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上,几位考官正在阅卷,裴景和想起刚才站在台上,看到第一排左手第三位,居然是他的小师弟!

    本来以为是叫林书阳的同名异人,没想到真是他!

    那个满嘴跑马、胸无点墨、行为出格的林书阳,竟然有这样的才能?

    裴景和心下好奇的紧,便没走开就站在那里看考官阅卷。

    这次会试问题不少,尤其是之前闹了那么一出,此次殿试可以说是举国瞩目了。

    考官们也是战战兢兢地阅卷,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正好裴太傅主动留在了这里,一些脑筋灵活的阅卷官员直接把难题丢给了他。

    “太傅自幼才名卓著,就连先帝也赞您文采风流,世无其二。这前三名的卷子还得太傅您来定夺。”

    裴景和挑了挑眉,立刻拖了同僚下水。

    他转身将正要走的中书令谢观南和尚书令彭钧叫住:“谢大人,彭大人,不如一道来看看这前三名的锦绣文章?”

    谢观南和彭钧听到了裴景和的话,又没法推辞,只好苦笑着留了下来。

    身后的官员们看三位大佬都不走,自然也不敢走。于是今科士子的试卷就在半朝文武之间传阅了起来。

    裴景和率先拿起自家小师弟的文章,他仔细看了一遍。看到那句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挑了挑眉,玩味地笑了笑。

    没想到小师弟看似玩世不恭,内里倒住了个板正宽仁的孟夫子。

    要不是他亲眼见过林书阳是什么人,说不定他还就真信了写出这篇文章的人是个忠厚良善之辈。

    随后裴景和拿起第二名赵继德的文章。

    赵继德写的中规中矩,没什么挑剔的地方,落在裴景和眼里只觉得文章尚可,并不出彩。

    随后他拿起了杨秀的策论,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古之君子立于天下,非有求胜于斯民也。为刑以待天下之罪戾,而唯恐民之入于其中以不能自出也;为赏以待天下之贤才,而唯恐天下之无贤而其赏之无以加之也。盖以君子先天下,而后有不得已焉。”

    开篇不凡,点题也是极好。

    “圣人不然,以为天下之人,不幸而有罪,可以刑、可以无刑,刑之,而伤于仁;幸而有功,可以赏、可以无赏,无赏,而害于信。与其不屈吾法,孰若使民全其肌肤、保其首领,而无憾于其上;与其名器之不僭,孰若使民乐得为善之利而无望望不足之意。”

    裴景和惊奇地看了下去,直到看到最后一句,才意犹未尽的合上了卷子。

    他在心里感叹,杨氏有此子,看来还能兴盛三十年。

    这杨秀倒确实是状元之才!

    旁边的谢观南看了前三甲的卷子也是感叹说:“弘农杨氏出了个麒麟才子啊!这文章倒颇有几分前任中书令左青棠先生的风骨!”

    裴景和赞同的点了点头。

    彭钧接过卷子看完后,倒说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我看这个叫林书阳的,写的倒是不错,颇有孔孟之风。”

    谢观南看了看萧长捷的卷子说:“他也不错,但杨秀的文章更对我的胃口。”

    阅卷的考官一看大佬都发话了,便连忙将名次按照大佬说的定好。

    皇帝看完之后没什么意见,门下便草拟了诏书。

    第二日进宫面圣,流程和昨日一样。

    萧长捷依旧站在队伍里,百无聊赖的冲着皇帝磕头行礼,高呼万岁。然后皇帝身边的内监开始大声宣读名次。

    “一甲状元,关内道陕州,杨秀。”

    “一甲榜眼,河北道青州,林书阳。”

    “一甲探花,陇右道秦州,赵继德。”

    萧长捷听到自己的名次还升了一名,意外地挑了挑眉,看向了旁边的赵继德。赵继德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还冲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倒是个心大的。

    随后他们三人走到皇帝面前,磕头领旨。

    行完礼站起身之后,皇帝看着阶下的三位少年,朗声笑着说:“今科的一甲长的真是好,三位站在一起倒分不出谁是探花了。”

    旁边的太监笑着应和。

    难得站的离皇上近了,萧长捷难以自抑地抬头看了看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生的龙章凤姿,气宇轩昂,眉眼长得大气,神似皇爷爷。看表面倒像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果然,以貌取人不可取。

    萧长捷再将视线移到两侧的朝中大臣身上,那位站在右下的中年男人,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两鬓斑白但气质俊秀,年轻时一定是个美男子。

    听闻陈郡谢氏多出美男子,想必这位应该是现任中书令谢观南了。

    为了不失礼,萧长捷不敢多看,只是匆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等等!

