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萧长捷似乎在一片混沌中漂浮,在一片虚无中缓缓沉睡。
远方似乎传来一声声呼喊:“醒醒——”
“醒醒,林书阳!”
林书阳是谁?
她不是林书阳,她是——
她是谁?
萧长捷在黑暗中开始思考,她是谁?她在何处?
黑暗中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萧长捷就这样缓缓地思考,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林书阳!你快醒醒!想想你的家人,你的妹妹,坚持住!不要放弃!”说话的那个人似乎很焦急,飞快的语速让她有点接受不来。
家人?
她有家人吗?
伴随着这个念头,她脑海中关于家的记忆开始浮现。三岁随着父兄一起学骑马,和邻居家的阿姐玩过家家,母亲笑语盈盈做的每一顿饭,父亲母亲琴声相和的每一个夜晚。她撺掇同学一起逃课,再被先生抓回的每一个上学的日子······
眼前一幕幕光影流转,记忆开始闪现,最后定格在了凉州那座孤城。
满眼的红刺得她霎时睁开了双眼。
澄澈的天空映入眼帘,阳光洒在她身上还有些刺痛。萧长捷咳嗽了两声,才回过神来,她的视线渐渐聚焦到眼前的人。
面前的男子面如冠玉,肌肤近雪在日光下剔透皎洁。一片柔光之下,萧长捷只看得见他那双眼睛,深邃又动人,似在梦中见过。
萧长捷不由得喃喃自语:“你是谁?你认识我吗?”
此话一出,四下安静。裴景和看着自己怀中刚从水底下捞出来的少年,面色奇怪地问:“你不认得我是谁了?”
萧长捷皱着眉头,仔细将他瞧了瞧,犹豫地问道:“你这般好看,难道是——”
“是什么?”裴景和期待地问。
随后萧长捷扭捏地一笑,两只手搓了搓说:“难道是我的郎婿?”
???
林榜眼是个断袖?
裴景和身后的一队侍卫惊掉了下巴。
怪不得自家主子这么紧张这个姓林的,难道,主子多年不娶妻,竟然是这般缘由!
众人灼热的视线连背对着他们的裴景和都感受到了,他身子抖了抖,头又开始痛了。裴景和扶着萧长捷的手下意识地多用了点劲,难以置信地说:“你是摔傻了吗?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疼~你轻点~”萧长捷可怜巴巴地看着裴景和,娇俏地说:“郎君,你力气太大了,都将我的胳膊掐痛了!”
“林!书!阳!”裴景和气地一字一字从齿缝里蹦了出来。
“你给我好好说话,不然我就把你再踹到河里去。”裴景和威胁道:“你仔细想想,你是如何落水的?落水前可看到了什么?”
林书阳落水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石铭一行人遇刺的地方。林书阳一定看到了什么,才会落了水。
至于那伙人为什么没有要了他的命,倒是奇怪。这小子看着瘦弱,也不像是练过武的样子,如何能够死里逃生呢?
这小子身上的秘密真多。
一个出身贫寒的士子,横空出世,拜了名满天下的大儒不说,还差一点就夺了今科状元。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一点成算?
所以这小子不会是在装吗?
林书阳的戏他可是见识过的,说来就来,浑然天成,红玉楼里最红的角儿都比不上他的变脸速度。
萧长捷忽闪着大眼睛,迷茫地看着裴景和,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但内心里已经将裴景和骂了个狗血淋头,竟然将她比作唱戏的!
裴景和,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萧长捷心里黑水泛滥得越多,脸上笑容就越发灿烂。她笑的天真烂漫,一脸单纯,像个煞笔。
裴景和嫌弃地看了她一样,然后换了一种问法,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地说:“你还记得你落水之前的事情吗?”
萧长捷装出一幅冥思苦想地模样,半晌之后,摇了摇头。
裴景和的随从,白风轻轻地凑上来在裴景和耳边说:“主子,可要我去找大夫?林公子的情况看着不大好。”
裴景和的目光落在萧长捷身上,凝视了许久,似乎在思考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失忆了。
萧长捷装出一幅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了的较弱模样,向后挪了一寸,随后像是不够一样,又挪了一寸。
这一个瑟缩的动作,看得裴景和一皱眉。
这不像是林书阳那个小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莫非,他真的失忆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林书阳还怎么做官?寒窗十年的功夫不都白费了?
