卷堆的已经无处下脚了。

    每日林婉儿进来送饭的时候都要帮她理一理,然后将萧长捷看完的案卷搬出去烧掉。

    林婉儿一天进来三次,每次出去都要搬走满满一箱先生的手稿和不知何处得来的案卷。

    这几日厨房连柴火都不用了,光烧萧长捷的手稿都烧不过来。

    萧长捷就这样废寝忘食、不眠不休学习了一个月,终于到了八月十五,过完这个中秋,便要去参加秋闱了。

    中秋夜是团圆夜。

    萧长捷尚有师傅可以吃顿饭,林婉儿除了她,就再不认识什么人了。

    于是萧长捷带着林婉儿来和师傅一起吃这顿中秋团圆饭。

    左青棠和唐伯都是和蔼可亲的老人,面对林婉儿的到来,都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欢迎。毕竟两位孤寡老人没有孙女,如今见到十几岁的小女娘,自然喜欢的紧。

    当然萧长捷这种奇葩除外,她这辈子,无论什么年纪,恨她的远比爱她的人要多,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喜欢你们恨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在萧长捷神游天外的时候,林婉儿已经主动提出要去给两位老人亲手做她的拿手好菜了,于是两位老人怕她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便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打下手了。

    等萧长捷回神,人都走光了。萧长捷失笑,她熟门熟路地从房梁上摸下来一瓶酒。

    啧啧,老师藏酒的地方数十年没有改变,真是毫无新意。

    萧长捷提溜着酒瓶,走出院子,翻身就上了屋顶。

    今年的中秋,万里无云,月色清朗,脉脉凉月如水,洒在了萧长捷的身上。

    她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徐徐微风拂过脸颊,睁开眼睛,一轮明月高悬天上。

    如此美景,却是月圆人不圆。萧长捷闭着眼猛灌了几口酒,压住了眼眶微微泛起的湿意。

    她想到去年中秋,戍边凉州未能回家,当时她和将士们围坐在火炉边,就着凉州辽阔的苍穹和呼啸的风,看着故乡的月亮,狂歌痛饮,好不快哉!

    她想到幼时中秋,阿娘总是早早就备好月饼,阿爹在这天也难得的不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对着天上的月亮,吃饭聊天。阿爹和师傅考究几句她和哥哥的功课,她照旧答的一塌糊涂,但念在中秋答的不好也没有人责怪······

    许多细小的回忆好像藏在脑海深处,平时被萧长捷压抑在深不见底的地方,照了照月亮,就全都亮堂了起来。

    不能再想了!再想她便要溃不成军了!

    心硬如她,在这种日子,居然也想对这难得的温情投降。

    萧长捷一时有些气愤,却不知在生谁的气。她心下烦躁,便干脆起身,从无忧酒馆的屋顶一跃跳到街上,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向前走去。

    中秋节西市人潮如织,萧长捷在其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略有些懵地回头,就看见一个男子背着光,身后的千盏灯火都倒映在了他眼中,璀璨夺目,她一时有些恍惚。

    “林兄,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萧长捷一看,回过神来,原来是景和那个倒霉催的!

    萧长捷也装作惊喜地说:“景兄!好久不见,上次一别再未得见,小弟真是想你得紧啊!”

    萧长捷又开始了装疯卖傻的老套路,早些恶心死他,打发完景和她也好赶回去吃团圆饭。

    景和倒是一点不理会萧长捷语气里的调侃,仍旧温和地说:“我刚才唤了林兄许久,林兄都没反应,林兄刚才在想什么?”

    萧长捷没个正形,嘻嘻哈哈地说:“想你啊。”

    景和:······忘记这货脑子不正常了。

    景和忍了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说:“林兄怎么一个人在逛街?今晚不回去陪家人吗?”

    萧长捷瞅了一眼景和说:“你不也是一个人,不回去陪家人吗?”

    景和莞尔一笑说:“林兄,是我先问的。”

    萧长捷耸了耸肩膀说:“家里闷,出来走走,马上要回去了。”

    随后萧长捷反问道:“我回答了,该你了。”

    景和笑了笑,无辜地说:“我正要去看望一位故人,路上正好看到林兄独自一人,这才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毕竟长安城几百万人,能在今晚遇到,也是有缘。”

    萧长捷笑了笑说:“也是。”

    两人正常地聊了两句之后,就发现无话可说了,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景和开口说:“那就不打扰林兄回家了,林兄请吧。”

    萧长捷点了点头,两人朝两个方向走了。

    等萧长捷绕回去的时候,一推门进去,萧长捷就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后院,大声说:“师傅、唐伯怎么没等我!吃饭都没人叫我吗?你们有没有良心!”

    说完她就看见,刚才和她告别完的景和站在院中,满园的月光好像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一样,盈盈地泛着温润的气息。

    萧长捷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愣了半晌后她笑了,对着院中的男子说:“景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景和听着萧长捷原原本本地复述他刚才搭讪的话,嘴角扬起,无奈地摇了摇头。

    凉风吹过,衣袂翻飞,站在廊下的萧长捷慢慢向院中的景和走过去。

    景和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男子”,一身黑衣,是月色都照不亮的暗色。

    不知怎的,景和看着“他”,想起了宫里如今六岁的太子殿下最爱的一只鹰。那只鹰被圈在笼子里折断了羽翼,饿了十天仍不屈服,那只眼神坚韧爪子锋利的海东青,面对死亡都不肯低下头颅。

    那是无法驯服的野性和桀骜!是宁死也不做笼中鸟的傲骨!

    从前也有一个女子被称为□□。可惜,惊才绝艳的人,总是活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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