    谢观南旁边站着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那不是景和吗?

    他怎么会在那里?

    大理寺卿的品级还不够站在正二品的中书令旁边吧?

    那他难道是——

    景和,景和,裴景和?

    他居然是当朝太傅裴景和?裴家那位可以比肩甘罗的天才!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传闻裴景和生有异象,七岁能文,一位云游的高僧路过裴家,说他必为帝师!先帝听闻召其进宫,裴景和进宫时先帝正在下棋,便让裴景和咏盘中棋局。年仅七岁的裴景和说出了:“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

    先帝大喜,当即便赐裴景和太子太傅一职。

    裴景和以自己没有功名为由,推辞不受,先帝便传下旨意,一旦裴景和取得功名便授他太傅一职。

    裴景和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十七岁时连中三元,成了当朝太傅。如今在三公的位子上坐了十年的裴景和,也不过二十七岁。

    说起来,她还欠裴景和一份人情。

    当年安成大捷后,她斩杀单于,夺回焉知的消息传回朝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如何封赏她成了当时朝堂争论的焦点。

    当时朝中主流还是认为只封她爵位,赐她永安公主,赏食邑千户即可。

    若非裴景和力排众议,在朝堂为她争辩,她也无法做怀化将军。还是多亏了裴景和的一首诗,打动了先帝,这才让她受封,成了大周第一位女将。

    那首诗流传甚广,连凉州的黄口小儿都会唱。

    “雁栖湖畔水盈盈,浩荡春风似有情。长剑锋芒无人挡,力推云雨救苍生。”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到这首诗的情景。

    那时她突然发现,这世间还是有人懂她的抱负和志向,有人能够跳脱出男女之别欣赏她这个人,可见伯牙子期的故事也不是不存在。

    不过她也有自知之明,想做裴景和的知音,以她的学问恐怕不够格。

    知晓这些往事的外人总觉得他们二人应该私下有些情分。

    可实际上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从未见过面。他们的往来,仅仅只是通过她哥哥萧长宁递过几封书信,探讨过大周的军制以及边疆战局罢了。

    概括一下就是,神交已久,但未曾谋面。

    裴景和也看到了林书阳脸上的震惊,他恶趣味地笑了笑,心里涌上来了成功作弄人的喜悦。从前每次见面,都是林书阳给他惊吓,这次总算是报了他前两次受了林书阳惊吓的仇!

    内监宣读完之后,萧长捷三人便被披上了大红绸缎,扶上了马,开始游街了。

    她跟在杨秀的马后,听着鼓乐齐鸣,两侧是沸腾的长安百姓,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她笑了笑,看向前面杨秀的背影,随后又无奈地移开了目光。

    这人是怎么做到,连背影都让人觉得他看不起别人的?

    晦气!

    不过好在时候也差不多了,她也不用再看这个令人生厌的背影太久。

    等他们骑马游行到朱雀大街时,两侧女眷丢下来的手帕和香包已经挂满了全身,萧长捷挥手挥得胳膊都酸了。

    她仰头看了看,怎么这么多人?他们都没事干吗?这么闲?

    正在她腹诽的时候,右侧的高楼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随后她听到女子尖利的声音划破天空。

    “杨贼害我——”

    “杨贼杀我全家!”

    “杨贼害我——”

    一个女子从高楼纵身跳下,直直冲着萧长捷前面的杨秀而去,那女子正好跌落在杨秀马前,脸部着地,鲜血四溅,连脑花都撞了出来,那女子当场毙命。

    杨秀的马受了惊吓,竟然将他摔了下来。好巧不巧,正好摔在那女子的尸首旁边。

    杨秀看着死状可怕的女子,一双眼死死的看着他,似乎有难消的怨恨和恨意。杨秀浑身颤抖,白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一旁的侍卫连忙围了上来,但谁也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进士游街出了命案,人还死在了状元的马前!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一众慌乱中,唯独萧长捷镇定地勒马,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

    两侧高楼上的百姓也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到,整个大街上鸦雀无声,只有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进士们不住地问:“前面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随后传来两侧高楼百姓凄厉地喊叫:“死人了!死人了!”

    萧长捷抬头看了看日头,正是午时,倒正是上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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