不管怎样,先瞒下再说吧。于是裴景和对着白风说:“先把人带回府上吧,叫府上的姜大夫先瞧瞧。再派人去给景瑜回个话,叫他别担心,人找到了。”
萧长捷乖乖地跟着白风上了马车,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躲过了一劫。
若是裴景和一直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她还真不好解释。最近是多事之秋,又牵连了镇北王府,她的身份敏感,还是少沾手这些事情为好。
萧长捷就这样光明正大地住进了裴府。
一进门,萧长捷就好奇地四处张望。这传说中裴太傅的府邸,到底长什么样啊?得是什么样的风水,才能养出裴景和这种近智如妖的天才?
穿过裴家的穿花回廊,就到了后院,裴景和没有娶妻,因此后院只住着他的母亲。小厮说裴家的客房常年没人住,所有没有打扫不能住人。萧长捷又是外男,便只能住在裴景和的院子里,萧长捷一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裴景和的卧房。
这简直是□□裸地监视!
裴景和这厮一点都不相信她,所以才把她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萧长捷气呼呼地关了窗子,躺到床上生闷气去了。
在书房的裴景和似笑非笑地听着下人的回报。
“林书阳看到房间,可说什么了?”裴景和问道。
临路的小厮想了想说:“没什么特别的,林公子就问了一下主子住在哪里。知道要和主子住到一个院子里之后,只嘀咕了几句难道就没有多的房间之类的话,就平静地回房休息了。小的看林公子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他生气什么?他不是失忆了吗?”裴景和调侃地说:“他不是喜欢我这副皮囊,给他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他该感激我才是。”
萧长捷:我感激你八辈祖宗!
裴景和愉悦地笑了几声,才挥手让小厮退下。
小厮一身鸡皮疙瘩地听着身后裴景和的笑声。大家都知道,主子一开心,那有人一定要倒霉了。住在侧屋的林公子,你多保重吧!
萧长捷倒是不知道裴府的小厮已经在心里为她点了蜡,甚至还在私下开了赌局,赌萧长捷能在裴景和的院子里坚持住多久。
众人一致认为,不出三天,这位林公子就会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头也不回、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萧长捷则是随遇而安。在水里泡了太久,她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侍卫又不让她出院子,于是她只能躺在院中晒太阳。
虽然她能翻墙吧,但住别人家第一天还是低调点。
于是听话的萧长捷自认为已经做到了一个懂事客人应尽的本分。
所以裴景和一踏进自己的院子,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林书阳像是死尸一样,一动不动,四仰八叉地躺在院中,那诡异的姿势,豪放的睡姿,像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跟在裴景和身后的白风欲言又止。
裴景和一脸黑线地说:“叫醒他,送到他自己房间去。躺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你们都不阻止他吗?“
一旁的丫鬟委屈地说:”林公子不让我们碰他,说他要在这里等主子您回来。”
等他?
就是这般等他的?
看看这睡相,恐怕已经见周公了吧!
裴景和嫌弃地用脚点了点萧长捷的肚子说:“醒醒,换个地方睡!睡在这里,挡路了你知道吗?”
萧长捷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在踹她的肚子,于是她含糊不清地说:“老廖,别烦我,再睡会,你先去和狗蛋他们操练,我随后就来。”
操练?这是梦到什么了!
裴景和忍无可忍地一脚上去,踹了踹萧长捷的小腿。
剧痛让萧长捷瞬间清醒,她对着这一脚的始作俑者破口大骂:“哪个王八羔子踢的老子?不想活了是吧,都去给我加练三里!”
裴景和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这是梦到什么了?林榜眼好大的官威啊!”
该死!这是在裴景和的府上!
她这个梦里说胡话的毛病能不能改了!
萧长捷飞快地爬了起来,一脸谄媚地凑到裴景和旁边说:“郎君,我等你等地太辛苦,不小心睡着了,你不会生气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这一番话呛地裴府的小厮口水都出来了,但人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惹了裴景和不高兴。
唯独裴景和身后的男人没有这个顾虑,那个一脸沧桑的汉子站在裴景和身后,一脸惊讶地看着院中的萧长捷,像是见了鬼一样。
是石铭!原来雍州军的同袍。
萧长捷从石铭的眼神中明白了,石铭也认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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